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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那是港岛多年来难遇的暴雨季,街头的坑洼处雨水如注,街道旁人头攒动,撑着伞的人面露难色地加快步伐,穿梭在雨幕中,脚底不时地踩到低洼,迸发出的水花四溅,在雨幕中撒下好看的弧度。
当年自己走丢在港岛街头,蜷蜷缩缩地挨在印上青苔的墙角,双手紧紧地抱住打着颤的身子骨,借着墙檐角阻挡些倾倒而下的雨滴,却不可避免在脸颊上滑落遗留下来的雨痕,渗入心底地绝望与迷茫。
而在低垂着的爬满水滴的睫毛,在半空中扑棱着,许久,意识都快混沌,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突然一把伞盖过了头顶上,隔绝连绵不断的雨幕,顷刻之间天方一静,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变得急促,清晰入耳。
“你也迷路了吗?”女孩脆铃般的笑声极具感染力,一寸一寸捏着心底,只见腾出手伸到自己的跟前,伞也往自己面前递了递,似在邀请。
“好巧!”
身着粉色娃娃裙的女孩秀眉弯如月的脸颊轮廓似乎在记忆海里愈加的模糊,可是童音般的嗓音却在那刻驱散了黑暗笼罩的迷雾,撤回了往身后迈入深不见底的悬崖的一步。
让人难以拒绝地抓住那刹那停驻在自己身上的光亮。
……
向桓好不容易挤出人潮,看到目标人物,舒了口气,臂膀揽上陈灏仪的肩上,察觉到对方的失神,扯起嗤笑,揶揄道:“小仪仪,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陈灏仪耸了下肩,挪开搭在肩上的手臂,漫不经心地道:“能看什么?又看不见!”
向桓又被话给呛了下,跨步跟上陈灏仪,屈指的骨节划了下鼻尖,语气散漫:“小仪仪,你能别总是装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不是瞎一辈子!”
陈灏仪也稍顿了下,云淡风轻:“如果瞎一辈子?”
向桓突然神色正经起来,语气依旧轻佻,但是莫名的底气:“陈灏仪,你的路长着呢!”陈灏仪睁着的双眼空洞稍侧头过来,向桓缓缓继续道:“所以别让我看不起你!”
陈灏仪忽然想起来那日的墙角对话。
巴掌声在公馆的玄关处清脆入耳。
男人咒骂声贯耳,语气里无不是恨铁不成钢:“向桓,我看你真是被陈家那小子给灌了迷魂汤了,猪油蒙了心了,放着好好的私立国际不去,改自愿去了一中,我看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成绩,你是要成社会渣滓吗?”
向桓被这巴掌的力度打得脑袋侧偏,嗓音依旧不软气:“哪能啊?要是我混出来怎么办?”
向父手指着对方,气到身子发抖,连言语表达都顺不成一句话。
向桓字句破天荒的认真:“爸!”
向父被这近乎陌生的称呼给怔愣住了,理智回归大脑。
“你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姚老师,您找我什么事?”裴嬿理来到幕后,很快找到姚老师在工作台上忙碌总结庆典幕结束工作汇报。
姚老师放下手上的工作,虽满脸慈祥,但推了推眼旁的老花镜,有些欲言又止。裴嬿理心底似乎料想到什么,直直说道:“老师,你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姚老师压下来心底的愧疚,道:“老师刚刚知道走廊上发生了什么事!但老师敢保证陈同学可不是故意的,只不过陈同学情况比较特殊,当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没有及时道歉。”
裴嬿理接过,轻言解释:“我以为什么大事,老师我早就不计较了!”
姚老师瞬间如释重负,也与裴嬿理谈起了轻松的话:“那小子家里没有出变故之前,不可一世的很……”语气无不是感慨,但顿了一下无不透漏着可惜:“可惜了这好苗子要带着一辈子的痛了!”
“之后我会嘱托班上的班干部多关照关照他,你们也要好好地团结合作啊……”
裴嬿理听着也俗套地应着,再接下来的谈话中,知晓原本那演讲衣服是班费订付的,然而还没有收班费,姚老师垫付上,此刻却说自己掏腰包给裴嬿理付上,算是把当日的梁子挑走,但在裴嬿理连连地坚持下,还是自己付钱还给姚老师,而那钱在两方坚持下也就充当上班费。
姚老师又絮絮叨叨了一会,才放裴嬿理回去。
刚出礼堂,便见到温橙在身前竖起两个背包在空中晃。
“当,当!”然后圆脸从两个书包的间隙蹦出来,嘴角带着笑:“还不喊声姐姐!”
裴嬿理一喜,带着小跑接过自己的书包,带着喜悦:“橙子,太爱你了!”
温橙搀上裴嬿理的臂膀,自傲道:“姚地魔可是出了名的婆妈妈嘴,所以我先去教室把我们的书包都拿出来了,时间掐得刚刚好!”
裴嬿理空出一只手捏了捏温橙的脸颊的软肉,又夸了几句。
两人一路走到学校面馆,裴嬿理简单地阐述了老姚说得话,温橙坐在餐桌前满脸愤愤不平,忍着暴脾气没有把桌子给翻了,而裴嬿理则在对方后面连忙熄火。温橙看裴嬿理真的没有丝毫地计较,也没有追着这件事不放,扯到别的话题。
“理理,老姚是不是有意向让你当学习委员啊!”
