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艾罗

作者:山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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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在瑟内维夫打碎我的美梦之后,我的世界像钻进了万花筒,每转动一秒都会是全新的至幻场面。瑟内维夫为我安排了一系列会面,把我当成是久经生活的谈判家。比起小时跟着父亲的生活,黑月城里的人从不会多一句嘴来询问你做事的理由。
      这次我要和德家的人交谈关于最新的皮革生意,兴许是外国来了太多传承手艺人独家制作的丝绸,惹得国家内的许多从事布艺的商人都没得油水。德家来的这位不过也是藉着姓氏来试探利撒莱宁的下一步对策。
      我对这些事丝毫不了解,看着先前送来的申请,我满脑子开始回想起过去橱窗前挂着的天价真丝地毯:那种翠绿的亮线和一个售卖员描绘得无比了不起的什么银线交杂在一起,绘出的孔雀开屏的震撼美感。我只肯定我买不起。
      没过一会,来人叫我要去会客了。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单独会面,先前瑟内维夫会派副官来,再不济还有蒙伦陪在我身边。蒙伦是个被精英教育养大的合格贵族,他应对这些事显得比我要从容的多。有几次瑟内维夫把副官撤走的时候,蒙伦会代替副官在边上引导我怎么去好好的照王室想要地回复。事实上,这也是后来有了维林我才知道的事,在孩子长到一定程度前,孩子对外的言论会被默认为家长的表态。
      侍从们抬着一艘两头带沙发的小船,放进黑月城里最大的湖泊上。整片湖水碧清如镜,令漂浮的小船穿梭在云间。两岸榕树栽在青绿草地上,它们粗壮的树干却被一根又一根如溪流蜿蜒的侧枝拆分流向四周,从而荫蔽了烈日对草地的摧残,一颗就可以盖住一大片地,它们若是挨太近,大抵只会争夺养料到唯一一个活下。我在等他们摆弄好小船,也在看着城堡里的绝世景色。这里原本也是如此得美丽。
      我坐进小船,来会面的是艾琳·莫尔斯伦-德,她坐到对面。随即她便在湖面上点了一支烟。
      “公主殿下。”
      我如往常一样拿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她吐了一口烟,“我们国内的丝织业,棉纺织,毛纺织……呵呵,”她轻笑一声,“总之整个纺织业都收到了极大的冲击,再这样下去,红莱境内会有多少人失业?”
      “你是指孔雀地毯卖不出去导致失业?”我靠到沙发上,偷瞄了她一眼。
      “你是指……不,那不是国内的,那是国外的。我们国内不做孔雀的纹样,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摒弃自己的传统而去向国外靠齐吗?你真的懂我的意思吗?”
      “呃……我不是,不是你前面说得那个意思,我想我们可以好好思考一下,你提出的……的这个问题,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们不应该关注到这些因为个别言语的组织所导致的意思表达不明确,我们应该回到你的问题上。”
      “我在等你的回复,公主殿下!我不觉得你的循环话术能够解决纺织业的问题。”
      “我已经说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关乎……纺织业,我认为我需要找元老院洽谈一下。”
      她刚要开口,我迅速接了上去,“但你不用担心,我不能随意让外国布料不进口,但如果由此必要,加大关税也是必然之举,这是利撒莱宁的立场。我们很关怀国内的产业,我向你保证两周后就会有明确的解决方案。像是我所说,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但我想现在全国想要的表态已经有了。”
      艾琳·莫尔斯伦-德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平时学的没有浪费,转起圈来比跳舞还漂亮。”瑟内维夫翻动着我与艾琳·莫尔斯伦-德的谈话记录,“结果是没有差,我希望下次可以做得更好。”
      “你应该让我去处理我擅长的方面。”
      “你擅长什么?你有什么方面擅长的吗?”瑟内维夫挑着眉头,抬起笑容,笑得像是无奈又嘲弄。“擅长孔雀地毯吗?”她合上记录本,“你可以回去了。”

      这便是我的母亲。但自从我来到黑月城之后,这里独特的沉闷气息也在日夜渐长地改变我。我对我的失态感到羞愧,感到对自己的失望。我对她很少再有意见。
      流水穿过眼前这片时有斑鹿奔跑的平原,宽大的蓝色河流旁没有树木的点衬,王室只在它的岸边修了一条白色栈道,这里基本没有人会来。
      “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人会来?”
      “没有。”
      “嗯?”
