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过我的前任还想钓我

　　吹风机的噪音填满了整个房间。

　　裴泠小口吃着面前的食物，举着手机在看今天走秀的照片。

　　晁然站在她身后，手中的吹风机嗡嗡作响，她的手指穿梭在裴泠湿润的发间，动作依旧熟练，像曾经无数次做过那样，分开发丝，撩起，让暖风一丝丝一缕缕的吹干。

　　可也仅此而已。

　　她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噪音恰到好处的掩盖了所有能开启的对话。

　　吹风机的嗡鸣戛然而止，房间骤然陷入一片过于空白的安静。

　　还有什么能说的呢？关于离开的话题太沉重了，晁然不愿解释，裴泠也不想打破这点微弱的平衡。

　　可还是有很多问题如同藤蔓紧紧缠着她的心脏，她想了想，还是转过身，仰头望向晁然那双深潭似的眼睛。

　　“晁然，”她先喊了一声，“这几年，你在做什么？”

　　她知道puro的日渐没落，也试过所有方法寻找晁然，从米兰的旧公寓到行业内的打听，晁然像是人间蒸发，绝情地斩断了她们之间所有的所以的联系，连同她们在米兰的家。

　　最初，她在想晁然是不是生什么不治之症了，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又想晁然是不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不愿意也没办法见她，也害怕晁然遭遇什么不测。

　　她的恨，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如今，貌似也没那么恨。

　　晁然拔电源的手一顿，垂眸静默了片刻，才说：“在法国。”

　　没有别的，单这一句。

　　裴泠闻言，喉咙里溢出几声低低的气音，不想笑，倒像是自嘲更多些。她随手把叉子丢在餐盘边缘，发出“哐当”一声，突然之间就没了胃口。

　　她没再看晁然，也没收拾桌面的剩菜，径直起身走向床边，背对着那个人，沉默地躺下，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缠起来。

　　“不吃了吗？”晁然问她，还剩了好多。

　　裴泠不理她。

　　被子裹缠的身影在微微起伏，只是没有声音。

　　晁然不再多言，默默把剩菜依旧收拾回了保温盒里，她记得裴泠晚上容易肚子饿。随后又去浴室洗了手，回来时裴泠把灯全部关了。

　　她在门口驻足片刻，只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摸索着在床的另一侧躺下。

　　两人背对着背，中间隔着的不仅是床垫，更是四年光阴和一场无解的心结。

　　来米兰时装周之前，晁然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裴泠可能会恨她、可能会咒骂她、甚至可能会…身边有其他人，云淡风轻，往事如烟。
　　却独独不敢妄想——

　　裴泠还爱她。

　　她是失信者，是恶人，是“罪人”，可裴泠竟然还爱着这样狠心把她抛弃的人。

　　这种认知让她呼吸困难，像被人扼住了咽喉。

　　晁然闭上眼，眼泪无声的晕湿了枕头，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此刻，她只能依靠痛觉来压抑内心翻涌的思绪，她恨不得裴泠打她一顿也是好的。

　　直到半夜，不知道是几点了。

　　裴泠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靠拢过来，像只试探的小动物，气声轻轻地问：“晁然，你睡着了吗？”

　　晁然屏住呼吸，没有应声。
　　随后，一双手臂从背后轻轻环住了她，小心翼翼的。

　　裴泠整张脸都贴在了她的背脊上，带着睡意的嘟囔：“都怪你……我又失眠了。你要补偿我……”

　　既然没有合理的身份，那她就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这样……不过分吧？

　　“你不回答，就当默认了。”更加有说服力了。

　　抱着晁然闻着熟悉让人安心的香气，奇迹般地，她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在这份偷来的温暖与熟悉的气息中缓缓松弛。
　　没过多久，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平稳，久违的陷入到了深度睡眠之中。

　　她几乎已经忘了，忘了上一次睡得如此沉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好像是好久好久以前，又好像就在昨天……

　　这一觉，直至天光乍破，枕边的闹铃骤然响起。

　　裴泠从满室的余香中醒来，后调的香味持续绵长的空间里挥发，她惯性地去贴近身边人，抬手时却扑了空，身侧已经没有人了。

　　一时间，她的心跳和灵魂都踩了个空，极速下坠。

　　她猛地坐起来，喊道：“晁然？”

　　房间里没有一点回音，空空荡荡，床头柜上的手机恰好在此刻震了震。

　　屏幕亮起，是晁然发来的好友申请，头像依旧是那页泛黄的书签，名称也还是那只安静的鸽子。

　　她指尖微颤，按下了通过，对话框顶端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捧着手机等待。

　　晁然：「下楼见客户了。」

　　「哦。」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再次浮现。这次持续了很久，久到她几乎要放下手机。