裴嬿理哪里听不出温橙一丝的怨怨的拖音,吃掉嘴里的面,应道:“姚老师让我在他的课代表和学习委员之间选一个,你懂得!”
“怎么?你不鼎力支持?”裴嬿理止住了在筷子上的动作,调侃道。
“哪能啊?小的定全力支持,只是你这么铁面无私,我是摸鱼不了一点。”温橙托着腮,心行一致般的妥协。
裴嬿理不禁气笑了:“就这,我也没有这么可怕吧!”
温橙一脸活气望着裴嬿理,接下来一句话棒打下了一丝希望。
“当然在你作业都完成的基础上,我可是辅助课代表的工作的。”
夜幕降临,点星坠成星海,给澎景湾镀上一层银辉,柔和的,清远的。
裴嬿理再回到家,不似以往的冰冷冷,而是多了人间该有的人情味,看着玻璃上反射的脸的轮廓,嘴角挂着久不逝笑意,刚想开始上楼层洗漱,刹时手机铃声响起。
裴嬿理掠过屏幕的来电人,然后倒回了柔软的沙发上,扣到了耳边,电话那头传来舒外祖父的慈祥的声音。
“囡囡,在京市怎么样啊?习惯吗?当初不让……”
一句话没说完,听筒那边一阵嘈杂,接着传来舒外祖母带着笑声的声音:“理理啊!按着自己的心意生活,不要总是顾忌太多,做个稚气未脱的小孩!”
裴嬿理柔语应道:“知道了,外婆,我在这里结交了好多朋友,她们可热情多了,京市这里很好,有好多好多美食,外公你也别担心!”
虽然两老人争着说话,但裴嬿理一一回答所问的问题。
通话那头“咯咯咯”地笑声响起,舒外祖母语重心长地说道:“理理晚上不要熬那么久,也别听你外公他老顽固的话,也不用掺和大人间的事,你就好好爱自己,未来的路那么长,总得按自己的心愿活一次。”
“我怎么老顽固了……”
一语忽地中断,裴嬿理能够想象外婆恶狠狠瞪了外公一眼,外公怯怯地收回了喉咙里即将而出的反驳话。
裴嬿理把弄了额旁的碎发,一阵失笑,外婆嘱咐许多,裴嬿理连连应好,外公偶尔也能插上几句,热烈的气氛在通话中断时戛然而止,空旷的空间又扑面而来的压抑,裴嬿理在茶几上放下手机,孤身上了楼层上洗漱。
浴室里的淋浴的水声响起,弥漫起层层热气,似天上云雾间,很快身穿粉色睡衣出了玻璃滑动门,肩膀两旁搭着湿哒哒的发梢,趿拉着来到洗漱柜台旁,而镜面上也是覆上一层白雾,裴嬿理放在白瓷盆上的手掌,抬起眼帘,随意地伸出手,掌心在镜面上一擦而过,拭去模糊,瞬间白皙透红的瓜子脸显现出来,湿漉漉的睫毛下是泛着辉光琥珀色的瞳仁,却隐着疲惫。
裴嬿理用干发巾简单地擦拭着湿发,深吸一口气,一以惯例地来到卧室,重复着十二岁既定计划里一条又一条,且不耐其烦。
打开台灯,昏黄色灯光打在书籍的扉页上的一串英文,裴嬿理端坐在桌前执起圆珠笔,一以往常地垂头继续书写完英文作文稿,心无旁骛地紧接着参照着译文栏上的中文文章,继续转换用法语,俄语翻译同样的文章,许久又插上耳机听上英语音频,不断三语切却换背默书写,白纸上划满各种字符。
映在窗帘上的女孩的身影轮廓,多少个日夜里与星月夜里赶路。
隔壁的别墅也是未眠。
卧室里漆黑无边,四周也都是黑灰色相间,融于黑夜的背景。床上裹着被子的人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的身子,睁开双眼,睡意全无,然后掀起盖在身上的被子,身子坐起来,烦躁地挠了后脑勺。
下床摸索地来到窗边,推开窗子,凉风吹拂卷起窗帘,股股寒意灌进胸膛,压下心底燃烧不止的热火炉,双手悬在半空中,然对他来说周围只有黑暗,陈灏仪眉头一皱,嘴角轻扯,面不掩的自嘲,又颓废地垂下臂膀在身侧。
在原地垂眸陷入沉思,铃声划破了夜的宁静,陈灏仪扣在耳旁,等着对方先靠口说话。
通话的那头传来岁月柔和的声线:“灏仪,过些日子会有陈氏的酒宴,你不愿意参加的话,你爷爷那边我顶着……”
陈灏仪沉声打断,窗外的凉风更具有更细腻的可触感,回应电话那头的陈母:“妈,我去。”
似乎有些出乎意料,陈母那边静默了许久,然而耳边传来更加不可思议地转变。
“妈,廖院士还在国内吗?我想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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