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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参谋部开了一晚上的会,期间不断有人出去,又不断有人进来。薛殊有些扛不住,不,不是犯困,她这具身体睡了三年,早睡饱了。但她晚上吃了太多高油高糖高脂肪的食物,可怜的肠胃消化不了,干脆闹起罢工。
她一开始还想忍着,毕竟所有人都在为她的事操劳费神。直到出去吐了一场,赵文笙才发觉不对,将她带去医务室打了吊瓶。
薛殊躺在长椅上半死不活,胃袋清空,肚子倒是不疼了,就是人疲惫得很。她阖着眼睛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直到有人在她身旁坐下,递来一杯温开水贴住脸颊。
薛殊睁开眼,道了谢,接过杯子轻抿两口:“会开完了?”
“本来还能继续,但你的事比较着急,耽搁不起,”赵文笙说,“先拟了初步方案,执行阶段再具体调整。”
她摸出pad:“你要看看吗?”
薛殊随口道:“行啊。”
她接过pad扫了眼,就那么一眼,她就傻眼了。
这个管理异时空的……什么什么部门干活忒细致,给整个“行动”分了好几个阶段,光准备阶段就超百页。那与其说是行动计划,不如说是一份完备的训练方案,从徒手格斗到持枪射击,从谈判技巧到反刑讯话术,甚至连火药配制、拆卸炸弹、轮船与飞机驾驶这些都包涵其中。
薛殊粗略扫完,整个人处于微妙的放空状态,不明白赵文笙是不是把特工人员培养手册错拿过来。
“我有一个问题,”她真挚又诚恳地问,“离我被强制遣送还有一百天,去掉今天就是九十九天。”
“九十九个自然日,两千四百七十五个小时,十四万八千五百分钟,哪怕我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投入训练,吃喝拉撒全忽略不计,你真觉得我有可能学通这些?”
赵文笙给她倒了热水,自己喝的是冰可乐,很轻的“咔嚓”一声,气泡汩汩冒出,被她用舌头快速舔了圈。
薛殊刚吐完,胃里空空如也,不大争气地“咕唧”一声。
“有些需要你反复锤炼,形成肌肉记忆,有些就学个入门,不要求钻研精通,”赵文笙喉头滑动了下,将一大口可乐咽下,那玩意儿被冰镇透了,刺激得胸肺细胞急剧收紧,薛殊光看着就能想象出,那滋味有多爽,“毕竟,谁也说不好你在‘那边’会遇到什么情况,多准备些总没坏处。”
薛殊挪开眼,谨慎地问道:“如果没准备到呢?”
“靠你自己随机应变,如果是应变处理不了的,我们还有后备手段,”赵文笙抹了把嘴,“我跟你说过,你脑子里有特殊的传送定位装置吧?”
“说了。”
“我们研究过,那玩意儿不只能定位,还能在不同的时空间张开力场,只是受磁场影响,有时强有时弱,”赵文笙说,“根据测试,最强的时间段出现在农历十五,因为月球引力的加持作用,可以在两个时空间勉强张开一条通道。”
“到时,我会通过你脑中装置联系上你,有任何问题,咱们线上解决。”
薛殊呆了。
虽然她知道现今的科技发展早已超过日常认知,虽然她能理解大国政府总得暗搓搓藏几手看家底的本事。
可是在不同时空间杀进杀出的本事……这也太逆天了吧!
“当然,我们能做的只是打辅助,再多的出谋划策,具体执行层面还要看你自己,”赵文笙对她眨一眨眼,“但至少,这回你不是孤军作战了,不是吗?”
薛殊摁了摁胸口,谨慎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帮我?”
赵文笙挑了挑眉。
“我的意思是,我只是个普通人,既没有拯救世界的功勋,也没万千粉丝追捧,你们为什么要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帮我?”薛殊不解,“值得吗?或者说,这么做有性价比吗?”
赵文笙看了她一眼,手指收紧,只听“喀喇”一声响,喝光的红色罐头被她捏扁。
“看那,”她指给薛殊,“看到哪朵花没?”
