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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兵过村
苍峦山实在是太大了,南一和落亦到山脚下的时候,都已经快酉时了。
南一可能是身体才苏醒,她觉得很累,她一只鬼觉得累,她觉得这十分不科学!
不过她也终于相信了这儿真的不是她想象的那个修真世界,可以御剑到处飞了,因为她看见那些上山的道士们,个个都是一步一个脚印,面如菜色的向上爬。
所幸,一眼望去,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村子,于是二人便打算去那里先休整一晚。
好吧,实际上只有南一有这个需求,落亦看起来完全还是那一副清清爽爽,气定神闲的样子,没有丝毫疲惫之色。
南一表示嫉妒。
进到村子,才发现这个村子并不大,村里的房子基本都是土房,不仅低矮而且窗户格外的小,这种设计,就算没走进屋内,也知道屋内的光线定然不太好。
而且他们家家户户的房子门楣之上都挂着八卦镜,门上除了有威严怒张的门神画之外,还贴了符咒,就连窗楣上都贴了,南一仔细看了下,开头都是“敕令”或者“雷令”的字样,是镇宅符。
“这里经常闹鬼?”南一疑惑问道,因为这一看就是防鬼的。
落亦道:“边境之地,煞气太重,鬼异横生,百姓为自保,很正常,不过对于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只对一些孤魂野鬼有用,稍微有点年历的鬼,都没用。”
“这种情况,附近的道观不管吗?”南一继续问道。
“此地位于西北,是属于无虚观的管辖之内了,无虚观多医道,他们在管理上难免会有所不擅长,应该也会让管辖之下的小道观前来处理,不过这种没油水的苦力活,下面的道观估计也不太想管,最多也就基于无虚观的面子会不定时过来查看下。”落亦解释道。
唉!南一不由得叹了口气,战争不断,民不聊生,没有好处的活,谁又愿意去做呢!
村里的人想来不常见到陌生人,对于南一二人的突然出现,他们态度十分警惕,总体表现就是,大部分人看见他们都很快就跑回家,然后关上了门。
南一感觉分外怪异,不管怎么说,天边的夕阳霞光还挂那儿,现在也算是大白天,怎么就会防备陌生人至此!
越是怪异,南一今晚还越是就要住这儿了,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作祟。
南一怀着这样的心情就着近处一户土房子,上前就敲门,然,敲了半天无人回应,但南一知道里面有人,她刚还看见一个大姐跑进去,然后锁了门,所以她继续敲,锲而不舍!
可能是折服于南一的毅力,那个大姐还是开了门,不过却只露了一条缝,屋内并未点灯,傍晚光线太黑,南一也看不清大姐的表情,便自顾道:“大姐,我们是成山观的道士,刚从苍峦山上下来,可以在你们家借宿一晚吗?
大姐并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摇头幅度很轻,南一借着微暗的光线勉强才看到。
“我们可以付费用的,不白住”南一又补充道。
大姐还是不说话,只是继续摇了摇头。
南一真的觉得,这大姐半隐在黑暗中的脸,一声不吭又面无表情,眼神幽幽,简直比她还要像鬼,还要令人觉得怪异。
人家一再摇头拒绝,脸皮也不好厚如此,便再前往下一家试试看咯。
最后,在连问了五六家之后,都被拒了。
南一正想着今晚该不会要露天而营了吧。
“婶婶...”身后响起一个软糯的稚音,连着叫了好几遍,南一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旁边落亦拍了下她肩膀,她才回头看了过去,发现那小女孩居然是在叫她!
南一有点新奇,毕竟她两辈子都没被人喊过这个称呼。
小女孩年纪看着应该才六七岁的样子,很瘦,身上的衣服虽然浆洗得干净,但依旧可以称得上是褴褛了,因为简直破得补都没法补了,和南一刚才看到的其他几个村民比,至少他们的衣服虽然补丁多,到底也算是一件完整的衣服。
南一感慨,这个时代,没有聚酯纤维,所以便没有了给穷人的选择。
小女孩见她看过来,蜡黄的小脸一亮,赶紧说道:“婶婶是要借住吗?我们家可以哦”女孩指了指她身后不远处的房子,南一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发现女孩家的房子比起村里其他的土房,似乎更小,更矮了。
一眼看过去,除了一扇一臂宽的小门,也就墙面上一个洞似的窗户,估计也就能伸出来个沙包大的拳头。
“我们家很干净的”小女孩也许是见南一迟迟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房子,于是赶紧为自家房子说好话,但似乎除了这个没有其他的能夸的了,小女孩窘迫的搓着手指。
“好啊”南一看着女孩的样子答应道。
小女孩都以为南一要拒绝她了,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刚才还耷拉的小脸立刻就露出笑容,但是转而又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刚听婶婶说可以给费用,所以可以给我们五文钱吗?”