　　晁然：「外面很冷。」

　　「哦。」

　　屏幕那端彻底安静下来。

　　裴泠盯着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又赌气似地敲下一行字：「你把我睡了，得对我负责。不然……我就曝光你。」

　　虽然她只是故意吓唬晁然的，可如果真的曝光损失最大的确是她自己。

　　她就爱作一作，闹一闹，叫晁然哄她，比如刻意制造点什么动静扔个拖鞋叫人注意她，再比如放点狠话，等等。

　　这一点最是晁然心知肚明。

　　不过是想听她一句软话，要她一个拥抱，裴泠就像只骄纵的小猫，看似伸出爪子，实则翻出肚皮。

　　她握着咖啡，垂眸看着这条带有“威胁”的消息，心尖一软，故意逗弄地敲下两行字。

　　「小猫自己摇着尾巴上门来，能不吃吗？」

　　「味道没变，还是我的。」

　　指尖按下发送的瞬间，理智回笼。

　　晁然呼吸一滞，立刻伸手想要撤回，这话太过越界，带着不合时宜的亲昵与占有欲。

　　可已经晚了。

　　裴泠下一秒就回了一个「猫猫歪头」的表情包。

　　她握着手机，整张脸都深深埋进了晁然昨晚靠过的枕头里，贪婪地呼吸着那上面残留的冷香，抑制不住地发出痴笑。

　　心跳快得不像话。
　　晁然说，她还是她的。

　　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她们之间，还有可能？

　　纷乱的思绪刚开始升腾，就被一阵突然的门铃声骤然打断。

　　门一开，Ella提着早餐和衣服站在外面。

　　裴泠没什么表情，转身就往屋里走，身上还穿着睡袍，头发微乱，显然还没洗漱换衣。

　　Ella目光敏锐地在房间里扫视一圈，快步跟了进来：“你又熬夜了？！知不知道今天还要走秀？”

　　见裴泠不答，她抱起手臂，故意拖长尾音：“你失眠症不是好转些了吗？你昨晚……”

　　“晁然，”裴泠背对着她，声音平静无波，“是我前女友。”

　　Ella抱着的手臂瞬间滑落，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那双眼睛罕见地瞪圆了，嘴巴微张，足足愣了三秒。

　　“……谁？”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有前女友？！！！”

　　这不能怪她失态。
　　裴泠确实从未提起过，看着裴泠这些年清心寡欲，全身心扑在事业上的样子，任谁都想不到她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

　　Ella深吸一口气，重新组织语言：“所以……是那位Puro的创始人，晁然，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裴泠的声音轻了下来。
　　七年前，听起来确实很久远了。

　　久到，仿佛该忘了。

　　“那你们……这是又复合了？”
　　“没有。”
　　“那你昨晚留宿在她的房间？”
　　裴泠歪歪头，带着点理不直气也壮的坦然：“不可以吗？”

　　“那倒也不是……”Ella的气势反倒弱了下去。

　　平心而论，相较于圈子里的混乱，裴泠简直算得上是一尘不染的小白兔，从没有过实质性的负面新闻，这一点一直让Ella非常省心。
　　加上她们身处国外，对私下恋情的管控也确实没那么严苛。

　　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将重点拉回正事，语气严肃地提醒：“这几天你最重要的事情是走秀，不能再出现任何失误了。”

　　“知道了知道了。”裴泠应着，转身去换衣服。

　　她洗漱完勉强吃了几口早餐，Ella在旁边汇报着今天的行程。

　　要走七场秀，晚上还有一场品牌方的小型晚宴……

　　其它的裴泠一句也没听进去，又捧起了手机给晁然发了条信息：「今天我有七场秀。」

　　下一秒，对话框顶端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随即，简洁的回复跳了出来：「我知道。」

　　裴泠的指尖微微收紧：「哦。」

　　她垂下眼，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一个念头后知后觉地撞进心里——

　　晁然怎么会知道？所以……晁然一直在关注她？

　　Ella在一旁催促：“走了？”

　　“…嗯。”

　　她含糊应道，收起手机，起身又去了浴室，把晁然放在里面的几瓶香水全顺走了。

　　刚进电梯，Ella就问：“你不是不喷香水吗？”

　　说是闻见香水，鼻子会不舒服来着。

　　裴泠面不改色：“有吗？”

　　“有。”而且昨天还说，不接香水品牌的合作。

　　裴泠沉默了片刻：“猫说的。”

　　反正，总之她没说。

　　Ella：“……” 我信你个鬼。

　　一直等到了裴泠临近上台前，久久沉寂的手机又震了震，晁然的话语依旧简短，说：

　　「我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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