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初雪是你冻结的眼泪

　　秦枝愣在原处，满眼都是悔意，可她还是没有勇气。有些零碎的回忆涌入脑海，她好像记错抑或是忘了什么事。
　　秦枝一个人回了家。她没有脸去面对她。
　　开了家门，不料他却比她更早回来。秦梧的眼眶发红，眸子里充满细密的血丝，似含着千千万万道狰狞的疤痕。他就那样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秦枝仍是习惯性闪躲着目光。
　　秦梧费力地开了口：“我想过了，你不想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我也没有办法强求你的。但是我们两个做的那些已然没法回头了，你觉得我们还能坦然做兄妹吗？”
　　她咬了咬唇，“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哥，我们这些天都太不理智了，你对我并不是那种感情…我们两个冷静下来好吗？”
　　秦梧发出一声带着嘲弄意味的笑声：“所以一直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是吗？”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或许是因为我们两个太久没有见面了，感情生疏了。可能一时之间没有分清楚对对方的感情。”
　　他不接招，转而发出致命一击。
　　“你会分不清爱情和亲情吗？”
　　她顿了顿，“不是的，我们都处在十几岁的年纪，和同龄的异性相处难免会有些别扭，哪怕是至亲，或许我们只是把那种不自在感当作了喜欢。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哥哥，是我一辈子最亲的人，爱上自己的哥哥我是做不到的。”
　　他的双瞳晦暗无比，漆黑如深渊：“那你吻我的时候也这么想吗？分不清楚的话，兄妹之间也是可以接吻的吧？”
　　秦枝的身子忍不住往后退。
　　“你过去对我做过什么你都忘了吗？不要有那么多顾虑，按着自己的意愿来好吗？即使是兄妹之间亲吻也很正常的，我们是亲人，你这辈子也不会有比我更重要的男人吧，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接吻呢？就算不是男女之情你也是爱我的吧？”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晦暗不明：“难不成你还喜欢别的男人吗？”
　　喜欢上继兄的她情不自禁地靠近，又被伦理纲常紧紧束缚住。她不断游走于天平的两端，也不过是一直在反复伤害着那个最爱自己的人。不要再折磨他了，或许一开始就该斩断这份心思的。她如果一开始没有刻意去躲，后来也没有稀里糊涂亲上去，哥哥就不会对自己动情的。
　　事已至此，她又能怎样呢？
　　她好像怎么选都只会伤害到亲近的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哪条路都是死路。
　　哥，我不想再让你痛，我对你的感情会成为杀死你我的匕首吗？
　　不对的吧？他身边有那么多的人，又怎么会看到自己呢？一定是哥哥太久没有见到自己，错吧对妹妹的关怀当成了别的什么。她也只是被性激素支配了，秦梧对她的那些举止她才会心脏狂跳不止。一定是这样。
　　这一定只是亲情。
　　她依旧很擅长给自己洗脑，就像多年前一样。
　　不管是亲人还是爱人都是很重要的，他们接吻是正确的，对自己的哥哥有性反应呢？很正常吧？兄妹之间相互吸引什么的，这和男性早晨醒来会晨勃是一个道理。
　　秦枝现下将一切都全盘否定，只想着能糊弄一日是一日，她腌臜的心思就先埋起来。她此刻只想尽可能的不让哥哥痛苦，并且维护着二人正常的关系。
　　“哥哥，我不会喜欢别人的，但我也只有你。有些事情是不对的，不仅仅会让我们变得不幸，还会让爸爸妈妈…”
　　秦梧的瞳孔此刻连光都聚不住，黑的很虚无，成了两个空洞。仿佛是一具死气沉沉的木偶。
　　“我的感情对你来说只是不幸而已吗？”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像被人抛弃的幼犬，“你果然一点都没有变，你…”
　　这是她印象里第一次看到哥哥如此崩溃不堪的模样，不对，当时哥哥离开的时候……她完完全全记不清了，瞳中所及只剩一片刺目的红
　　靠近彼此也只会徒增痛苦，逃避也永远不会得到幸福。就像写给李华的信不会有回应。
　　不要再因为我难过了，我是个糟糕的妹妹，你也不是个好哥哥。我们是错误的程序，是发条上错的玩具，是天生残缺的怪物。我们的结合注定是灾难，我是没有勇气吃下禁果的夏娃。
　　她一把抱住他，苦涩的眼泪从眼眶中淌下：“哥哥，你怎么都不叫我小枝了？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们对彼此做出的一切行为都经不起推敲，装做糊涂也不过是无用功，一开始地基就出了问题的建筑，修的再好看也终将走向倒塌的宿命。
　　“你的爱从来都不会让任何人不幸，你是我无比珍视的亲人，但是不仅仅是你，我们那样子的话，爸爸妈妈怎么办…”
　　秦梧挣脱了她的怀抱，秦枝委屈巴巴得盯着他。“怎么办？你到现在都只为着他们想，”他压低了几分声音：“…你是不是一直在玩我呢？嗯？”
