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蹈覆辙

　　“就……他家有点复杂吧，不用管他。”
　　“行。”
　　比起三好学生扣不扣分，沈馥更在乎的另有其事。
　　于是他问杨折柳：“为什么要帮我付钱？”
　　是真的信我我穷困潦倒，连50块秋游费都付不起？
　　当然，万虞亦接手集团后有概率实现。
　　“嗯？什么钱？”杨折柳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解释道：啊！哦哦！这个……我想找个人陪陪我嘛。”
　　本来杨折柳是想再问问他的，可还是怕他会拒绝，就擅自做了决定。
　　那怎么了，反正他又不吃亏。
　　沈馥没有回复，只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肯定还是否定。
　　杨折柳是很会胡思乱想的人，这就导致他从早上到下午都在焦虑，到了放学前最后一节课也无心听课，撑着脸疯狂头脑风暴。
　　要再问一次吗，他拒绝还好，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一个人去秋游呗。
　　可是我不想要最坏的结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沈馥倒是很认真的在听讲，毫无察觉身边人的异样，也没察觉到自己放学后被跟踪了一路。
　　小区大门口，沈馥刚准备扫脸进去。
　　沈馥警觉地发现，面容识别机器的黑边屏幕上，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他先歪了歪头，再扭头看向身后，目光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瞳孔。
　　沈馥看向身后人的眼神略显古怪，那双漆黑的眸子不见任何波澜，“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然而，尾随了一路的罪魁祸首，被发现了也毫无愧疚之心。
　　杨折柳立刻站地笔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死嘴快说啊！
　　后面来了人，为了不挡住别人的路，沈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揪住杨折柳的后衣领，把人往外脱，远离出入口。
　　杨折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直叫唤。
　　沈馥把人拎到牌坊底下，双手一撒把人放开。
　　“啊呀！你要干嘛呀！”杨折柳没来得及站稳脚跟，踉跄了一下，还伴随一句怒骂。
　　被跟踪的受害者也不堪示弱，沈馥双手抱胸，眉毛一拧，瞪了回去，也用了同样的问法。
　　“你要干嘛啊？”他的语气更慢而有力，在气势上远超前者。
　　杨折柳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眼神躲闪着，露出慌张的神色，“我……来找你写作业呀。”
　　“你？”沈馥单挑着眉打量他，不可置信道：“找我？写作业？”
　　“怎么不行？”
　　“怎么行？”
　　“怎么怎么不行……”
　　沈馥的眸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并立马下了逐客令。
　　听了他的话，杨折柳连忙抱住旁边的一桩圆柱，不停摇头。
　　“不要不要，你不让我进去我就睡大街！我不会走的！”
　　“啧。”沈馥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不知好歹的赖皮鬼，“算了，你来吧。”
　　“好耶！”得到同意，杨折柳兴奋地开始蹦跶，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一只在路边流浪很久后被捡回家的小狗。
　　一进沈馥家门，杨折柳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茶香味，这还是杨折柳两人认识七年以来第一次来沈馥家。
　　房子装修简洁单调，外面的阳台很大，像一个小院子，客厅中间有一个古典的红木茶桌。
　　“哇！沈馥你家好大！这是茶桌吗，你家真是卖茶的啊？！”
　　沈馥看向正对着大茶桌参观杨折柳，不置可否道：“嗯，家里主要是做茶叶出口。”
　　“那不怎么赚钱吧？我感觉茶很难喝，涩涩的，不好喝……”
　　赚啊，不然怎么他一个月的生活费能去几百次秋游了。
　　“还好。”沈馥放下他的书包，“喝饮料吗？”
　　“不要，我最讨厌饮料了，特别是碳酸饮料。”他又补充道：“哦，还有酒，很苦、还有腻腻的牛奶，我都不喜欢。”
　　真难伺候，沈馥想。
　　他走到开放式厨房，打开冰箱门，盯着一排可乐和两排鸡尾酒沉默。
　　该死的万虞亦。
　　“你干嘛啊？”杨折柳凑近问。
　　沈馥转身离开岛台，坐在沙发上烧水。
　　“嗯？怎么回事呀？”杨折柳也在对面坐下，静静看着他。
　　“等着就好，别说话，”沈馥道。
　　“哦……”
　　事实上，杨折柳根本没有乖乖等待，有一股馥郁的香气从远处飘来将他吸引。
　　他爬上岛台，鼻子像小狗一样嗅了嗅，目光略带思索，打量着桌上燃烧的叶型固状物。
　　杨折柳扭头笑盈盈地问：“这是香薰吗？和你身上的味道很像哦。”
　　“应该是我身上的味道和香薰很像。”
　　沈馥正在洗茶壶茶杯，他微微抬眸看，“因为是它的味道沾在我身上了。”
