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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今晚一定得早点休息】
衣疏自和润楼走出的时候心里是这么决定的。
近些天的忙碌积压了很多身体上的疲乏，和顾袭明吵完架后更是心力交瘁，她现在要去办公室拿份资料，然后早早回去躺床上，什么事都别想打扰她休息，可巧半路遇上了二楼值班男老师。
他叫胡宇，是二班的物理老师，衣疏略略看到过几次和他不熟，但她听陈旭东说过二楼的胡老师脾气臭，并明确表示看见胡宇要绕道走，他原话很搞笑：“哎哟衣老师，你看见胡宇这人记得绕道走！那人吧……看着像个没人看管的高压锅，不知道什么时候‘噗’你一脸！关键他炖的不是汤，是米田共啊——”
起初大家都以为他夸张了，奈何陈旭东的比喻高度形象，在一楼新教师心里统一留下了胡宇“揣屎高压锅”的初印象，第二次是秦菲灰着脸跑回来诉苦，她进门就指着陈旭东说，“你不要给屎镶银边，他不配”
【现在怎么办】
衣疏面露难色，总不好当没看见吧，既然碰到了又在一个班上工作，做到点头之交还是可以的吧，于是率先同他打招呼
“晚上好呀胡老师”，她朝胡宇招手，态度随和
“……”
【怎么不说话？心情不好？】
她尴尬地收回手，想着赶紧走吧，上前迈了一步却被胡宇拦住去路
【不理我还拦着我？】
“胡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他还是不说话
衣疏站在原地，绞尽脑汁替自己打圆场，“那个…胡老师今晚值班情况怎么样？”
她算是问对点了，久久不做声响的人几乎是冲过来指着她鼻子，突如其来，衣疏被吓了一跳，，力气之大她鼻子都要被按扁了，她退、他近，她慌乱地被怼在墙角，鼻尖生疼，胡宇趾高气扬带着鄙夷和讥诮
“管好你的二班”
“晚自习吵死了”
这人真的会爆炸！！
【这不是你值班老师的工作嘛？】
他拦住自己原来为的这事，震惊之余，衣疏意识到胡宇的指尖还戳在她鼻子上没挪走，她当即黑脸，拍开他的指头，同为新老师被同事用这种语气教训真令人不爽，可能是怼顾袭明习惯了她顺口就阴阳怪气反问
“请问胡老师没晚班的老师几点下班？”
——自己工作没做好不要推脱给别人
胡宇怎么会听不懂话里的意思，整个人瞬间又变了状态，眼睛红了，拳头硬了，衣疏看着，他凶神恶煞得好像要打人
【这男的有暴力倾向啊】
衣疏无语，脑筋急转，扫视四周，没有监控，男女的身高、力量本就悬殊，赶紧顺毛打发他走，以后离远点。
“我的…意思是……胡老师尽职尽责，为了二班的问题专门找到他们已经下班的班主任，真是……绞尽脑汁、殚精竭虑，二班有您这么负责的老师是二班的幸运，不过，才开学，孩子们还得再适应适应，有什么问题请胡老师多担待，费心教教他们……也谢谢您今晚提醒我，我会好好注意对二班进行调整，要是有什么好的建议我们也可以一起探讨”
整句话顺下来胡宇看起来舒畅许多，衣疏用敬语他不觉得有任何违和感，反而非常受用——他喜欢恭维的话，也是在说话的过程中衣疏思路打开，或许胡宇真的是关心二班，只是态度不好，本质要与她传递的信息很明确就是二班的纪律问题
“胡老师，我们是合作伙伴，不是敌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带着二班做出成绩。”
“你知道就好”
