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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宿
宋晏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水中,在海里。
仰头,是泛着波光的寂静海面,叫不出名字的鱼群游过头顶,投下暗灰色倒影;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海谷底,几只半透明的水母周旋在他左右。
他挥动双臂,脚踏浪花,海水随着他的动作被划出层层波浪,惯性推动他朝海面一点点游去。
在将要碰到水面时,冰凉的触感缠绕在脚腕,宋晏回头,方才还梦幻迷离的水母此刻正用触手死死地束缚他。
他极力想要逃离,可水母越勒越紧,触手从脚腕到大腿,又从腹腔到达双臂,最后来到头部。
触手的细刺扎入后脑勺,宋晏头皮发麻,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直至触手捂上他的眼睛,扼住他的喉咙,口中残存的氧气消耗殆尽。
吐出几个泡泡后,他陷入黑暗,坠入海底。
!
宋晏从床上惊醒,浑身冷汗,喘着粗气。
他掀开掩在身上的被子,看清脚腕上并没有所谓的触手,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
脑袋昏昏沉沉,身上穿的并不是自己的校服,而是一件较为宽敞的白衬衫。
他扫了眼自己所在的房间。
整体呈冷色调,门口的木柜摆满了书,但多数为未拆封,裹书的塑料膜有层厚厚的灰。
屋外天穹已经暗下,房间仅有的光线是床头柜上的一盏阅读灯。
近视的宋晏即使眯眼也看不清那几行绕口的书名。
无奈只好放弃,此时木门打开,宋晏撇向站在门口的人。
是许辞言。
对方左手握着玻璃杯,灯光下,依稀可以看见杯口的氤氲水汽。
“诶你醒了呀。”许辞言惊喜,说着把水递给宋晏。
“喝点水润润喉咙。”
宋晏说了谢谢,接过杯子小口抿着。因为睡觉,导致头顶有几根发丝弯曲翘起,与他面无血色的脸形成一种诡异的萌感。
“咳…这里是…”呕吐后的缺水导致喉咙干哑,哪怕宋晏喝尽杯子的水也不见好转。
“我家。”许辞言接过玻璃杯后又递去一只白瓷碗。
宋晏舀起藏匿碗底的米粥,除米粒外,勺里还有不少玉米和百合。
他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你煮的?”
“对呀,好吃吗?”
像只期待被赞许的小狗。
宋晏点点头,随即又舀了勺送进嘴里。看见对方表示赞同,做饭E的许辞言开心的不得了。
他又顺着前面的话题讲下去,“你晕倒的那个路口离这里很近,所以我把你带回来了。”
许辞言这么解释,宋晏不经回忆起自己拉着他在街上狂跑。
当时自己着急离开,加上头晕难受,即便是记性很好也记不起来多少。
许辞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浅笑道:“有在操场北面看到过远处的高楼群吗?”
宋晏颔首,对方接着说:“靠江那栋的第二十六层十六号就是我家,我爸住惯了自建房,说是顶楼可以种菜养鱼比较自由。所以只有我自己住在这里。”
“嗯。”
“锅里还剩一点,要给你再装一碗吗?”