      “除了上次招待你母亲,瑟内维夫带着大队人马举着根本不会吃的茶点在栈道上走了一圈,根本没有人。因为我每天都盯着这里。”
      蒙伦翻了个身,他全身陷在绵软的床铺中,翻个身就像滚雪地一样。“你也是够无聊的。”他洁白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四处探着被子上方。
      “你的衣服被我收起来了。”
      “我想吃早饭。”他又闷回了被子里,接着是经过被子加工过参杂朦胧的声音,“我还想你把窗帘拉上。我还想再睡一会。”
      他就像个骄纵的孩子,被床铺纠缠,可爱到在里面扑腾得像只企鹅。“你这次从肯伦斯蒂回来要待多久?”我走到他身边,揪开一点他轻轻抓住被子,这一点露出了他还在酣睡的面容,和贴在他额间细软的卷发。我拨开他还在甜美梦乡的卷发,理出一块白净的额头,低头亲吻在他的眉间。“今天我亲自给你做一顿早饭,我希望我给你端来早饭的时候,你已经穿好衣服了。”我抚上他因睡梦微红的脸颊,指腹抵着他的嘴角。“我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希望你是坐在我身边,而不是在床上睡觉。”
      “我才不相信你平时这么自律。”他喃喃道。
      “但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得起来。你昨天凌晨才回到黑月城,困到睡到中午都是应该的,可你自私的恋人希望你能摒弃睡眠来多陪她点。”
      他闭着眼睛,像个婴儿一样,笑起来却又是如此得自然大方,“你都这么说了。”他睁开眼睛,转头亲吻了我的手腹,“我要一杯咖啡。”
      今天早上,我要跟格里斯兰家族谈论税收问题。他认为利撒莱宁应该适当减少这个季度对格里斯兰的税率。格里斯兰靠着贸易起家,现在也靠海外贸易维系繁荣。远在大洋外的维多利亚大陆爆发了全面战争,连带着大洋东岸和南岸都被牵连其中,格里斯兰的收入锐减。格里斯兰的日常必需开支已经超出日常的收入,除此之外,由于海外市场的波动,在格里斯兰交易所上市的股票也在暴跌。蒙伦提醒我,这样不进行政府干预可能会造成全国金融市场的不稳定,即便是负责大洋西岸的派柏斯港口。他假意靠在我身边,细语了几句,“政府干预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格里斯兰害怕得是利撒莱宁的直接干预,这会减少他地方政府的信任。他们既然来要求减税了,说明他们有点……。”
      我凑到他耳边,“那我应该直接发政令,拨财政直接到绿水湾?”
      “不,他是来谈判的,先看看他给出的条件。”
      接着格里斯兰的下任继承人推门而入,他坐到对面。
      “公主殿下。”他先向我点头,后转向蒙伦,“蒙伦·梅琳-乔勋爵。”在蒙伦站起来问候了他的名字后,两人握了手。
      “呃,我想公主已经看了我们递来的信件,”他嘬了一口茶,“我们一致都同意这样的信件不能充分表达内容……”他挥手叫人拿来了一本皮革册子,“这是格里斯兰的财务明细。”他推到桌子中央,“我希望利撒莱宁能够知道我们没有把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哦——透明政府。”我随意地翻起皮革册子。
      “格里斯兰向王室坦诚是应当的,如果王室信任我们的话,我们不介意把未来的财政都公布给王室。同时,我们也觉得全国都应当这么做,只是太少人会突破传统,毕竟我们是一个很传统的国家,格里斯兰可以作为一道先锋号角,在王室帮助我们的同时吹响,之后便是派柏斯,比斯卡特,霍顿,基森。”
      “那么说……格里斯兰肯定其他的五族一定会随着你们一起公布财政?”我看向他,“当然不是那些本就公开的东西。”桌子的两边突然发出笑声,我和格里斯兰同时笑了。
      “我只能保证格里斯兰会将最详细的报表送到黑月城。”他擦了擦嘴上的余茶。
      “一个月?一个季度?还是一年。”
      “一周一次。”他的语气斩钉截铁般的坚毅,不容得丝毫的杂音。
      蒙伦握住了我的手,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容许梅琳勋爵占用一点我的时间。”格里斯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接着挖了一勺草莓红丝绒蛋糕。
      我和蒙伦走出会客厅,站到走廊上。
      “有很大的余地。如果选择帮助格里斯兰的话,我们还可以提一个实质一点的条件。像绿水湾的部分收益权,或者部分管控权。”蒙伦说道。
      “这不像是要价太高了吗?会激怒他们?”
