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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两个人约定好交易时间地点。
半个小时，钭鱼从家转移到小区附近公园，她坐在长椅上，静等说好四十分钟内到达的人。
几个孩子加老人的组合从她面前跑了过去，城市难得不喧嚣，衬得童声都悦耳许多。
外出的人群大多相貌正常，少数轻微异变，都在大众接受范围以内。
钭鱼数着时间，几只流浪猫跳跃打闹，蹭着钭鱼的裤腿，喵喵喵叫。
钭鱼两手一摊，口袋空空。
猫在地上打滚：“喵喵。”
钭鱼挪眼，右眼又挪了过来看着猫。
钭鱼挪眼。
右眼又挪过来瞟一眼，又小心翼翼挪回原视角。
猫：“喵。”
钭鱼察觉有人过来，看过去，一个男人拿着一条猫粮，推销：“想喂猫吗，一根猫条一百，大牌，物超所值。”
他背着包，约三十出头。
钭鱼推回去猫条，动作表达婉拒，她对号：“你是‘你把握不住的’？”
男人一屁股坐在长椅另一侧：“对，是我。”
他把猫条放在长椅中间，卸包放在腿上打开拉链：“喂吧，不要钱。我带了几台二手手机，价格相差不大，把你手机给我看看。”
钭鱼拿出离家前砸出裂纹的手机，换走猫条。
“你这手机裂痕刚摔不久吧，花钱修就不太值了。我推这两部手机，虽然二手的，这个屏幕不是原装，这个电池只有80%，但都没啥问题。”
男人翻找两部装袋手机，说话时提了提左右的袋子示意钭鱼区分。
钭鱼接过手机袋，打开随意看看，她头也没抬：“那天晕过去，手机就差点摔了，没想到今天又摔，屏幕都裂了，我没备用机，想想还是修一修或者换个手机，不影响看通知。”
男人立马接话，有些后怕地说：“可不是，也没给个身体反应的时间，一觉醒来世界就变了。幸好那天周日，不然我也差点在路上出事。”
钭鱼面不改色吞咽血沫，语速正常：“我看论坛说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就是那晚出车祸成了植物人，不过起码还留了一条命，真是可怕。”
“谁家的？”男人耳熟，努力回想，而后恍然大悟：“邓家的！我朋友就是在他们公司上班，邓家发不出工资，拖着呢！”
钭鱼迷茫地问：“很有名吗？”
“有名啊！做房地产的，灿阳波迩文厦，就是邓家的产业。”
钭鱼：“哦，所以他们有钱治疗一个植物人。”
男人冷哼，又无所谓说：“没钱给打工人，有钱自己花呗。”
钭鱼指着红色的手机：“这个多少钱？”
男人报价：“四千，给你三千五。”
钭鱼：“两千。”
男人大惊失色：“不可能！”
钭鱼：“开个玩笑。两千五。”
男人摇头：“这就不真诚了，现在环境物价飞涨，怎么可能呢，不行不行。”
钭鱼说：“手机不是生存必需品。”
男人咬咬牙：“最少三千三。”
“三千，你在号上说最少三千。”
男人：“三千是另一个，电池低的那个，就三千三。”
“行。”
钭鱼答应太快，男人似乎想说什么，嘴巴动动却又没说，他送了个取卡针和充电器，钭鱼扫码付款。
一场很愉快、速度、和谐的交易。
男人伸伸腰，收拾东西，站起来把地上睡觉的一只小猫抱起来，在手心揉来揉去，猫呼噜噜。
右眼珠看了一眼。
钭鱼没起身，她移动目光停在男人鼓鼓囊囊的背包，她问：“你们交易的团队职责固定吗？”
“什么？”
“有的负责线上联络，有的负责线下不同类别商品销售。流水线工作室？”
男人：“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他无奈地笑：“不满意价格，你别搞我啊，我把钱还你，你给我手机吧，我不卖你了。”
男人当过销售，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上一秒还在好评下一秒投诉的客人他见的不少。公司暂停营业，他和朋友没有经济来源，无奈做起了地下交易，俗称倒卖，这一行天天有被抓的，大家都怕被抓，也怕被人举报，靠一群群被抓的人摸索出几条高压线。
其中一条就是录音举报，一旦被举报，靠论坛聊天记录，几乎一抓一个准。
线下交易过程一定不能说什么敏感词，被官方的人上门询问就借口解释家里有货，没钱，卖了有点钱维持生活。
往往调查聊天记录交易属实，买卖过程双方自愿，价格不是特别离谱的，都能混过去，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钭鱼说：“我没想举报你。”