“当然可以”南一笑道,真是个傻姑娘,就算连南一这种古代货币值不敏感的人也知道这个要价简直等于白住。
天色渐暗,树影摇曳,灯火跳跃。
土屋内很是阴凉,这个屋子确实如小女孩说的一样,虽然很小,很破,但确实被收拾得很干净,除了吃饭的这个算是厅,后面隔开了一个隔间便是厨房,右边是一个和厅一样大的房间,然后中间也被隔开,算作了两个小房间,除此之外,每个房间门上都挂着八卦镜,贴着镇宅符,还有那大门后面挂了剪刀,也挂了艾草与菖蒲,堂厅还供奉了一副观音图。
“你们这儿家家户户屋里都挂着这些吗?”刚才在屋外就见他们到处贴了符咒,没想到屋内更甚,看来这地方闹鬼的频繁程度远胜她所想的,不由得皱眉问道。
“嗯,是的,村头张叔还总会不时托人到道观里求些师傅们亲手画的符咒回来,村里很多人都争着去他那里买呢!”女孩习以为常的解释着,不过说完小脸又露出一丝窘迫:“但道观师傅亲手画的符咒是很贵的,我们家挂的这些都是从镇上小摊上买回来的。”
符咒这东西是否有效,功效如何,端看画符者的功力如何,道观师傅们的符咒,在平民之间自然争相哄抢。
南一坐在桌旁无声的又叹了口气,听着厨房阿婆忙碌的声音,又看了看坐在一边正在扎纸的小女孩,便转移了话题和她闲聊了起来,没一会儿,南一知道了小女孩名唤小听,她父亲战死沙场,后来母亲一人担着全家的生计,过度劳累,去年也走了,只剩下她和阿婆一老一少相依为命,阿婆腿脚不好,只能做些简单的家务,小女孩便时常在山里摘点花拿到镇上或者城里去卖,这也算是这个家庭唯一的收入来源了。
这个话题也许太沉重,小听说完脸色郁郁,南一见她手指翻飞间便是一个纸人就做好了,便又赶紧转移了话题:“你扎这个纸人是为了什么祭祀节日准备的吗?我刚才见你们村家家户户都在扎这种纸人。”
说着,南一还低身从地上捡起一个纸人,仔细看了下,虽然纸人做得简单粗糙,但是依稀还是看得出,四肢孔武有力,身材粗矿,这好像并不像是大昭国的人。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被转移,小听见南一一脸疑惑的拿着纸人,脸色的郁郁之色果然不见了,只是热情的解释道:“这种纸人我们这里的人都会扎,不是大昭国的人,是隔壁月凉国的人。”
小听说着,又似想起什么,放下手中的活,跑到房间内拿出了一样东西,递到南一面前给她看,说道:“这是指邪盘,每次只要附近出现鬼,就可以指出鬼的方位,但是我手上这个指邪盘有点坏了,只会乱转。”
小听说道后面还一脸可惜,殊不知,南一听见说可以指出鬼的方位,顿时心里一个咯噔,后面又听她说坏了,只会乱转,才稍稍放心,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落亦,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根本就是毫不在意。
南一伸手横过桌面,准备戳下对面落亦的手臂,却在手指即将碰到他衣袖的瞬间,对方却似惊了一下子,立刻就偏开了,看着他怪怪的反应,南一心中一阵奇怪,不过她本意也只是引过他的注意,她见落亦看了过来,便也不纠结于他的反应了,压低着声音问道:“那个指邪盘,不会暴露我们吧?”