      “我只是举个例子,这些可以再调整。重点是,待会回去就必须给出明确的意识表示,帮助还是添火,我们不能在假设我们会帮助他们的基础上达成合意,因为如果最后我们选择不帮助。才会激怒他们。”
      蒙伦和我再站了一会,一齐回到了会客厅。
      “蛋糕味道怎么样?”
      “没什么区别,红莱境内的烘焙师做出来有什么差别吗?”他盘子里的蛋糕已经空了。
      “如果,格里斯兰能够告诉我们绿水湾的贸易明细,利撒莱宁会更加确信格里斯兰需要政策上的支持。”
      “这些不都是公开的吗?”他笑着回道。
      “王室会派遣专门的官员,包括格里斯兰的财务明细。”我看着对面那人的脸,惊讶,犹豫……他笑了。
      我继续道,“我们知道你们最近有点麻烦,纳维尔·格里斯兰,柏尔·格里斯兰和格蓝道·格里斯兰,是他们三个吗?众议纷纭。你觉得呢?如果查出点什么的话……”
      最后我们达成了协议,利撒莱宁会给格里斯兰地区下个季度减税,而王室的审计官员会在明天抵达格里斯兰。
      当我开始起草纺织业的问题时,蒙伦被一个红衣侍从叫了出去,随后是瑟内维夫这样的不速之客踏入了我的办公室。
      她坐到沙发上,听着我的写字声,“你今天跟格里斯兰家的那个继承人达成了协议?”
      “我写过报告了。我觉得这是一个长远的投资,合作的同时牵制了他们。”
      “如果我说,蓝道尔·格里斯兰是我资助的呢?”
      我停下了笔,“那你应该提前告诉我。”我看向她,“红茶?还是你想要葡萄酒。”
      “不用了。”她向我挥手,“过来坐到我前面,我们好好讨论下这件事。”
      瑟内维夫认为派遣官员从原则上是合理的,但对于格里斯兰,他们若是想在审查上做点像文件丢失,和隐藏文件,例如把财政标上政治的标签,审计员带回来的报告跟公开的文件也就没什么区别了,甚至会使我们产生错误的认知。她告诉我过去利撒莱宁向各地派过不少这样的官员,她无奈地告诉我这些地区有足够的自治权,就算是找到了点错误,也奈何不了他们。她说得绘声绘色,显得她好像真的是对格里斯兰毫无手段,像委屈地在诉状。
      我听出了她的意思,她在指责我引起了格里斯兰的警惕,一是暗示了他们我们对格里斯兰的内政有所涉猎,二是官员派遣。收集他们的信息会更加困难。
      瑟内维夫突然站了起来,在她的诉状话术还没完结时,拉长语调,提着步子走到我面前,她抬起我的下巴,“我可爱的孩子啊,我不会再介入任何格里斯兰的事务了,我们虽有理念上的不同,但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她勾着我耳边的碎发,“监管格里斯兰的事全都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也别怀疑自己。”

      瑞沙坡,已经弄得我们筋疲力尽。在这片异国土地上,死去了一百十八位红莱青年。我们将他们带到瑞沙坡教堂,并重新组织了教会组织,让受洗礼的孩子为他们唱响安魂曲。在教堂里,神像耸立,所有事物在此刻变得宁静而深刻,我们低着头为他们祷告。死去的白军同样在我们举行完葬礼后被抬进来,无论怎样,谁都没能回到家乡。
      在葬礼举行完后,我们将心思从纯净童声的洗礼中抽离出来,重新回到要进行的下一部行动中。
      瑞沙坡将作为我们的总指挥部,剩下要逐步清空周围,向南部扩散。而绿水湾的那一份队伍也传来了好消息,他们现在占据了杜露,继续向北部扩散。军部的飞机会一直保护我们的上空安全。而红莱水师,它们回家了。白军占领了派柏斯,派柏斯的南部湾作为现在大部分海上舰艇的母腹,瑟内维夫和首长都很担忧他们会把南部湾的军港占为己有。红莱军舰被下了如若必要可以向未完工和没出港的军舰开炮的命令,但他们现在的目标是修复。与外国的海战结束后,海军以为自己并未有很大的损失,直到在归途中一艘军舰沉没,在海上燃起烈火,他们确信自己现在不能和白军较量。他们还要防着白军可能会来的袭击。
