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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巧姐失魂落迫的回到客栈,孙敬之瞧她脸色便知事情未果,虽早有猜测,但也有幻想,现在,是连幻想也没有了,剩下的只有讽刺与嘲笑.
"怎么,你爹连你的性命也不顾了?"
巧姐将与父母相见的情况一一说了,孙敬之心中的恨意到达了临界点,"这么说,我应该感激他的手下留情,否则我的秀才功名都保不住?"
孙敬之大骂起来,骂张老爷,骂巧姐,巧姐默默忍受,结结巴巴说道,"敬之,是我们做错了,我们......应该承担后果,好在,只有十年,敬之还年轻,十年之后一定能高中......"
"为什么要十年?我明明中了,中了呀,你知道中举有多难吗?十年后又是什么样的情景?我还能考得上吗?"
"能,能考得上."
孙敬之提着巧姐的衣领,怒视着她.大喊出声,"我为什么要等十年?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巧姐流泪道,"毕竟是我们错了."
"我没有错,错的是你,你当初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来找我?你嫁给周家不是很好吗?是你连累了我."
巧姐惊讶的张着嘴,"敬之,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来找你?那是因为,我们不是约好的吗?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纵使有再大的困难,也不会把我们分开的,就如莺莺与张生."
莺莺与张生......
孙敬之先是一怔,随后露出鄙视的神色,接着笑了,仰天长笑,笑得悲凉,笑她,也笑自己.笑她的可笑,笑自己愚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敬之......"
这笑声让巧姐觉得诡异,那是一种算计,一种欺骗,让她头皮发麻.
"敬之,你怎么了?"
"怎么了?我高兴呀,你没看出来吗?我笑得多开心,娶了你,我真的好幸运,我还能留着这秀才的身份,十年后,我还能考试,我真是太幸运了.哈哈......"
巧姐的心在流血.
笑过之后,孙敬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讽刺的看了巧姐一眼,伸出手来,"拿来."
"什么?"
"你不是说你娘给了一张银票吗?"
巧姐赶紧将银票拿了出来,孙敬之一把抢过,便要出门.
"你去哪里?"
"找个酒馆庆祝一番."
孙敬之甩门而出.
从此,孙敬之犹如换了一个人,回到家后,不再读书,常去县城喝得大醉回来,巧姐多劝两句,便会引来孙敬之的咒骂,责打,巧姐忍气吞声,她认为都是自己的错,他怎么着都行,只要他能解气,只要他能振作起来,孙母看着儿子的颓废,恨巧姐更甚,让孙敬之休了她.
“休了她,再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媳妇让你欺负?"
孙敬之冷言,他把从张老爷那里受的气,受的陷害,加倍的还在巧姐身上,巧姐的每一次流泪,每一次受伤,他的心似乎才能好受一些.
一个老年体弱,一个醉生梦死,一个嗷嗷待哺,这个家所有的一切压在巧姐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巧姐回忆起初婚的时光,嘴角才会露出甜蜜的笑容,还有那月下的誓言也并未远去,依旧会温暖她的心.
如今的困境只是短暂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敬之,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们的爱.
时光飞梭,五年后,孙母病重,临终前,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口里念念不忘,"敬之呀,一定要考取功名,为娘争口气,即便娘去了,九泉下也会欣慰的,那个女人不祥,早休了吧,当初你就不该去招惹她......"
孙母的死让家里少了些事非,虽然这样想不对,但巧姐的确轻松了不少,而且,孙敬之也变了样,他不再醉酒,重新读起书来,对巧姐也和颜了许多,还为妞儿取了一个大名,孙静姝,他将名字写给妞儿,"静姝,选自诗经,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静姝二字,意寓娴静美丽.就如你娘一样,妞儿想识字吗?你娘就识得许多,以后爹来教你.".说完便要抱妞儿,然而,妞儿害怕的直往巧姐身后躲.五年来,孙敬之从没有与女儿亲近过,在妞儿眼里,他只是一个爱醉酒,爱打娘,骂娘的男人.
孙敬之皱起了眉头,巧姐赶紧将女儿从身后拉出来,"妞儿,快谢谢爹."