男人不信她，如果真的不想举报，交易结束怎么突然说这些。
钭鱼对上他惊疑的目光：“我还想和你做个交易。”
她改变主意了。
……
下午4:39，家居建材市场旁自建房区域，换套穿搭的钭鱼穿着五厘米的增高鞋噔噔噔踩在地面，一头大波浪戴着墨镜，黑框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只露一张红唇。
在楼下等待的中年女人眼见着钭鱼走向自己，似乎闻到什么气味，鼻尖微微皱起，从她看起来昂贵的手提包取出黑色口罩戴上，长长的美甲按住口罩，她似乎才缓一口气，停在中年女人面前，低头看中年女人，嗓音甜腻：“你是卖酸菜的人？”
女人有点迷茫：“是我，你是……”
“‘钢筋混泥土’,我老公的id，一斤酸菜50对吧，好吃不好吃哦，我要两斤试试。”
女人笑呵呵，把手提的塑料袋打开，给钭鱼看：“好吃的，我们家酸菜一家老小都爱吃，你看看，我拿了两斤。”
钭鱼挥动她的美甲，给自己扇扇风，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皱眉取出手机，贴在耳边：“老公，我上哪找什么假牙给妈，之前不做，现在急着也做不了啊，咬不动东西就喝粥，哎呀，医院现在这么贵，我在拿酸菜呢，不说了。”
挂了手机，钭鱼打开包，取出一张一百币递给女人。
女人抽走钱，她看钭鱼的手修长白嫩，大拇指和虎口位置分别长了两颗黑痣，递给钭鱼一袋酸菜，她叫了声：“诶，那个我刚刚听电话，你们想要假牙，是不？”
钭鱼随意点头。
女人继续说：“我家正好有一副假牙，没有用过。”
钭鱼有点兴趣：“没有用过？”
“没有，是做给老人的，做了没等到，老人就去世了……很便宜的，我们做的时候花了六千，你要是想要，五千给你。”
钭鱼左臂挎包拿着手机，右手提袋，她打量女人，语气懒懒：“五千？什么样的？”
女人听到有戏，她让钭鱼等等，连忙上楼去拿来给钭鱼看，没两分钟，她下楼，手里握着一个白色的假牙盒。
钭鱼打开看，和论坛拍的照片一样，看款式是全口吸附性义齿。
女人一直劝钭鱼买，钭鱼在她的话中还是点头买了，花了六十张百元币。
女人有点吃惊，没想到大波浪娇滴滴高傲得不行，人却很慷慨，连声说：“谢谢你啊，酸菜够不够，我再送你点。”
钭鱼高傲拒绝，迫不及待噔噔噔离开这地方。
天色不变，傍晚时间，锅气飘香。
钭鱼绕了远路，自建房后头有一片施工暂停的建筑，她低头钻进去，躲在监控死角把假发、牛仔裤、雪纺衬衫一一摘下脱下，里面穿着短裤。包里装团成团的宽松T恤、假发和一些物品，她摘下穿戴甲，换上T恤，扯开向内叠的短裤，瞬间变成到大腿中间的长度，用自带的美工刀剪碎牛仔裤，连同黑色不配套的手机壳、穿戴甲一起散落丢在角落垃圾土堆，用垃圾埋了埋。
拿出包内的塑料袋、其他物品、剩余的钱，划拉的空包翻过来丢在草丛，撒上酸菜。
高跟鞋拆开鞋跟，一头丢一边，墨镜折半丢，衣服碎片包裹取卡针取的手机卡塞在墙体底下一道缝隙，搬土块遮掩。
她用口罩擦了擦嘴巴，左眼没遮挡物，眼皮耷拉，假睫毛又长又密，仿佛左眼一直在低垂。钭鱼撕掉假睫毛，将几块白纱布分出两块盖上眼皮粘贴胶布，其余纱布包裹假牙重新装盒，她走路发现假牙在盒子里会有轻微晃动声。
随后钭鱼戴上蓝色口罩，穿着拖鞋，短裤装假牙盒和剩余小物品，T恤边沿盖过短裤口袋，提着装假发的红色塑料袋绕另一个出口，穿过对面巷子，往垃圾桶丢假发，拐两个弯朝别的破旧过道走，坦然进入马路大道。
平静走进限购站的商场的厕所，趁没人把假牙洗了洗，拿着假牙去隔间，看垃圾桶，垃圾桶已经换新的垃圾袋，里面只有几张纸巾。掏出酒精棉片擦拭假牙，把假牙塞进口腔，调整位置，牙床红肿，强制组合导致口腔强烈的异物感和不适感，钭鱼用力咬牙磨了磨，疼痛能使她冷静。打开手机相机张嘴做咬动的动作，然后微笑，做口型，笑的弧度不能太大，太大容易看出来是假牙。
做完一切，给手机装上旧的手机卡，开机，冲马桶，到洗手台洗掉手上的透明胶和黑痣。
扯一边的擦手巾，浸水擦脸，把脸上粉底和口红痕迹擦得很淡很淡，转了一圈查看自己哪里还有问题，确定好，出来上楼。走停止的步梯暗中观察限购站，看到张洧的背影，她身形格外突出，正蹲着和一个哭包小女孩说话，小女孩要哭不哭，抓着张洧的手。
钭鱼脚步一转，走近张洧，抿嘴笑：“张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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