      “还好南部湾够大,不然他们可以一边打派柏斯一边炸军舰了。”罗柏在边上打趣道。桌子上的广播还在放着关于战况的播报,桌子一圈又是我和这群士官在打牌。这次的红酒成了珍稀物品,我们一行人只有赢了的人才能享受到这些酒水。白军的军旅生活实在是过于节俭,他们像是凭着最低生活保障活下去的,派去搜刮营地的人得到的都是,空。
      “好了,就没有人能把广播关了吗!我听到这些‘好消息’都想祭天了。”
      “艾芭,现在国内没人给我传电报,我们想知道点什么就凭这些了。”我顺手打出一张牌,“而且这不是我们一致同意的吗?与其在等待中消磨自己,不如听着广播让自己心安一点。”
      “也许我们可以探讨一下下一步行动。”罗柏牵出来一张好牌,露出一副极其吊诡的表情,“嘿——我可要赢了。”
      “讨论?就那行动我们已经讨论五次了,现在就是等那时间到了。”莫耶夫转头瞪向罗柏,夹着他的嗓子,“哦——我要赢了——我要赢——了——”他甩出一张牌,结束了牌局。
      “好了,红酒是你的了。”我从地上把红酒拽到桌上,“你的了。”
      莫耶夫扯掉塞子,往面前的酒杯灌了满满一杯。
      “你要是敢露出来一滴,我绝对会崩了你。”
      “快崩了他。”
      “这东西能留到现在也是奇迹。”我感慨道,这瓶红酒从碧水湾挂在马上一路到了瑞沙坡,现在那匹马再也不用背这瓶红酒了。
      莫耶夫灌了一嘴红酒,他如野兽般的吞咽声惹到了所有人的羡慕,“实话实说,艾罗,你过去每天肯定都有这些东西,每天都是高级红酒。”
      “莫耶夫你要知道这些红酒都有标价的,战争结束后,你们可以回去拥抱你们的家人,我是不可能拥抱瑟内维夫国王的。”我撑着头,盯着窗外。
      “这就是你的烦恼吗?不能拥抱国王。”艾芭敲着空玻璃杯,嘲笑着我的那句话。
      我点点头,“对,这就是我的烦恼。”
      我们所有人都笑了。
      但我们没有笑太久,白军进攻瑞沙坡的警报声骤响。

      我们守住了瑞沙坡,但西边部队没有守住杜露。当我看见这份电报的时候,我在想,能不能乘着飞机到西部去。
      “那几架飞机都是哪来的?”它们像一群苍蝇绕着地面上的废墟转。
      凯尔正收拾着刚传来的电报,“我们的飞机每天要绕过白军的制空,首长不想派也是正常的。”
      我看着那八架漂亮的工业制品,盘旋,起落。
      “不对!”我接近是在嘶吼,“敌机!是白军!隐蔽!隐蔽!隐蔽”
      “隐蔽!”
      天上像下雪花一样,纷纷落下,默默降到地上,又像雪崩一样,淹没一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整个世界都变成白色。
      半个小时后轰炸结束,我爬出战壕。此刻,世界弥漫着烟尘,我挥着手打散眼前的灰尘,试图以此看清下一步路。清晨的阳光重新洒在这里,瑞沙坡明亮了起来,陆陆续续有士兵从废墟下被抬出来,医疗兵被众人呼唤,他们穿梭在变成残渣的瑞沙坡中,尽全力拯救这些年轻的生命。
      “清点人数,凯尔。”我站在原地,无神地说了这句话。

      格里斯兰……格里斯兰……
      “她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安排给我了?!她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吗?”
      “那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蒙伦坐到桌子上,摇晃着他的手指,把玩着我挂在脖子上的长项链。
      “我有时都不相信自己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蒙伦躺到桌上,侧头看向我。“嗯……”他轻扯项链,把我勾到他面前,“你只有做了才知道能不能成功,而且啊,如果这件事全权由你负责,那你怎么跟别人比较呢?”
      “跟先前那些负责这事的人。这些元老院都知道。还有瑟内维夫……”
      “你必须相信你自己!就像……”他松开项链,抚上我的脖子,“就像医生一样,外科手术总有第一次,如果手术开始前,他就告诉自己我会失败,还告诉亲属他会失败……结果你觉得会是怎么样的?”