妞儿依旧不说话.
巧姐尴尬,“这孩子......"
孙敬之笑了笑,"无防,是我疏于对她的照顾了."
巧姐听孙敬之这么说,又惊又喜,她委屈的流下泪来,五年了,他能平平静静开口与她说话,他能主动抱女儿,不再嫌弃.她是在做梦吗?
孙敬之拉着恍惚的巧姐坐下,为她倒了一怀水,巧姐竟受宠若惊,"我自己来,小心烫着你."
"你就不怕烫着吗?"孙敬之翻开巧姐的手掌见全是茧子,不由得叹了声气,"这些年,你辛苦了."
巧姐以袖拭泪,"不苦。"
孙敬之道,"怎能不苦呢......"言语之间是对巧姐的愧疚。
"你怪我吗?"
"没有."巧姐慌忙摆手,"我从未怪过你."
''可我怪我自己,娘死了,我才恍惚大悟,我过去有多么的离谱,未能孝敬娘,如今我只有你们娘俩两个亲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们,我想清楚了,我不再酗酒,我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巧姐闻言心口颤抖,眼中有光.
"敬之,你真的不酗酒了?"
"嗯,我要做一个好父亲,好夫君.我决定继续读书,为五年后的科举做准备."
巧姐喜泣而哭,曾经温和的敬之回来了,暗淡无光的黑夜再不返回.
说着,孙敬之又兴奋的拿出自己做的一首诗来,"许久未动笔,你帮我看看.如何?"
巧姐立即将手在衣服上拭了拭,双手几近虔诚的接过他的诗,"写得真好."
"莫要骗我."
"是真的好."
"那我就有信心了."孙敬之高兴道,"近日,我结识了几位名士,加入了他们的诗社,诗社每月聚会一次,写文,做诗,赏景,这才是士子该做之事."
巧姐喜道,"正是."
"诗社有八人,由李兄牵头,你可知这李兄是何人?"
巧姐摇摇头.
孙敬之道,"李兄名少卿,李家是县里大户,李家老爷,即李兄的伯父,是己故的中堂,其堂兄现在是通政司大堂,还有诸多亲戚多有在朝中为官,倒是李兄时运不济,多次科举不顺利,但他不以为虑,常言,高中为朝廷效力固然好,未中也不必耿耿于怀,随遇而安,也可乐得自在.李兄为人豪爽潇洒,是真君子真名士,与之相比,我当真汗颜。"
巧姐忙不失迭的点头,"李公子所言甚是,我也不希望夫君为科举而劳累,夫君可多与之交往."
"我正有此意."孙敬之随即又道."只是......诗社每月的聚会,费用需大家一起凑齐."
巧姐道,"这是应当."
孙敬之道,"这月的聚会定在二十日,巧遇李兄的生辰,所以大家商议每人凑齐五两银子,顺便把李兄的生辰一起过了,我刚加入诗社,总不能不去,何况是李兄的生辰,银子是多了些,也只这一次而己,以后就不需要这么多了."
巧姐惊讶,面露愁色,"要这么多银子......"
孙母在时,巧姐并不当家,钱财都是孙母打理,但这些年,孙母药物未断,又因孙敬之酗酒,不仅将当初王氏给的那百两银子用尽,孙母存的银子也寥寥无几,余下的,用于孙母丧事办理,如今巧姐手上不足三两银子.
巧姐把碎银拿了出来,"只是不够."
孙敬之皱起了眉头,"好不容易结识了志同道合的人,若因这些俗物而让他们看不起吗?"
巧姐道,"夫君不用担心,前几日,我帮人做的女红快完工了,我再多接一些活儿,若还不够,院子里的菜我拿去县里卖,总之,定能凑够银子,不让夫君丢了脸面."
孙敬之又才露出笑脸来.
接下来,孙敬之闭门读书写诗,有时还会帮巧姐做些活,到了二十日那天,巧姐果真将五两银子交给了他.