“不用了。”
宋晏望着白瓷勺上倒映的自己的脸,喃喃自语,“对不起。”
许辞言怔松,“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那个男人和我有点瓜葛,打扰到你了。“
“而且。”
他抿了抿嘴唇,“你今晚睡哪。”
不用想,按他的说法,家里只住他一人,那他肯定睡……
“沙发。”
意料之中的回答。
听后宋晏连忙起身下床,对方手快又将他按回原位。
宋晏蹙眉,许辞言支吾道:“沙发太硬了,你又需要多多休息。碗给我就行,不用劳驾你去放。”说着还帮他放平枕头,掩好被子。
不知道的以为他身患绝症,四肢瘫痪,不得动弹。
宋晏如是想,“挺熟练,以后适合当医生。”说罢将碗扔到许辞言手中,仰躺碗里的白瓷勺因惯性绕碗壁转圈。
哐当声中,宋晏背对对方侧身躺下,被子在他身上堆砌成雪白山岭。
医生吗,太静了不适合我。
许辞言饶有所思地思考着,直到山岭有韵律地上下起伏,他才悄悄掩门离开。
·
翌日清晨,宋晏揉着眼推开房门,过好的生物钟即使身体不适也能让他按时起床。
天穹初晓,几缕初阳漏过窗纱洒在地面。客厅沙发上堆着一团被子,玄关处有两只各自东西的拖鞋。
他瞥了眼墙上的钟,四点零二。
“欢迎回家。”机械声在门板响起,随后门被推开,许辞言从外走进来。
他手里提着几袋热腾腾的包子和两杯豆浆,胳膊还夹着份用塑料袋装着的飞机盒。
除飞机盒扔在玄关柜外,其余的早餐都被他摆在茶几玻璃上。
“诶你醒啦,牙刷在卫生间洗手台从上往下数第二个抽屉里,牙膏你用我的就行。”
宋晏嗯了声,在抽屉里翻出未拆封牙刷,又从中抽出一支过半的牙膏。
泡沫在恒牙间滋生,薄荷味在口腔中蔓延,期间还带少许麻辣。
从卫生间出来的宋晏便看见,乱作一团的被子消失不见,而被子主人正襟危坐地在沙发上。
像一只等待主人发号施令的小狗。
宋晏光脚踩着瓷砖走到茶几旁,弯腰拿起塑料袋中的红糖馒头,略大的衬衫使衣领下垂,让人可以瞧见胸腔雪白的肌肤。
许辞言怔松,随即红着脸撇开脑袋,扯住想要坐矮凳的宋晏。
“沙发很宽敞,坐沙发上吧。”他声音似乎有点忸怩,不过宋晏并不在意。
正如他所说,沙发很大是没错,但是两人中间的空隙大到可以坐下七个许辞言。
不过他们默契地没有说话,就隔着七个“许辞言”诡异地吃完这顿早餐。
喝完最后一滴豆浆,宋晏将纸杯扔进垃圾桶,隐隐嗅到一股汤面味。
趁对方低头玩手机,宋晏弯下腰,掀开塑料袋,底下是一桶红烧牛肉味的泡面桶。
他又将塑料袋盖回去,神色淡然地看向许辞言,“能问一下你昨晚吃的什么吗?”
对方的语气似乎有些心虚,伸手刮了几下鼻梁,“就是昨晚锅里剩的粥,我觉得倒了怪可惜的就吃完了。”
“挺环保的,下次吃泡面记得把汤倒干净,不然惹老鼠。”
“这么高的楼层才不会有老……”许辞言下意识反驳,随即发现说漏了嘴,连忙用手捂嘴。
宋晏挑眉,“那粥呢?不会倒了吧。”
“没有,还在锅里,昨晚你就吃了一碗,也不知道够不够饱,所以就留到现在了。你是要吃吗,要的话我去加热一下。”
他摇摇头,问道:“不用,你还有多的一套校服吗?”
“有的,我现在拿给你。”许辞言刚关上手机起身,突然像是顶到什么后又跌回沙发上。
“怎么了?”宋晏望向许辞言手上拽着的抱枕,似乎从早餐到现在就没离开过他的膝盖。
“没事…”许辞言伸手刮鼻梁,眼神乱飘,“衣柜里挂着一套,我没事,只是刚刚走的太累了。”
目送宋晏走开后,许辞言松了口气,捡回方才自己丢在一旁的手机。荧屏显示着几段文字和相关视频,搜索词条的方框写着“对男生是正常现象吗”几字。
昨晚都没有为什么今天就……,许辞言心里暗骂,方才自己差点露馅,虽说是同性,这种生理需求双方都能理解,但是如果对方知道自己是因为看到他才这样,又不知道会用怎样的眼神看待自己。
五点,宋晏从卧室出来,他提起放在玄关柜上的书包,扭头看见许辞言还坐在沙发上,稍有疑惑。
“五点了,你还不走吗?”
许辞言出去时已经穿好校服,只要提上书包就可以走人。他微微掀开抱枕,布料上的弧度随着时间慢慢下降。
应该没问题了。
“来了。”
对方倚在门框边,清晨的细缕阳光均匀洒落在他肩上,像件无可挑剔的石膏雕像。
许辞言微怔,提鞋的速度也慢了几分,差点没给自己摔个狗啃泥。
宋晏望向他,挑眉说道:“小心点,毁容我不负责。”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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