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辅助不可能这么可爱

　　那个吻，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李文蕊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回程的路上，车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周沐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紧绷，仿佛刚才那个强势掠夺的人不是他。李文蕊则把头偏向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不清的夜景，唇上灼热的触感犹在，心跳失序，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是什么意思？
　　宣告主权？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和戏弄？

　　她不敢深想，也无法定义自己那一刻没有推开他的复杂心绪。是疲惫下的脆弱？是压力下的冲动？还是……某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吸引？

　　车子在她租住的公寓楼下停稳。

　　“到了。”周沐的声音依旧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文蕊几乎是逃也似的去解安全带，手指却不听使唤，按了几次都没按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轻轻一按，“咔哒”一声，卡扣松开。

　　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

　　李文蕊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路上小心”，便快步冲进了楼里。

　　直到背靠着冰冷的公寓门板，剧烈的心跳才稍稍平复。门外，传来车子引擎发动，然后逐渐远去的声音。

　　她滑坐在地上，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完了。
　　李文蕊，你完了。

　　你不仅把公司和钱搭了进去，现在好像连自己也快要赔进去了。

　　---

　　接下来的两天，是焦灼的等待期。

　　样品已经送达“优选生活”，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李文蕊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吻，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处理公司日常的烂摊子里，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

　　周沐恢复了上班，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极其微妙。

　　他依旧叫她“蕊总”，依旧完成她交代的工作，效率甚至更高。但那种刻意的、属于实习生的恭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审视的默契。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她身上，深沉难辨，让她坐立难安。

　　李文蕊则刻意回避与他单独相处，说话尽量简短公事化。她需要时间理清思绪，更需要确认周沐的真正目的。那个吻，非但没有拉近距离，反而像一层更厚的迷雾，横亘在两人之间。

　　就在样品送审的第三天下午，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到了李文蕊的手机上。

　　她以为是催款电话，不耐烦地接起：“喂，哪位？”

　　“是李氏服饰的李文蕊小姐吗？”对方是一个声音沉稳的中年男性。

　　“我是，您是哪位？”

　　“我姓陈，是‘辰星资本’的投资总监。”对方自报家门。

　　辰星资本？李文蕊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一家在业内颇有名气的风投公司，他们怎么会找上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陈总监，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她谨慎地问道。

　　“我们关注到贵公司最近在接触‘优选生活’的‘国潮新风’项目，并且提交了非常出色的设计概念。”陈总监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我们对这个项目，以及贵公司的潜力，很感兴趣。不知李总是否方便，明天上午来我们公司聊一聊？”

　　投资？在这个节骨眼上？

　　李文蕊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警惕。太巧了！样品刚送审，投资机构就找上门？她下意识地想到了周沐。是他引来的？还是……这又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非常感谢辰星资本的青睐，”李文蕊稳住心神，“不过，我想了解一下，您是从什么渠道了解到我们公司和这个项目的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陈总监笑了笑，语气依旧平和：“商业社会，信息流通总是有各种途径的。李总不必多疑，我们确实是看到了项目的潜力。具体的，明天面谈如何？”

　　对方滴水不漏。

　　李文蕊犹豫了。如果是真的投资机会，对公司无疑是雪中送炭。但如果是陷阱……

　　“好的，陈总监，您把时间和地址发给我吧，我会准时到。”

　　挂了电话，李文蕊立刻把周沐叫进了办公室，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将辰星资本来电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周沐听完，脸上也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摇了摇头：“我没有联系过辰星资本。至少，不是以您知道的方式。”

　　他的回答依旧模棱两可。

　　“那他们怎么会知道‘优选生活’项目，还看到了设计概念？”李文蕊追问，“‘优选生活’应该会对供应商资料保密才对。”

　　周沐若有所思：“有两种可能。第一，‘优选生活’内部有信息泄露，或者他们本身就会向合作的投资机构推荐有潜力的项目。第二，”他顿了顿，看向李文蕊，“有人通过其他渠道，注意到了我们近期的动作，并且判断出了其中的价值。”

　　他的分析冷静而客观，似乎真的与他无关。

　　李文蕊审视着他，试图找出任何一丝撒谎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她做出了决定。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去遛遛。有周沐在场，万一有什么问题，也能多个应对。

　　周沐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辰星资本会议室。

　　陈总监是个四十岁左右、气质精干的男人。他客气地请李文蕊和周沐落座，寒暄几句后，便直接切入主题。

　　“李总，周先生，我们开门见山。贵公司提交给‘优选生活’的设计方案，我们通过内部渠道看到了，确实令人惊艳。尤其是‘林晚’设计师的作品，将古典美学与现代商业结合得恰到好处，很有市场潜力。”

　　李文蕊的心提了起来，面上保持微笑：“陈总监过奖了。”