他还是高高在上的样子，绷着下巴，年纪轻轻端一副领导样子作势要指导她，最后伸着手悬在空中半天，生硬教训了句，“所以做好你班主任的工作”
衣疏：、、、
再和胡宇说话她就是傻子，这人简直无法沟通，一想到以后要和这家伙在一个班教书顿感心累，最后还是衣疏给自己找了个好听的借口在他模棱两可的“批准”下摸着心脏赶紧溜。
昨天去扫墓无法关注二班晚自习情况，现在第二节晚自习快开始了刚好去看看状况，顺带做做思想工作。
衣疏打起精神先折去办公室，此时周辰待在里面塞着耳机打视频，见衣疏进来，伸手拔了只耳机下来，声音连带着和女友说话没来得及转换频道的温和，和胡宇形成强烈对比，衣疏很不适应
“衣老师怎么还没回去？”
“刚送完检讨回来拿点资料”，衣疏勉强笑着
周辰想起她早上的事情，联系自己也是早起又看她状态不好，关心道：“你看起来很累早点回去休息吧”
衣疏从秦菲桌边经过，在她的镜子里看清自己浮肿乌青的眼袋，脸上浮着层油光，倦态丝毫不加掩饰，她将桌上的资料收进帆布包内背在身侧，轻声叹了口气
“我还得给二班做思想工作，刚才值班老师说吵”
“这样啊，我帮你注意着吧，我等陈旭东他们一起回去，黎江涵跑校外买宵夜去了”
【夜宵？小黎晚上从不吃宵夜】
“谢谢周老师”，衣疏一面疑惑一面注意到他手机屏幕中的女子，上前冲镜头打招呼，“紫紫晚上好呀”
周辰把耳机拔了，屏幕里女子甜甜的声音飘出来，他脸上马上笑容荡漾
“晚上好”
“什么时候再来平城玩？”
“嘻嘻这周换他放假来找我”，女子得意洋洋昂着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采
衣疏感叹，“真好”
周辰深情凝视着屏幕中的女子，眼波流转，郑重地仿佛起誓，“我和紫宝是异地，所以更要好好沟通，彼此理解，多见面，当然尽量是我去见她”
【因为是异地所以更要好好沟通，彼此理解】
衣疏想起江萧寒，自她回来平城工作两人的联系少得可怜，他们在感情中总保持着约定俗成似的相互独立的状态，不习惯打电话，可以黏在一起也能因为工作上的事情马上分开，她一直认为距离不会对他们的感情产生干扰，然而，这个想法破碎在最欢声笑语的迪士尼乐园——他们上次的玩乐途中……
那种深深的落空席卷着她，直至现在忆起当时的画面心脏还留有阵痛
她不再想看到江萧寒的背影，远远地，甩下她一个人留在热闹旋转木马和烟花坠落的凡尘里，听恋人间的耳语，和耳畔久久回旋的擦肩而过的风声……
衣疏从来没有过那种失落感，【怎么地理上的距离拉远了，心的距离也远了呢？】，她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今天听周辰他们一说确实觉得正因为是异地所以更要好好沟通，彼此理解，也许她应该主动找江萧寒好好说说。
衣疏和他们聊了几句，不知不觉，那二人甜蜜的氛围已无形荡漾在办公室内，腻得慌，她忽然理解为什么不吃夜宵的黎江涵借口买宵夜去了…
现在距离第二节晚自习打铃已过去两分钟，衣疏默不作声靠在二班的门框边望着里面——纪律委员坐在讲台上看书，底下零零散散还有几人没归位
两分钟又过去，门口自衣疏开始陆续排起了一长溜晚到的学生，衣疏歪头打量他们，抱着手臂问：
“你们干什么去了？”
“打水”/“上厕所”
【好熟悉的借口，自己好像也用过】
现在她要说什么？
Plan1——“上厕所？喝水？你们看看现在几点了！”(戳戳手表jpg.)