孙敬之拿着银子高高兴兴的参加聚会去了,这一去便是两日,第三日,他回来了,兴奋的向巧姐说起聚会之事,他们做诗,对弈,饮酒,游湖甚是痛快,
"此番聚会真是大开眼界,每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李兄善棋,张兄善画,赵兄善琴,王兄善书......诸兄皆称赞我的诗写得好,大家还商量着出一本诗集,对了,明日李兄要来家中做客,你且去准备准备,万不可怠慢了客人."
巧姐一怔,"做客?"
数年来,孙家只请过两次客,一次是婚礼请了两桌席,一次孙母病逝办了两桌席,当然依巧姐的能干,置办酒席并不成问题,然而,手中无银如巧妇难于无米之炊,巧姐将这一困境说了,孙敬之不高兴起来,"一桌席而己,能花多少银子?这等俗事,你自己想法子,只是别坏了大家的兴致."
巧姐便也破着头皮张落,将自家唯一一只鸡杀了,又去邻里借了几吊钱,买肉买酒,当晚将鸡炖了,妞儿闻着香味,想要偷吃,被巧姐制止,最后还是夹给她一只鸡脚解馋。
次日,巧姐整治一桌席来,有荤有素,有瓜果,点心,不算丰富,却也得体,不是一般农家的席面,大盘大碗的盛着食物,虽然没有精致的盘碗,但菜品的装盘也十分讲究,特别是那两盘点心,还配有鲜花点缀,令李少卿大赞,"敬之兄这桌席是在哪家店里订制的?如此精美?"
孙敬之道,"乃拙荆所做."
李兄惊讶,"弟妹定是读过书的人,能做出如此雅制的席面来."
孙敬之笑道,"识得几个字而己,让李兄见笑了."
"何不请出来一见?"
孙敬之叫巧姐出来拜见客人,巧姐稍微收拾一番,走到前院来,与李少卿彼此见礼,李少卿见巧姐着装仆素,容颜不美不丑,羞涩也不卑不亢,紧张也大方得体,己胜过许多宅中妇人,不免一番称赞.
自此,李少卿便是孙家常客,社里其他成员也会登门拜访,只因巧姐做的席不仅好吃,也好看,再者孙家院落也被巧姐打理得与别处不同,有花,有草的庭院名士们见得多了,孙家院子的花皆是巧姐移栽的山野之花,一棵桃树是当年巧姐与孙敬之成亲时种的,树下置有石凳石桌,当真雅致之极.
只是苦了巧姐,这日,孙敬之又让巧姐准备十两银子,下月他与名士们要前往泰山游玩.
"十两?"
巧姐好生为难,"近月来,因办了几场酒席,家里己经举债了好几两银子了,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孙敬之闻言将眉头一皱,"怎么?你是在怪我将士子们引来家里做客?"
巧姐摇摇头,"实在是家中拿不出钱来了,妞儿己经好几日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孙敬之低下头,看着面前的稀粥,"我说呢,怎么日日喝粥,你不知想想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家里只有我一人做活,做女工也挣不了多少......"
话还没有说完,孙敬之突然将面前的粥朝巧姐泼去,怒斥道,"你这是在埋怨我不能挣银子养家吗?虽然李兄等人常来做客,却也没少带来吃食,明明是你不知安排,却来抱怨,何况去泰山的十两银己是最低的,仅李兄就出了五十两,张兄,王兄也都出了十五银,我还愁着十两银子怎么拿出手呢."
这是几月来,孙敬之再次发火,巧姐吓得一个激灵,粥打湿了她的衣衫,虽然没有烫着,但这般侮辱让巧姐即难堪又伤心.妞儿吓得就往外跑,"站住."
孙敬之一把扯住她,妞儿大哭,巧姐赶紧护着女儿,"求你,别与孩子一般见识."
"这就是你教的孩子,一点规矩都不懂."
"都是我的错,我这就去借钱."
听巧姐这么一说,孙敬之怒火稍平,"我倒是有个法子,听闻你爹己经致仕,回到了明水镇,想必这几年他捞了不少银子,你不何去打打秋风."
巧姐一惊,"我爹致仕?"她并不知情,其实这几年来,她不知娘家情况."爹己不认我,怕是不会相见。”
孙敬之冷笑道,''你娘不会不见吧?把妞儿一起带去,你该尽尽你做女儿的孝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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