　　“这个好好闻，你在哪里买的？”
　　“这个买不到。”
　　“啊？手工做的吗？”
　　杨折柳的语气充满的遗憾，小心翼翼捧着那颗香薰坐回沙发，把它放在桌台上。
　　放好茶叶，沈馥提起烧水壶，仔细地沏茶。
　　壶口在空中绕转两圈，充分浸润过滤内胆上的茶叶，最后微微抬起，使水流径直倒下。
　　收尾，盖上盖子。
　　杨小狗下巴趴在桌上静静看着他，如此失望，沈馥有些于心不忍，“怎么了？”
　　“你要是想要，我房间里有一箱。”
　　他很耐心地解释：“这是我母亲，以茶叶为香味原材料，特殊定制的香薰，效果很好，只是她没想过推广到市场。”
　　清香宜人，不显得腻。
　　小狗边听边呢喃：“芳香……馥郁……像……”
　　“什么？”
　　“没什么。”
　　更像沈馥。
　　杨折柳觉得自己这个比喻很奇妙，谁让沈馥天天盯着一身绿茶味到处跑。
　　他在沈馥察觉到不对劲前先开口请求道：“可以送我一些香薰吗？”
　　五分钟过去了，沈馥揭开盖子，又添了点清水，这样味道会更淡。
　　到了七分满，递到杨折柳面前，“我为什么要送你？”
　　“你刚刚不是说我想要你有一箱嘛！！”他的耳垂微微泛红，指尖无意识揪着衣角。
　　脸皮薄薄的。
　　“但我没有说要送给你呀，当然我也不卖。”
　　“你可以当作提前送我的生日礼物！”
　　或许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又补充了点，“我今晚可以教你做作业。”
　　沈馥轻笑两声，背往后一靠，“小朋友，你的生日还有五个月。”
　　“而且，你一开始也说是来写作业的，现在可是一个字没动，你的信誉分在我这为0。”
　　说完，杨折柳越来越沮丧，大概是逗够了，沈馥心满意足松了口。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个不是调皮捣蛋，只是沈馥欺负人的方式不太一样罢了。
　　但也不能真的把人吓跑了。
　　安静了一会儿，沈馥没有继续说话，杨折柳也不愿意吭声，双手僵硬捧着茶杯嘬。
　　全然忘记了自己不爱喝茶的事，沈馥默默观察他喝茶时的表情，发现他并不抗拒这个味道才松了口气。
　　“这个是大麦茶，用大麦炒制而成，他的味道是浓郁的焦香，而不会苦涩。”
　　“哦……”，小朋友委屈的快哭出来。
　　沈馥收回刚刚贱嗖嗖的语气，“那，这个学期，我不再叫你去上学，你自己定闹钟，并给我带一个星期的早饭，可以吗？”
　　虽然这个交易对于杨折柳来说很艰难，可对方都退步这个地步了，如果再不答应就是自己不识好歹了。
　　他只好点点头欣然答应。
　　沈馥抬手把他耳朵旁敲起来的碎发压了下去，“去吧，左边那个房间，窗台下有个大型白色收纳箱。”
　　刚刚还阉了吧唧的小朋友顿时兴奋起来，抱着自己的书包跑去沈馥卧室。
　　沈馥强忍住笑意，等到杨折柳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提起煮茶器继续倒水，喝茶。
　　几分钟后，杨折柳踏着轻快的步伐出来，书包变成鼓鼓囊囊的小球。
　　这怕不是把自己房间都搬空了，毕竟这个被宠坏的小朋友从不客气。
　　杨折柳得了好处并没有做罢，他鬼鬼祟祟溜到沈馥耳边，摸了摸鼻子，“我刚从飘窗上看到了楼下小区外围有一片湖，沿湖的整条路都是柳树诶。”
　　沈馥和他相处六年之久，必然看出他的想法。
　　他揉了揉太阳穴，正想说，“你还要不要写作业的”大门就猛然打开了。
　　杨折柳与门口的人四目相对上，对方看到他也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笑容。
　　那个眼神凛冽、长相痞帅的男人走进玄关，他的目光从杨折柳转移到沈馥脸上。
　　而沈馥表情毫无波澜，懒懒散散地，恹恹地喊了声“哥”。
　　手上还在忙自己的事，毫不在意来人。
　　听到是沈馥的哥哥，杨折柳立马变成了马屁精，一边喊着“原来你还有个哥哥呀”，一边像粉丝一样冲到万虞亦面前。
　　“你好你好你好，我叫杨折柳，’此夜曲中闻折柳’的折柳。”
　　万虞亦和他握了握手，一起在沈馥对面坐下。
　　“你好，万虞亦。”
　　沈馥淡淡道：“你又逃课，早退，这才七点。”
　　万虞亦瞪他，杨折柳目不转睛盯着万虞亦，二人还以为他看出万虞亦是万家长子了，沈馥还想着怎么无漏洞地撒个谎。
　　谁知杨折柳像机关枪一样叭叭出来。
　　“啊！我知道了！你是……经常在升旗仪式上那个念检讨的高二学长！”
　　万虞亦……
　　“我朋友是学生会会长，他天天都跟我吐槽说你早退迟到！”
　　万虞亦：……
　　沈馥挑了挑眉。
　　“我们班好多人喜欢你，说你超级帅，居然让我见到本人了！”
　　……
　　“还有……”
　　“哥，你茶好了。”
　　万虞亦单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两位很雅兴嘛。”
　　难怪当时在门口见到杨折柳和那位朋友时就觉得眼熟，原来是天天在校门口蹲他来上学，还总要自己亲笔签名的忠实粉丝。
　　杨折柳后知后觉，“你怎么姓‘万’？难道你们俩不是亲兄弟？！”
　　万虞亦很认真为他解答：“我随父姓，他随母姓。”
　　“哦～”
　　杨折柳他越说越起劲：“你们真得长得太像了，一个比一个帅，天呐，这脸……”
　　哐当！
　　沈馥把杯子扣在桌上，面不改色地起身，“走了。”
　　“去哪———？”
　　杨折柳连忙提上沉甸甸的书包跟出去。
　　万虞亦目送两人离开，发出一声轻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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