Plan2——“上厕所就少喝些水？懒人屎尿多”（嫌弃加鄙视的眼神jpg.）
【不行，不行】
衣疏对前面的想法加以否决，【连上厕所喝水都不让，太不人性化了】
“你们看看几点了”，衣疏对着他们晃了晃腕上的手表，正色道：“晚自习已经开始五分钟啦”
衣疏数数外面的人数确认齐了
“记迟到啊，现在先站五分钟长记性，等会儿去纪律委员那写名字”
纪委是个白净的小淑女，叫温玉灵，名如其人，温温和和，“真个儿蛮灵个儿”，女孩子是自荐的，就是要当纪委，可见性子里是有些倔强的，温玉灵像菟丝子——金黄的茎上开出淡淡攒聚的粉白色小花，白净柔美，坚韧得能绞杀其他植物，她恬静地坐在那隐隐透出股稚嫩而严肃的贞勇，衣疏欣然，期盼她成长得更漂亮更有力量。
等衣疏盯着迟到的人罚站又写好名字，她俯身在温玉灵耳畔小声提醒，
“玉灵，以后晚自习打铃后迟到的记下来，现在这些人中如果下节晚自习还有迟到的记录下来，晚自习结束后把纪律本放我办公桌上”
“好的”
“刚才值班老师和我说我们班很吵是怎么回事？”
“李訇然第一节晚自习说梦话，大家都笑了，刚好有老师经过，就那一阵，前后我们班挺安静的”
“我知道了”
衣疏稍微放心，吵闹的事情算情有可原并不恶劣，她在讲台上站了一会儿，思索片刻，拍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各位我有事情要说，大家先抬头”
“我知道最近晚自习没有作业大家会比较松弛，犯困是正常的，请同学之间相互提醒一下，保持安静，同时好好珍惜你们现在的闲散时光，之后是不会再有的，开学有考试，各位安排好时间，抓紧复习，多看书，语文或文学作品中如果有疑惑的可以趁我在的时候来办公室一起探讨。总之，加油吧，期初考试让我看看你们的潜力”
“我等会儿不在”
说到这下面有雀跃的小声音此起彼伏，她勾起唇角，食指在唇前比了比，适时提醒，
“各位是不是忘了班里有监控了？”
“我…与你们同在”
这句话的警示作用还是非常强的，监控的存在让他们有了顾虑，自然收敛行为。
衣疏走出教室，回忆起办公室的甜腻氛围，转头碰进雨里准备到体育馆碰碰运气，果然在门口就听见场内球鞋摩擦地板与网球碰壁规律而急促的韵律，挥拍的人背影轻盈而充满力量，后背衣服浸湿，这次网球碰到地板弹回他没接住，球滚到衣疏脚边
黎江涵俯身撑着膝盖微微喘气，汗液顺着额角滑落，抬手随意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一角擦汗，神采奕奕看过来
“喲大忙人居然有时间来找我，是找我运动？有事求我？还是单纯想我了？”
他笑起来太欠，双眼炯炯有神，他的眼睛会说话，时而活泼时而懒散，此时见衣疏来了声调愉悦悠扬，活像只暖阳下眯眼的小鸟，把绒毛晒得蓬松松，傲娇地挂在枝头吹口哨。
“我来抓贪吃鬼”
“看来没得吃呀”，衣疏踮脚探出脑袋往他身后瞧去
“啥呀？”
她俏皮地笑着对黎江涵眨巴眼睛，轻声提醒，“宵、夜”
黎江涵无语，想起周辰那俩隔着屏幕能腻歪成那样，他是真直打哆嗦，肉麻死了，想报工伤……
“宵夜没有”
“不说我”，黎江涵一根手指顶着她脑袋将两人距离拉开，瞅见她的黑眼圈，“说你”
“怎么不开心？”
他顺手就捏起衣疏脸颊上的肉，“你知不知道你强撑的时候脸部很僵硬，放松，放松一点”
漫不经心道：“是顾老师的原因？”
衣疏不知道黎江涵刻意拿她做鬼脸玩，说话含糊不清，“不儿~全部”
“里先放开搜”
黎江涵放开，衣疏站好，注视着他，眼睛都焕然亮了起来，
“谢谢黎老师今天早上帮我看班”
“你过来就是和我客气的？”，黎江涵搔着头，他有些不习惯衣疏的郑重，感觉两人和陌生人一样，他越想越烦，抓得头上的卷发愈来愈密、愈来愈卷，这一幕看得衣疏“噗嗤”一声笑出来，其实她也很不习惯，解释道：“今天工作上的事情，咱公事私了，明天请黎老师喝你爱喝的红茶怎么样？”
“不怎样”，黎江涵嘴角一抽，“你来就为这事儿？”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甩甩手抵着衣疏的肩膀将她推出门口，“真是恶心死了快闭嘴”，没等衣疏说什么，黎江涵早一股脑撒着气甩上门，听里面闷闷传来他的声音
“再说我就和你绝交，下次来晚了我可不帮你”
门关的时候，光线都吝啬了，只从门缝边缘漏出来一点儿
【真别扭】
衣疏背靠在铁门上耳畔再响起球鞋摩擦地板的律动，这一刻所有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下来，身心涌来一阵巨大的愉悦，她垂头笑起来，笑得放肆且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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