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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深,未启程的告别
秋意渐浓,银杏叶在风中打着旋儿,落在空荡的教室窗台。林砚站在走廊尽头,望着周予安空了整整五天的座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刻着“砚安”的笔——那是他们高一那年,周予安在地摊上挑了半小时,说“要陪你写完所有考卷”的礼物。
林父林云川回来那天,带回来了三样东西:一份国际学校的录取意向书、一张飞往波士顿的机票行程单,还有一句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的话:
“林砚,你的人生,不该被局限在这座小城。”
林砚没有反驳。他知道,父亲的世界里,情感是冗余变量,而“最优路径”才是唯一真理。他从小被训练成精密的算法,成绩、规划、未来,每一步都必须精确。可他从未告诉父亲——在这套完美公式里,有一个变量,早已失控:周予安。
他不想走。不是怕国际学校,不是怕MIT,不是怕未来。他怕的是,某天周予安笑着问“林砚呢”,而没人能回答。
可他更怕,周予安会因为他留下。
所以,他选择了最笨的方式——先推开他。
?
从那天起,林砚开始“消失”。
他不再等周予安一起进校门,不再在课间把热牛奶放在他桌角。他低头刷题,神情冷淡,像一台重新设定程序的机器。
沈星遥看不下去,课间拽住他:“你到底怎么了?予安发烧到39度,你连问都不问一句?他昨天发朋友圈,只写了‘原来,有些等待,等不到回应’。”
林砚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
他没抬头,只说:“他很快就会好。我……不能让他依赖我。”
“依赖?”沈星遥声音发颤,“你们是彼此的光啊!你知不知道他病得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还发消息问‘林砚今天来上课了吗’?”
林砚闭了闭眼。
他知道。
他每天夜里都会点开周予安的朋友圈,看他发的药盒照片,看他说“今天好一点了”,他想打电话,想冲去他家,想抱着他说“我不走”,可他不能。
他怕自己一旦心软,就会毁掉周予安的未来。
他父亲已经放出话:“如果他敢为感情耽误学业,我会让他永远见不到周予安。”
他不敢赌。
所以他选择,先让周予安死心。
?
周予安病得昏沉。
他躺在床上,奶奶端来粥,他勉强喝两口就放下。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他一次次点开聊天框,输入“林砚”,又删掉。
他记得林砚曾说:“予安,你是我唯一算不准的变量。”
可现在,他连这个变量都不需要了。
他发烧到迷糊,梦见林砚站在终点线,朝他伸出手,可他刚要跑过去,林砚就转身走了,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一片白光里。
他醒来,泪湿枕巾。
他发了条朋友圈,只有一张窗外的银杏叶,配文:“秋天,是离别的季节。”
没有点赞,没有评论。
他盯着屏幕,等了一个晚上。
林砚没有来。
?
第六天,周予安终于回校。
他瘦了一圈,脸色苍白,走路时脚步虚浮。他走进教室,看见林砚正低头写题,连抬头看他的动作都没有。
他默默走到座位,拉开抽屉——里面空了。那支林砚送他的限量版钢笔,那本他们一起整理的错题集,全都不见了。
他心口一紧。
午休时,林砚在操场找到了他。
周予安坐在看台最顶层,望着远处教学楼的钟楼,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你来了。”他没回头。
林砚在他身边坐下,距离恰到好处,不远,也不近。
“你病了,怎么不告诉我?”声音低得像风。
“告诉你做什么?”周予安终于转头。
林砚喉结滚动,没说话。
“林砚,”周予安轻声问,“我们……是不是要结束了?”
林砚看着他,眼神里有痛,有挣扎,有千言万语。
可他不能说。
他不能说“我父亲要拆散我们”,不能说“我怕你被牵连”,不能说“我每天夜里都在想你”。
他怕这些话说出口,就成了周予安的枷锁。
“没有开始怎么能算结束”林砚故作轻松的说道。
周予安笑了,笑得极轻:“所以,你连解释都不给我。”
林砚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予安……有些事,说了,只会让你更痛。”
“可你现在,已经让我痛了。”周予安站起身,风掀起他的校服衣角,“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假装不爱。”
他转身走下看台,背影单薄,像一片即将飘落的叶子。
林砚坐在原地,手指紧紧攥住那支“砚安”笔,指节发白。
他没有追。
他知道,有些爱,不是不够深,而是太深,深到不敢触碰。
?
那天夜里,林砚写了一封信。
他写了整整五页,写他们第一次同桌,写1500米终点线的沉默,写他每天夜里都在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写他其实每天都在等周予安来找他。
他写:“予安,我不是不爱,而是太怕失去。我怕我留下,会毁了你;我怕我走,会伤了你。所以我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让你先放弃我。”
他写:“如果有一天,你能原谅我的怯懦,请记得,我从未真正离开。”
他把信折成一只纸鹤,塞进周予安的课桌抽屉。
第二天,他看见周予安来教室,翻了抽屉,看见了纸鹤。
周予安拿起它,看了很久,手指轻轻抚过纸面,然后,轻轻放回原处,转身离开。
他没有打开。
林砚站在走廊尽头,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流下了眼泪。
他不知道,周予安走出教室后,靠在墙边,眼泪无声滑落。
他不是不想打开。
他是怕,一旦打开,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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