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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仿佛没有尽头的挣扎求生中,他们遇到过趁火打劫的恶徒,也遇到过缩在角落分他们半块饼干的陌生女孩,遇到过崩溃自杀的老师,也遇到过在废墟里试图种出一点绿色的傻子。
直到那一天清晨,久违的广播声刺破了死寂的空气,带着电流的杂音,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幸…存者…请前往…市体育中心…临时安全区…重复…幸存者请…”
希望,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猛地砸了下来。
人群骚动起来,哭泣,呐喊,发了疯地往外涌。
程砚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慢慢转过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解脱的沉寂。
他伸出手,极其仔细地,替陈默整理好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衣领,捻掉沾着的灰尘,动作轻柔得不像话。然后,他轻轻后退了一步。
“现在,”他看着陈默,声音很轻,像怕惊碎什么,“你安全了。”
那眼神,是告别。
陈默的心猛地一空,想都没想,一把狠狠揪过程砚的领口,力道大得几乎把对方扯得一个趔趄。
他另一只手颤抖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拍在程砚胸口——那纸皱巴巴,染着暗色的血渍和汗渍,边缘都磨毛了,最上面,“结婚申请书”几个字却依稀可辨。
他眼睛红得吓人,声音劈开恐慌、疲惫和所有压抑的绝望,嘶吼出来,带着不管不顾的疯狂:
“签了它!程砚!你他妈现在就跟老子签了它!”
“否则老子现在就回去喂陨石雨!你听见没有!”
程砚僵住了,瞳孔猛地收缩,难以置信地盯着胸口那张皱巴巴的纸,又猛地抬眼看陈默。
陈默喘着粗气,眼眶红得吓人,揪着他衣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像一头被逼到绝境、亮出最后爪牙的幼兽。
周围是奔逃的人群,喧嚣嘈杂,衬得他们之间这一刻的死寂几乎震耳欲聋。
许久,程砚眼底那片冰冷的、死寂的湖,像是被这块不要命砸下来的石头击穿,剧烈的涟漪荡开,碎裂,蒸腾起汹涌的滚烫雾气。
他猛地抬手,不是去接那张纸,而是死死扣住陈默揪着他衣领的那只手,手腕烫得惊人。另一只手粗暴地揽过陈默的后颈,额头狠狠抵上他的额头,呼吸灼热而混乱。
“宋清……”他哑声叫他的名字,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栗,“你他妈……狠……”
最后一个字几乎被吞掉。
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像是哽咽又像是极度疲惫的叹息,然后,重重地、用尽全身力气般点头。
“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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