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歧视?
暑假里江月生还是没闹过妈妈,她被送进了补习班。
“那汉莱高中也非常不错呢,里面肯定都是和你一样优秀的孩子。所以提早学一点也没错啊!”妈妈是这样说的。
但江月生不是这样想的,她在课上心不在焉,偶尔拿出来手机看看。
补的都是什么数学、英语和物理。她现在全都不感兴趣。
反正开学了还会再学,无所谓,随便听一下算了。
熬到补课结束,江月生和姐姐一起去姥姥家玩了几天。
江文度开学就是高三,前些日子一直在学校补课,这几天算是她给自己未来一年的放松时间。
文文的成绩姥姥不担心,她知道江月生也要去汉莱读书后,握着胜胜的手一个劲儿地夸赞。
再听到江文度的成绩,姥姥更是不停念叨着:“我们家的孩子真厉害......”
“好,真好……”
姥姥笑起来,眼皮上的皱纹耷拉下来,让江月生看不清她的眼神。
她总觉得,姥姥好像要哭了。
“姥姥?你为什么流泪?”趁着姥爷在厨房做饭,姐姐在和妈妈打电话,江月生一个人低声问姥姥。
姥姥笑着说自己没有,却用手背大力擦过眼角。
“胜胜啊,姥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遇到时代大变化,才上了半个月的高中,后来我就没学上了。”
“我是生不逢时,不能继续读书。你妈妈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那个时候也只能去打工......”
“哎,谁让我和你姥爷都太普通了,给你妈妈提供不了什么帮助呢。”
“后来……”姥姥停下了,她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因为再说下去就到女儿结婚了。
当年那么早就让婵娟去结婚,叫孩子回来相亲的电话还是她打的呢!
然而现在,事实已经证明这完全是一个毁了孩子人生的决定。
她的女儿本可以不经历那些悲伤与痛苦啊。
姥姥叹气,“我和你妈生活过的时代都有一条硬道理,那就是读书才能有好的未来,掌握真才学识才能自己做主。姥姥觉得这句话放在你和文文身上也是适用的。”
“所以,看到你们成绩这么好,姥姥这是高兴的流泪。”
看到姥姥笑,江月生似懂非懂地点头。姥姥的话她绝对没有完全懂得。
但是从小到大,“好好学习将来才能过得好”这种话她听过很多遍了,反正大人都是这么想的,那她就继续点头呗。
回来后就继续充当“外卖员”帮妈妈送菜,从补习班回来就帮妈妈打理小店。
“你有没有发现姥爷有时候和姥姥意见不合,但他很少顶撞姥姥。我们看到的都是他们美好相处的样子?”
吃了午饭躺在空调房休息的江月生一下脱离了惬意。
她在想姐姐说的话,好像是正确的。
但这有什么问题呢?
她反问。
“妈妈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所以她才会认为即使和王兴才意见不合,他也不会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江文度看了眼手机壁纸,不知道这个时间妈妈休息了没,吃没吃上饭。
“姥姥面对和姥爷的意见不合时,会觉得忍一下算了,因为姥爷只是嘴上生气,后面他俩就会好好解决问题。”
“所以妈妈也……”
“所以妈妈早就该抽王兴才了!”江月生“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但我觉得姥爷也不怎么样!”江月生扭过头去撇撇嘴,“虽然他从小对我们很好,可是妈妈离婚的时候,姥爷说过什么话你忘了?”
姥爷说妈妈离婚丢人!
拜托,到底是谁丢人!
江文度当然没有忘,可是从小到大姥爷每次对他们都是笑着的,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着,过年的红包也不少。
所以她在迟疑,没有立即回答妹妹的话。
“再说王兴才那个货色,他简直就不配活着!”江月生瞄了眼姐姐。
算了,她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过分的,事实如此!
江文度最终点头,“胜胜,你说的对。”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从来都是如此残缺。
汉莱高中门外都是来报到的高一新生,放眼望去水泥地之上的雨水中是一片彩色。
可“彩色”太多,不免挤来挤去。
江月生听到身后有人蹦进水坑的声音,又听见急忙向被溅到的人的道歉声,而那人只是语气平平地说了句:“没关系。”
校门口站了几个门卫,要进学校就得拿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江月生拿着那一张薄薄的纸,跟着人群走进了学校。
一进校门不远处便有一个巨大的公告栏,新生们乌泱泱围在跟前。嘈杂的说话声里夹着一些突兀的笑声,大概是几个初中就相熟的同学发现被分到了同一班。
雨没有刚刚那么大了,但也没有到完全不需要撑伞的地步。
江月生为了挤进去尽快看到自己被分在了哪一个班,很干脆地收了伞,拉好书包肩带使劲钻进去踮起脚。
“江月生……江月生……”江月生低念自己的名字,眼神跟着通告转“S”型。
啊!找到了!