“不会,太低级。”落亦回道。
南一还待再问,却见落亦似无再开口的欲望,便也熄火了。
那边小听还在继续讲着:“所以啊,只要这指邪盘有了动静,我们村里的人就都会扎纸人,我们边境常年打仗,所以很多鬼都是士兵死后所化,他们生前在战场上就是杀月凉国的人,死后化作鬼,只要给足够的月凉国士兵给他们杀就行了,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害人,这些月凉国纸人就是我们为他们准备的。”
这也算是小市民的大智慧。
这时,阿婆从厨房端着两张麦饼和一碟青菜过来,放在了桌上,客气的招呼着南一和落亦赶紧吃。
南一定眼看了下,阿婆手艺真算不错了,刚才她就想说,这屋里就点了一盏灯,厨房里面简直可以说是乌漆嘛黑的,阿婆这饼还能烙得圆圆的,不过小听也说,这煤油灯一般人家都不舍得点,天黑了就睡觉,今天还是他们来了,这婆孙俩才点了一盏。
阿婆看着南一和落亦两人仍旧未动筷,又热情的说道:“赶紧吃啊,趁热吃,才好吃。”
桌上的青菜没有半点油水,就像水煮一样,南一一向不喜欢这种淡了吧唧的食物,皱了皱眉,还是选择拿起了一块麦饼,啃了一口,有点干,还有点噎,嚼了老半天,总算能咽下去。
阿婆看见南一终于吃了,面露欣慰,又招呼着对面落亦赶紧吃。
但落亦吃不了这五谷,他不像南一,是以□□诞生的鬼,可以吃五谷,不过吃与不吃,并非南一身体所需,实乃嘴馋。
此刻他坐在桌旁,表情怪异,似乎想开口拒绝,但是面对老人家慈祥,热情的脸,又说不出口,估计他这辈子也没被这种热情为难过,憋在那里不上不下,在阿婆半天的劝说下,才憋出来一句干巴巴的话:“我不饿。”
南一在对面看着,有点不厚道的想笑,见阿婆还待再劝,于是便赶紧开口道:“我兄长最近牙痛,吃不了东西,就喝点水就行。”
说完又赶紧转移话题:“阿婆,你们这纸人要扎多少个?”
阿婆果然被劝了下来,也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和小听一起扎起了纸人,感慨的徐徐道来:“这都是祖宗门的经验,延续至今,也造福了我们这些后代的人,偶尔也会有像你们一样的道士路过村子,会帮忙除鬼,只可惜,这战争停不了,这鬼也没法杀尽。”
阿婆的眼睛蕴含着朴素人民生存的智慧,又道:“至于说要扎多少,那得要看这仗打了多久,死了多少人,太少了可不行。”
阿婆的声音无悲无伤,却又听着似悲极伤极。
南一听着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许那些战死沙场之魂中,是否也有她们的儿子呢,现在却是要千防万防着他们,如仇人一般,脑子似抽了一下,异想天开道:“要是人和鬼能和平共处就好了。”
阿婆听了南一这话,倒没嘲笑她,只慈祥的笑道:“姑娘这话说说便好了,不可能的。”
南一也许原本只是一时脑热,听了阿婆的话却有点执念了:“要是他们也是有意识,有记忆,能沟通的呢,鬼生前也是人,他们都是人们的亲人,如果这样为何不能共存呢?”
阿婆听完南一的话,却是一声叹息之后方才慢慢说道:“你看这世间,花儿啊,草儿啊,树啊,它们那个是为了鬼而生的呢,都是为了人才生的,也只有人才需要它们,这才是活生生的人,鬼,再是亲人,也终究不同,它们有它们的投胎路要走,若执意逗留于这人间,便就已经是人鬼殊途了。”
阿婆的声音轻和又慈祥,落在南一耳中却如当头喝棒,是啊,终究是人鬼殊途的!
南一最终还是没能吃完这饼,她当然知道这已经是阿婆家能拿出的最好的食物了,但可能实在是昨晚那顿饭太好吃,养刁了味觉,最后还是将食物都给了在一旁流口水的小听。
至于落亦他本来也没动,于是便也都给了小听。
因为屋子一共只有两间房间,小听和婆婆一个房间,便只剩下一个房间了,于是南一睡房间,落亦在客厅打坐。
小听为此还十分抱歉,她说她最开始以为她和落亦是夫妻,没想到他们是师兄妹,惹得南一哈哈大笑了好一阵,反过来还安抚了小听好一阵,才把她送进房间,毕竟,他们做鬼的不用睡觉都没关系。
进房前,小听大概是觉得她一个外乡人,给她讲了村里阴兵的事情,担心她害怕,便小声安慰道:“晚上姐姐不用害怕哦,我们准备了足够多的纸人,肯定会没事的。”
南一笑着的点了点头,虽然有落亦在却是不用害怕,但还是又被暖心到。
夜色渐深,南一躺在床上,可能是今晚月光不够亮,亦或是那所谓的窗户实在太小,房间内真可谓是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
南一想起了阿婆的话,又想起了在苍峦山探查的那些道士,还有她下山之时,甚至碰到一个军师带着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山上而去,他们又是想干嘛呢?
唉!一时间她也不由得对她自己的未来迷茫了起来,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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