薛殊回过头,看到墙角的装饰花盆。那是秋海棠,正从丰茂的叶片中探出花穗,打了两个伶仃的骨朵。
“花有什么用?不过是植物的生殖器,不能结果吃,也派不了别的用途,可就是有一种人,专门负责照料这些柔弱又无用的花骨朵,这种人被称为园丁。”
赵文笙扬起手,捏扁的红色罐头划过抛物线,精准落入垃圾桶中:“我们也是园丁,你也许没名气没粉丝也没有拯救地球的功业,可你长在花园里,我们就得保证你能健康茁壮地开花。”
“祖国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胞,哪怕相隔平行时空。好好睡一觉吧小姑娘,从明天开始,睡觉对你而言就是奢侈的享受。”
她抬起一只手摇了摇,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薛殊梗着脖子望着垃圾桶,认为那冒头的一点红色铁皮确实很像花。
当晚,她睡了个好觉。
这也是未来百日中,她最后一个好觉。
从第二天天亮,不,准确地说是从起床号响起的那一刻起,薛殊就不再是薛殊了。
她是薛??牛马??被魔鬼训练折磨的??殊。
*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操场吗?
薛殊表示,我不仅见过操场,我还见过格斗场、射击场、审讯室、模拟爆破场和模拟驾驶室。
她在操场上奔跑,从一百米快速冲刺间歇训练到五公里全负重越野跑;
她在射击场持枪,从五十米手枪固定靶到一百米狙击枪移动靶;
她在审讯室模拟受审,允许体罚,允许真实受伤,训练时长不固定,以她成功反杀审讯人员,或是从审讯人员口中反套出信息情报为终结;
她在格斗场上奋起揍人……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被揍,虽然戴着护具,但是被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零的壮汉一脚踹飞,滋味还是相当不好受的。
更糟糕的是,她不仅要承受躯体的凌虐,还要克服精神的荼毒,因为赵文笙就拿着一个扩音喇叭站在格斗场边上,使出吃奶的力气狂轰滥炸——
“你他哔——的没吃饱饭吗?就这也配叫格斗?不如回家吃奶吧!”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要揍翻那个姓宋的,就凭你这细胳膊细腿吗?”
“要我说,你也别练了,回去在他床上躺平,不比受这个罪舒坦吗!”
薛殊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但就算是她,听到这样的话也要暴走了。说时迟那时快,她从哀嚎呻吟的骨头里逼榨出最后一点力气,居然翻身弹起,冲着一米九的壮汉一顿拳打脚踢。
……然后毫无悬念,再一次被壮汉揍飞。
“我告诉过你,你是女性,女人的身体素质天生不如男性,正面搏击必须拿出拼命的架势,从气势上压倒对方,才有可能以弱胜强。”
薛殊仰面倒地,有气无力:“我拼了啊。”
“但拼命是一回事,热血上头什么都不管是另一回事,”赵文笙循循善诱,“你的身体可以横冲直撞,你的脑子必须清楚:为什么这么做?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如果不能保持清醒,那你很容易掉进对手反设的陷阱里。”
薛殊很认真地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既要拿出拼命的架势,又要气势上碾压过对手,又要横冲直撞不怕死,还得随时随地保持清醒准备给对手下套?”
赵文笙:“一点没错。”
薛殊很认真地又想了一会儿:“……请问你要的是女人还是神人啊?”
其实她还有疑问,比如练得再刻苦,到时穿的是精神体却不是这具躯体,可怎生是好?
她现在习得的搏击技巧与速射技能,换一具身体还能施展出来吗?
赵文笙思考了一会儿。
“听说过肌肉记忆吗?”
薛殊点头。
“肌肉记忆,不只是肌肉形成条件反射,更是感觉中枢和精神上的习惯性反应,”赵文笙说,“也许你使用的和练习的不是同一具身体,但只要精神体没改版本,哪怕重新来过,也会比从没接触过的事半功倍。”
薛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当然,这些只是理论上,毕竟除你之外,谁也没半途换过皮囊,”赵文笙耸了耸肩,“我们也很期待改换躯体后的肌肉记忆效果,记得记录下数据,到时传送回来。”
薛殊脸黑了:“你拿我当小白鼠啊!”
赵文笙一笑,隔着护具揉了揉她发顶。
然后她站起身,重新拎起扩音喇叭,刹那间她脸色变了,嘴毒凶残的魔鬼教官再次披甲上阵。
“还他哔——的等什么?赶紧给老娘站起来!”赵魔鬼咆哮道,“等着那姓宋的八抬大轿抬你回去当小老婆吗!”
薛殊血脉贲张,嗷一嗓子窜了起来。
她学得起劲、练得投入,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赵文笙一开始还监督她,后来发现不行,这货可能是把自己脑白质切除了,每天不用睡觉,恨不能九十九个自然日,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拿来训练。
自从通过医师资格考试后,她再没这么用功过,生生将自己逼成了卷王。
薛殊可以把自己当海绵,无限量地挤出时间和精力,但倒计时就摆在那儿,不会因为她卷就放慢速度。
一转眼,百日期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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