　　“我们辰星，一直致力于挖掘有潜力的新消费品牌。”陈总监话锋一转，“据我们了解，李氏服饰目前……似乎遇到了一些资金上的困难？如果能有充足的资金注入，配合‘林晚’的设计和‘优选生活’的渠道，前景不可限量。”

　　他抛出了诱饵。

　　“所以，辰星的意思是？”李文蕊谨慎地问。

　　“我们有意向对李氏服饰进行A轮投资，估值可以谈。”陈总监拿出了一份简单的投资意向书框架，“初步意向，我们可以投入八百万，占股百分之二十。”

　　八百万！对于现在的李氏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足以解决所有债务，并支撑起“飞鸟缠枝莲”系列的初期生产和推广。

　　李文蕊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抑制不住脸上的喜色。这难道真是天上掉馅饼？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周沐突然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陈总监，条件很优厚。不过，我们想了解一下，除了资金，辰星在品牌运营、供应链资源方面，能为我们提供哪些具体的支持？另外，关于‘林晚’设计师的后续合作，贵方有什么具体的设想吗？”

　　他问的问题非常专业，直指核心。

　　陈总监看向周沐，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随即笑道：“周先生考虑得很周全。资源方面，我们当然会全力支持。至于林晚设计师……”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们非常希望她能成为公司的核心资产，并且，我们愿意单独与她签订一份优厚的合作协议，确保她的创作能最大程度地商业化。”

　　“核心资产”、“单独协议”……这几个词像冰锥，瞬间刺醒了被巨额投资冲昏头脑的李文蕊。

　　她猛地反应过来。辰星资本看中的，根本不是李氏服饰这个空壳子，甚至不完全是“优选生活”的渠道，而是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林晚”！

　　他们想绕过李氏，直接控制“林晚”这个设计师IP！

　　如果她接受了投资，签了协议，到时候交不出“林晚”，或者“林晚”后续无法持续产出同等质量的设计，辰星资本完全可以以欺诈为由，让她和李氏服饰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根本不是一个馅饼，而是一个裹着糖衣的毒药！一个针对“林晚”这个虚构身份的精准陷阱！

　　她后背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看向周沐。

　　周沐也正看着她，眼神交汇的瞬间，他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目光沉静，带着警示。

　　他早就看出来了。

　　李文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向陈总监，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非常感谢辰星资本的厚爱。不过，关于‘林晚’设计师的合作，我们之前有过约定，她只与李氏服饰进行项目制合作，不签署长期绑定协议。这是她的创作原则，我们也非常尊重。所以，恐怕……”

　　她委婉地拒绝了对方最关键的条件。

　　陈总监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身体微微后靠，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李总，商业合作，讲究的是共赢。如果没有‘林晚’的长期保障，我们对李氏服饰的投资价值，就需要重新评估了。毕竟，贵公司目前的基础，确实……比较薄弱。”

　　话语里的施压意味很明显。

　　李文蕊的心沉了下去，但态度依旧坚决：“我理解。原则问题，无法退让。”

　　会议室内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

　　就在这时，陈总监的目光再次落到周沐身上，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周先生年轻有为，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来辰星发展？我们这里，很需要像你这样有敏锐洞察力和执行力的人才。”

　　他竟然当场挖角！

　　李文蕊的心猛地一揪，看向周沐。

　　周沐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笑容疏离而礼貌：“谢谢陈总监好意。我在李氏很好，暂时没有换环境的打算。”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陈总监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

　　最终，这次会谈在不甚融洽的气氛中结束。送他们离开时，陈总监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

　　走出辰星资本气派的办公楼，回到车上，李文蕊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靠在椅背上，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虚脱。

　　“刚才……谢谢你。”她低声说，是对周沐在会议上及时提醒和拒绝挖角的感谢。

　　周沐发动车子，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我只是做了最合理的选择。”

　　“辰星资本……他们怎么会精准地盯上‘林晚’？”李文蕊依旧心有余悸。

　　周沐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恐怕，我们被人盯上了。从我们接触‘优选生活’开始，或许更早。”

　　李文蕊悚然一惊：“是谁？”

　　“不确定。”周沐摇了摇头，“可能是商业竞争对手，也可能是……其他对我们，或者对我，感兴趣的人。”

　　他话中有话。

　　李文蕊转过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那个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问题，再次涌了上来。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引来这些？那个吻，在这样的背景下，又意味着什么？

　　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而周沐，既是漩涡的一部分，也可能是唯一能带她出去的人。

　　信任他，危险。
　　不信任他，似乎更危险。

　　车子汇入车流，车窗外是繁华的都市，阳光明媚，李文蕊却只觉得周身寒意弥漫。

　　这场棋局，对手似乎远不止一个。而她这个原本只想躺平的咸鱼，已经被迫拿起了棋子，站到了棋盘中央。

　　下一手，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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