　　秦枝的眼泪簌簌落下，她爱的太痛苦，她就不该答应父母。
　　如果现在还和姥姥住在一起，就不需要面对这些了。
　　“我只会躲，我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这分感情。对不起，我是胆小鬼，我不敢啊，哥，我不敢。”
　　秦枝突然觉得脸颊有湿热的触感传来，竟是秦梧的舌。
　　他用舌尖温柔舔食着每一滴滚烫的泪，将泪珠捧在软肉上。顷刻间，他的舌头仿佛成为了蚌肉，那不断划过秦枝双颊的泪成了纯白无瑕的珍珠。
　　他变得很平静，收起了尖锐的刀刃，又像几日前那般温柔。但终究只是表象，海难还会再一次袭来。
　　他轻声安慰她：“没事的小枝，没事的。我不会再强求你了，不要再流泪了，看着你哭泣我心里也一抽一抽的疼。哪怕不能成为别的更近一步的关系，做小枝的哥哥我也很幸福。小枝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
　　秦枝摇了摇头：“我喜欢的，但也只是兄妹的喜欢。”
　　他的神色又冷了几分，她的话语又在自相矛盾。方才才说是因為父母的缘故才不敢，现下又否定自己的那分喜欢。
　　他知道的，他的妹妹总是心口不一，装出一副无害的样子，骗过了所有人。他也渐渐活成了她的样子，用拙劣的演技伪装着本性。
　　秦梧又道：“我不会怪你的小枝。我想了想，可能只是太久没有见面，我对你的感情太强烈，错以为那是爱。”
　　秦枝的表情僵住了，心口如刀绞般痛，有口气闷着，闷的胸腔发疼。
　　秦梧俯视着他，露出安抚意味的笑，那笑容却显得残忍，带着锋利。
　　她强忍着心中的痛楚，笑道：“那样就没事了。哥是我最爱的亲人。”
　　他怎么可以这样讲？他怎么可以！秦枝眼眶越来越红，像只兔子。

　　浴室的雾很大，几乎遮掩住了她无神的浅瞳。
　　她的眼白微微泛着红，偏烫的水流从花洒中涌出，密闭的空间有些闷热，她微微发出喘息声，却是因为心中的不适。
　　很多东西都碎掉了，像是东拼西凑也拼不全的双面镜。兄妹二人的关系不知何时有了一到极深的裂痕，无法修复，就那么暴露在阳光下。经过阳光的反射显得愈发触目惊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裂痕的？是几个月前见面的那一刻开始？不对，裂痕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久到她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有的。
　　幼年时期和哥哥一起的记忆顺序似被打碎了，甚至还缺少了几块尤为重要的碎片，缺口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却无能为力。
　　那段记忆不仅仅被停留在了过去，还在迷失方向无法呼吸的雾霾天里。
　　过去的一切都被藏匿在了那雾之都里，记忆是模糊的，刻意去回想也只能闻到硫酸味。
　　被遗忘掉的也许并不重要，不需要被回想起来。秦枝一遍遍告诉自己。
　　她觉得自己像条被溺死的鱼。可鱼怎么会被溺死呢？这种感情本来就是荒谬的。亦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在水下呼吸的，只是为了和别人一样，长期生活在水里。演着演着自己还真就当真了，把自己当成真正的鱼了，没了顾虑，就溺死在水里。葬送掉自己的性命是她自欺欺人的报应，却也是她这场模仿秀最完美的落幕式。
　　若要说起这道裂痕的起源，也只能是二人的出生。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诞生即是他们纠缠的开始。随着年岁增长，他们的每一次接触都是错的，会导致镜面上出现裂痕。又因为不同的事情产神不同分支的裂痕，密密麻麻，像盘根交错的树根。但无论分支怎么走，结局都是不变的，结局是既定的。就像是蝴蝶效应，哪怕改变分支的走向也不过是从另一条路通向悲剧。
　　因为主干，才是那条最深的裂痕。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此局唯一的解就是二人从一开始就不要出生。
　　秦枝洗完澡后，胸口仍闷得慌，有些站不稳。她刚出浴室片刻，秦梧就走了过来。
　　“我帮你吹。”
　　不等她回答，秦梧就给吹风机插上电，娴熟地吹着她细软的发丝。
　　颜色过于浅，又湿淋淋的，像是金色长毛小狗。他不由盯着她圆圆的脑袋笑。
　　秦枝被姥姥惯的生活能力为零，便是吹头发这种小事她也做的敷衍，直接把风速开到最大，手法粗暴，丝毫不爱护那本就细软显发量少的头发。吹个半干不干就停了，洗头时也不爱用护发素。
　　秦梧却是开着中等风速，还尽量将口子拿远些吹的。另一只手轻柔的拨弄着发丝，生怕弄疼了她。但摸到发尾仍旧卡顿吃力。
　　“又没用护发素吗？”
　　“是。”
　　他又默不作声吹着她的头发，竭力小心的弄开她缠作一团的发丝。
　　待头发吹干后，又从父母房间拿出护发精油，细致涂抹在她发尾。
　　秦枝在秦梧给她吹头发的过程中几度欲言又止，终于在结束后下定决心开口。
　　“哥，我今晚想和你睡。去你房间好不好？”
　　秦梧的眉毛一挑 ，他什么也没说，又像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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