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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哪里有风俗街
Z016年2月25日,夜。
在临近夏旦国的某区域,地下圣城。
大地深处,一片难以想象的巨大空间被人工开凿出来,四周边缘的岩壁上布满了经年累月的凿刻痕迹。穹顶高远,镶嵌着无数散发柔和白光的特殊晶体,模拟着天幕星辰。
在这片被称为“圣城”的幽深腹地中央,一方巨大的白色石碑拔地而起,宛如擎天柱般,沉默地支撑着整个地底世界。碑体莹白如玉,表面并非空白光滑,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不断明灭变化的漆黑铭文,如同活物呼吸吐纳,为其增添了几分神秘和灵异。这方石碑的白,不仅仅是白色的白,更是白光的白,它构成了这片圣城最大的天然光源。
碑下,是开阔如广场的空地。数不清的白袍使者,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石碑周围或静默跪拜,或穿梭行走,或肃立记录着道德碑上昭示的名字。他们发色迥异,五官轮廓有偏东方的、也有偏西方的,但唯一的共通之处就是都拥有一对漆黑的眼眸。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沉重熏香与冷冽金属的奇异味道,肃穆而压抑。
广场边缘往四周拓展出去,直到依着岩壁建造起来的,是鳞次栉比的各式建筑。它们风格混杂,既有古老石材砖瓦的厚重,也有现代合金结构的冷硬,仿佛无声地述说着岁月的流转。环顾周遭,随处可见错落的白炽灯光闪耀在圣城的各个地方,仔细一瞧,依稀能辨认出数个小型的供电系统。俨然是一副自给自足的模样!
然而,地下圣城虽然隐秘,却不是彻底地与世隔绝。有一个巨大的斜坡从空间一侧向上延伸,通往未知的地表出口。
此刻,一架喷涂着隐身技术涂层的运输直升机正轰鸣着、沿着斜坡缓缓升空,旋翼疯狂搅动着地下沉闷的空气。几乎同时,另一架直升机从上方漆黑的通道口降下,稳稳地落在斜坡底部,螺旋桨尚未完全停转,舱门就被打开,又一批白袍使者迅捷地鱼贯而出,汇入到圣城的人流。
高耸而壮观的道德碑前,有一个眉眼如画的女子静立如冰雕,正是圣母会的当代圣女——无垢。无垢赤着双足,踩在冰凉冰凉的石地上,衣如其名、一尘不染的白袍下摆自然地垂落,如天使收起了羽翼。在宏伟白光的笼罩中,圣女无垢从头到脚仿佛披上了一层圣洁的薄纱,衬得她愈发仙气翩翩。唯有眉宇之间噙满的孤傲清高之气,稍稍为她平添了几分不可向迩的威严。
清冷的目光沿着那不断有黑色文字隐没或浮现的碑面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左侧一列的最顶端。
那里,四个浓墨重彩、几乎要破碑而出的漆黑大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其墨色之深沉浓郁,仿佛将下方整列名字的光泽都吞噬殆尽,无声地彰显着其主人独特的身份或地位!
这独占鳌头的名字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十七岁年龄段的极恶榜首!
在极恶榜首的名字下方,有一段渐渐隐去、已然消失大半的、字体略小的时间坐标,如同被底下的白光一点点蚕食掉笔画和漆黑光泽。
无垢的目光在这四个字上停留了许久,凤眸深处,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她红唇微抿,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杀意从寒冰中一掠而过。
就在这时,毗邻着上官大古名字的右侧一列,最顶端的空白处,空气仿佛微微扭曲了一下。紧接着,如同有看不见的刻刀落下,三个娟秀却同样透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夏旦字,由浅至深,缓缓浮现出来——
顾娉娉。
无垢的视线微微挪移,落在这新出现的名字上,清冷的眸光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例行公事般地确认了下一个工作。
事实上,多年以来,除了方才那四个字,其他榜首哪怕是泯灭或新生都难以在无垢的心间或眼底引起丝毫波澜。
——
夜色浓稠,裹挟着乡野间略带清新的湿冷空气。
沿着长长又昏暗的乡间小路,上官大古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脚下的路大多坑洼不平,只有黯淡的星光和细碎的月光勉强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两旁是影影绰绰、葱葱茏茏的树丛,树丛的枝叶在晚风的摇曳下沙沙作响,宛如低语。耳边偶尔能听见远处传来几声辨不清种类的虫鸣,更添寂寥。
一路上他穿过草木、经过水溪、见到田野,却仿佛永远都看不见人烟。
上官大古走了很久,久到双腿麻木,久到呼吸因长时间的行走而异常紊乱。终于,脚下泥土小路的尽头,出现了坚硬的水泥路面。远远望去,一栋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不远处稀疏的路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晕。他紧走几步,然后停靠在最近的一根路灯杆上喘息,汗水浸透了内里的衣衫,又被夜风吹得冰凉。
他休息了一会儿,直到呼吸恢复到正常的频率,才重新迈开步子。带着不一样的心情,又走了一段水泥路后,上官大古驻足打量起身前的环境。他抬起头,醒目的电子广告牌悬在对面大型购物中心的腰间,滚动播放着电影预告的画面和略显熟悉的文字。那些简单的笔画组合,终于让他混沌的大脑确认了一个事实——这里不是夏旦国!