      “如果医生是你的话,我会给你点颜色看看。”我渐渐靠近他的嘴唇,“如果是别人,我会换个靠谱的医生。”
      他的手从脖子抚到脸颊,拇指抵着我的嘴角,“向我承诺,你处理好格里斯兰,你会比历史上所有的利撒莱宁都要成功。”他偏头笑着继续道,“不准犹豫,亲爱的。”
      “我向你承诺,我会处理好格里斯兰,并且比历史上任何利撒莱宁都要成功。”

      “军部的空中支持去哪了!他们难道要回家过年吗。”我扶着头,坐在临时新定的指挥所里,先前的指挥所已经被炸干净了。
      多少人,走了呢?
      凯尔带回了点名单,他的脸上不见得有多悲伤,但我仍然没有看见零这个数字。这种时候,我不喜欢除了零以外的任何数字。
      就算我有滔天的怒火但也于事无补,对着电报机痛骂军部也不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回报。也许他们会安排更加严丝合缝的换班计划,即便如此,名单上的总数字也变不成零。在我们发现城外三架红莱飞机的残骸后我们更加确信了,单靠军部这点施舍是抵挡不住白军的,甚至是浪费这些资源。
      我靠在椅子上,最终写下了一封给格里斯兰的信。我告诉他们,希望他们能动用绿水湾的防备力量和格里斯兰家族的力量帮助西部部队重新占领一个据点以及为我提供空中支持。这么做,是为未来抵御白军进攻格里斯兰封地做投资,也是为了整个红莱帝国的兴盛,更加是为了我不把他们私自收下维多利亚赠礼和资助维多利亚大陆内战作为政绩公布出去,还得为了让我更加服气得为他们不成器的孙辈隐瞒挪用公款的事实。
      没人喜欢被威胁,我大概能想到格里斯兰收到这封信时的心情。为了减少这些轰炸,我不得不承担未来会受到格里斯兰掣肘的结果,也许这是件慷慨之举——我宁愿称之为奴性。他们本就应当为我们的生命负责,这些年轻人根本没有理由因为你们这群昏庸之人而失去生命。但恰恰就是,有着崇高理想的人为朱门酒肉造出一道血肉人墙。
      我却又最没有底气指责他们。
      我既没有崇高的道德,也不想成为朱门酒肉。
      我原本以为会等上一来一回的信,结果在下午,格里斯兰的飞机像赶早一样冲到瑞沙坡,一共两个编队。他们其中一队投下空投,这次的天空不再呼啸丢下毁灭,而是满天带着火鸟家徽的降落伞,以换之地面的欢呼。
      一个被绿色棉被包裹的大箱子砸到地上,士兵急切地切开绑带,一箱子罐头像金币一样框框当当地落到地上。我从碧水湾到瑞沙坡,以炊事班无与伦比的饭菜充饥,在水泥一般的饭菜里度过的一个月里,终于吃上了水果。
      “我回去要是写什么回忆录!这一餐我一定点缀最多的笔墨。天呐!这可是肉啊!”艾芭切开罐头,满怀欣喜地倒进嘴里。
      “你是有什么超能力吗!”莫耶夫一边挑着罐头口,一边大叫着,“我的天!”
      剩下的我也不打算听了,低头专心吃着桃子罐头。就像艾芭说得一样,如果要写回忆录,这个桃子罐头绝对是我书里的重头戏。
      “你一定是个谈判高手。”凯尔坐到我身边。
      “什么?”
      “历史上格里斯兰和利撒莱宁的关系向来不恰。”
      “这种东西是哪里写的?凯尔?”我的嘴边还流着桃子的果汁。
      “历史。各种历史事件。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我翻阅过利撒莱宁的记录和格里斯兰的。”
      我放下桃子罐头,看向凯尔,他没有多少高兴在现在。“我的谈判水准,呃……过去还被指责太过空洞无物。可能那是说我演讲的?”我笑着拍了拍凯尔的肩膀,“怎么了啊?你是被炊事班做出的那些东西驯服了吗?手上一个罐头都没有。看看他们吃得多香,我带你去拿一个!”
      凯尔,来自复家领地的一个律师家庭。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像蒙伦一样带着自然大方的笑容,双手拽着背包的肩带四处溜达,有空就给我讲这个地方的历史,或者会在其他士官的要求下教他们几句德尔伦罗方言或者西碧方言。现在,他看见空投的第一想法竟是觉得我是个谈判高手。
      他已经习惯饥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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