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敌

　　岩缝比想象中更加狭窄曲折，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岩壁湿滑冰冷，覆盖着一层粘稠的黑色苔藓，散发出腐殖质与某种更深层腐朽混合的诡异气味。

　　墨渊在前引路，他指尖燃着一小簇幽蓝色火焰，勉强照亮前方丈许范围。火焰光线在潮湿岩壁上扭曲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拉扯成怪诞的形状。

　　“小心脚下。”墨渊低声提醒，声音在狭窄通道里带着回音，“这里的苔藓沾上就很难清除，而且……有轻微毒性。”

　　凌蚀默默运转灵力，一层极薄的冰霜覆盖体表，隔绝了苔藓的接触。他的神识在通道内谨慎延伸，但此地的岩壁似乎蕴含着某种能吸收、扭曲神识的物质，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不足三丈。

　　通道向下倾斜，蜿蜒延伸。大约行进了一炷香时间，前方隐约传来风声——不是上方瘴海那种狂暴的呼啸，而是更细微、更密集的嘶嘶声，如同无数细针在岩壁上刮擦。

　　“快到了。”墨渊停下脚步，熄灭了指尖火焰。

　　前方岩缝豁然开朗，两人踏入一个相对宽阔的地下洞穴。洞穴没有光源，但四周岩壁上生长着无数散发着惨白微光的菌类，勉强照亮了环境。

　　而洞穴的另一端，是一个出口。

　　出口外，是一片树林。

　　但绝非正常的树林。

　　树木扭曲怪诞，枝干如同干枯的鬼爪伸向灰黑色的天空。树叶是病态的暗紫色，脉络中流淌着肉眼可见的、粘稠的暗红色液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以及某种更深层的、粘稠的负面情绪——怨恨、愤怒、绝望，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怨魂林。

　　“穿过这片林子，才能到达坠龙涧真正有价值的地方。”墨渊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记住，在这里，不要动用超过筑基期的灵力波动，不要散发强烈的生灵气息，更不要……试图用神识探查那些树的内部。”

　　他顿了顿，补充道：“林子里除了怨灵，还有些被怨气侵蚀的‘东西’。它们对灵力波动极其敏感。”

　　凌蚀微微颔首。他能感觉到，这片树林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怨念集合体。每一棵树，可能都禁锢着不止一个痛苦的灵魂。

　　两人收敛气息，步入林中。

　　脚下是厚厚一层腐烂的黑色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嗤声。光线昏暗，那些散发微光的菌类在这里绝迹，只有树木自身流淌的暗红液体提供着微弱的光亮，将一切都蒙上一层血色滤镜。

　　林中死寂，只有风声——那种细密的、仿佛无数窃窃私语的嘶嘶声。偶尔有模糊的、半透明的影子在树影间飘过，发出无声的哀嚎，但并未靠近。

　　凌蚀注意到，墨渊的路线并非直线，而是以一种奇特的韵律迂回前进，避开了一些树木特别密集、或者地面落叶颜色格外深暗的区域。显然，他对这里并非一无所知。

　　行进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空地中央，立着一棵格外粗壮、格外扭曲的古树。古树的树干上，竟然天然形成了一张扭曲的人脸轮廓，空洞的眼窝里，两团暗红色的幽光缓缓跳动。

　　墨渊的脚步停下了。

　　凌蚀也同时停下。

　　他们感知到了——那棵古树下方，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麻烦了。”墨渊低声道，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凝重，“是‘守魂木’……这玩意儿一般只在林子的最深处，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未落，古树树干上那张人脸轮廓猛地“睁眼”！两团暗红幽光骤然炽亮，锁定了闯入者！

　　与此同时，空地周围的地面开始蠕动，一只只惨白的、由骨骼和腐烂皮肉勉强拼凑而成的手爪破土而出！

　　“准备战斗。”凌蚀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别用金丹期的力量。”

　　他右手虚握，一柄完全由寒冰凝结的、不含丝毫灵力波动的长剑在手中成型。

　　墨渊则从袖中滑出那柄漆黑短刃，刃身没有光芒，只有纯粹的、吸收光线的暗。

　　守魂木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

　　下一刻，那些惨白手爪的主人——数十具残缺不全、散发着浓烈怨气的骷髅，从地下完全爬出，眼眶中燃着和守魂木同样的暗红幽光，朝着两人扑来！

　　战斗，在死寂的怨魂林中，无声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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