这里是樱花国。一个隔着大洋,说着完全不同语言的国度。
听着零零散散的行人叽里呱啦地说着‘樱国’的语言,疲惫感如同返潮的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上官大古的肩膀彻底垮塌了下去,一声低哑的咒骂从干裂的唇间逸出:“操......”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车水马龙却又无比陌生的街景,霓虹闪烁,行人匆匆,没有一张认识的面孔,没有一个能叫出名字的地标。对于从未出过远门的上官大古来说,孤独和疏离感掺杂着点点新鲜感齐齐涌上了心头。
“上官煦......”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儿子......出国了。”
唯一的慰藉,是他赖以生存的老本行——配音。因为工作的缘故,上官大古接触到不少樱花国的动漫和影视,加上本身对声音的敏感和模仿天赋,久而久之也自学了些他们的语言,让他不至于在这异国的街头立马沦为手足无措的聋哑人。
只是没有护照,该怎么回去?
上官大古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右上角果然显示着“无服务”的图标,算是绝了他通过网络联系外界的可能。再翻了翻口袋,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夏旦钞票,在这片土地上,和废纸无异。
手机和钞票被重新塞回口袋深处,动作带着一丝认命的麻木。他挥手拒绝了一辆出租车后,靠在街边的灯柱上,余光扫向附近一家还在营业的居酒屋,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汽车尾气和食物香气的浑浊空气,又重重吐出,试图填满肚子因为长途跋涉的亏空,也试图将胸腔里的憋闷和茫然一同驱散。
只是徒劳,口干舌燥和愈演愈烈的饥饿感盖过疲惫,疯狂地对他发起冲击,想着这莫名其妙的无妄之灾,上官大古轻轻叹了口气。
默立良久。
上官大古街正发着愁,对面走来两个醉醺醺、穿着花哨衬衫的樱花国青年,他们勾肩搭背地从上官大古经过,嘴里喷吐着含糊不清的俚语和刺耳的笑声。
插肩而过的瞬间,上官大古的眼神动了动。他站直身体,顺手理了理身上那件在夜色中毫不起眼的黑色连帽衫,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再将兜帽拉得更低些,遮住了大半张脸。
然后,他迈步穿过马路,径直走向一个刚从便利店出来、提着塑料袋、穿着正式西装的中年男人。
“すみません(打扰一下)。”一口带着满满动漫配音腔调的樱花国语言,极其自然地从他口中流淌出来,语气礼貌又带着点淡淡的局促。他微微欠身,脸上堆起一个友好和善的表情,“この辺に、風俗街はありますか?(请问这附近,有风俗街吗?)”
那西装大叔猛地停下脚步,被这突兀的搭讪弄得一愣。他眯起小眼睛,诧异地看向眼前的年轻男子,随即,一丝心照不宣的、带着猥琐意味的笑意在他油腻的脸上绽开。
“ああ!あるある!(啊!有有有!)”他热情地回应,甚至带着点莫名的兴奋。他凑近了些,一股烟酒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他伸手指向街道斜后方的一条岔路,唾沫横飞地开始详细描述路线:“从那个路口右拐......一直走,看到一条挂满霓虹灯和广告牌的街就是了......年轻可爱的女孩子多得很呐!(樱花国语言)”他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仿佛在分享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上官大古脸上瞬间绽放出感激涕零的笑容,热情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对方那只空闲的手掌,用力地上下摇晃:“万分感谢!!(樱花国语言)”语气真诚得仿佛对方帮助自己完成了一个多年未了的心愿。
按照那个好心大叔的指引,上官大古花了不到五分钟就找到了目的地,一片只在屏幕上得以惊鸿一瞥的光景映入眼帘。
狭窄的街道两侧,密密麻麻挤满了闪烁着暧昧霓虹的店面。赤红、粉紫、幽蓝的光影肆意跳跃,将整条街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堕入一个永不醒来的迷幻梦境。
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灯牌上,是穿着清凉、姿态撩人的女郎画像和露骨的广告词。店门前,穿着各色性感服饰、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们或站或坐,对着过往行人投去职业化的微笑和挑逗的眼神。空气中混合着浓郁的廉价香水味、酒精味和食物油脂的气息。即使已近深夜,街道上依然人头攒动,多是些形色各异的男子,脸上带着寻欢前的兴奋或放纵后的迷离。
外放的音乐、揽客的娇声软语、醉汉的喧哗,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忍不住沉沦其中的声浪,不停地冲刷着上官大古的耳膜。这一刻,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曾经无数次耳闻的特色文化。
那些细心雕琢的容颜、刻意摆动的身体曲线,如同橱窗里批量生产的精美商品,赤裸裸地展示着名为欲望的横流。
上官大古的脚步踏入这片霓虹的海洋,目光却只是随意地在那些姑娘们身上扫过,他甚至没有多停留一秒,便极快地收回了视线。他耷拉着肩膀,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一味地往光线渐暗处钻。
就这样埋头走着,很快上官大古的眼前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熄了灯的店铺依稀还能透出点生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个如同从街角阴影里滋生出来的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他们穿着廉价的皮夹克,头发染成夸张的颜色,眼神贪婪地锁定着前方那个“落单的肥羊”。
听见后方不远处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上官大古唇角微弯。
然后,仿佛对危险毫无所觉,他拐进了一条极其狭窄、几乎完全被黑暗吞噬的小巷。巷子两旁是高耸的、没有窗户的后墙,堆放着散发馊味的垃圾箱。巷口那点微弱的光线,仅仅只能照亮入口处几米的范围,却无法给人提供充足的安全感。
上官大古在巷子里又走了数步,这才缓缓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巷口处。
此刻,两个明显是流氓的男子已经堵在了那里。
高壮些的那个狞笑一声,“唰”的一下,将手中的弹簧刀完全弹开;另一个纹着花臂的流氓,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在掌心掂量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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