她记住班级后兴奋地转身,准备走进雨里打伞,却走近了一个陌生人。
转过身就鼻尖擦上那个人的肩膀,如此近距离让江月生惊得一愣,“不好意思!”她匆忙抬头道歉,尴尬地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又听见一句淡淡的“没关系”就准备扭身离开。
“同学,你没有雨伞吗?”
急急的音色有些熟悉,江月生转过身想要解释伞就在她书包侧面的口袋里。
而那个人却又走近了,举起伞柄,将她也笼罩在同一片阴影下。
“我有!”江月生急忙拿出湿漉漉的伞,“怎么了?”
女孩三秒前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以一种放心的语气说道:“那就好,刚刚我也在找名字,还以为你没有带伞……”
“那是为了挤进去看名字所以才没有打。”江月生笑了笑,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找名字时没有被淋湿。
原来,是她在为自己撑伞啊。
江月生抬眼瞧了瞧头顶这把黑色的雨伞,又看了看打伞的人——一个剪着干练短发的女孩,两边的头发微微翘起,皮肤略黑,眼睛格外有神。
她个子好高啊。江月生在心中暗自羡慕。
“谢谢你啊,你人还挺好的。”
看到她意外失笑,江月生也跟着笑了笑,“你在哪个班呢?”
“三班。”
“我在七班!”
“我叫江月生,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安靖禾。”
与安靖禾在走廊分开时,江月生对她说:“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同学。”
“你也是!”安靖禾笑了笑,转身向江月生招手,走向自己的班级。
教室的学生都自发帮忙搬书发书,没有人闲着,江月生也跟着大家一起。
江月生的同桌是一个男生,他叫……她忘了。
算了,这不重要。管他叫什么都行。总之,他是一个比江月生个子高一点、看着又白又瘦的男生。
江月生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到了一个词:脆弱。
这个词往往唤起正常人的保护欲。
不过换成敌人,或者别有用心的人,看到“脆弱”应该会很兴奋——因为这显得他很高大、有力量。
有力量,在这种人心里意味着攻击有效。
九月初的风还带着夏天的余温,江月生扎着黑色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白净的脸颊被晒的有些发红。
等待领校服的时候,身后的女孩主动和江月生搭话。
她自我介绍,“你好,我叫俞佳丽!”
“你好,我叫江月生。”
俞佳丽率先拉开话题,暑假去了哪里玩?喜欢听谁的歌?说到回家走的路差不多一致时,她更是兴奋地问江月生要不要放学一起回家?
江月生兴奋地点头,被俞佳的情绪感染到,她也开始络绎不绝。
她心里很庆幸这个时候有人和自己说话,才不会让她一个人站在不熟悉的地方手在口袋里来回搅动,不安地等着队伍轮到自己
两人的话题从学校到喜欢的歌手,到喜欢的明星,到以后想去哪个国家旅游,再到最后俞佳丽问江月生:“你觉得班里哪个男生好看啊?”
“我都没看到几个男生的正脸呢!”江月生好笑地说完这句话,一个塑料包装袋递到了她面前,看到里面是黑白相间的校服,她才反应过来已经轮到自己了。
“可以在旁边试试合不合适,还可以换。”
意外地对上那双眼睛,或许因为阳光,它看着如此明亮。
风吹起少年前额的碎发,还真是多亏蓝天与白衬衫,给了他一层别样的滤镜。
真跟那些小说里描绘一样不现实。
“哦好的。”江月生说完就拿着校服走到了一边。
她回头看了眼那个男生,想起来他好像是一起搬书的一位同班同学。
新生都当场打开袋子试穿校服,江月生领到的大了一点,不过妈妈叮嘱过要拿大一些,因为还能穿到高三毕业。
俞佳丽的外套少了一个纽扣,她跑去找那个男生重新换了一个。
“哎!”换校服回来的俞佳丽戳了戳江月生的胳膊,“你看看那个男生怎么样?”
顺着俞佳丽的手指方向看去,就是那个发校服的男生。
“什么怎么样?”
“帅不帅啊?”
“是挺不错的。”江月生如实回答。
“是吧是吧!我跟你说!”俞佳丽激动地拍江月生,“他还是咱们班的呢!啧啧啧……”
江月生对这些倒没什么兴趣,但为了迎合俞佳丽,她还是问了句:“所以,他叫什么名字?”一边说着一边打算上楼回教室。
“叫B!那周围有好几个女生问他是哪个班的,还有要电话号码的,不过他倒是很礼貌地拒绝了。”
江月生觉得好笑,怎么这才刚报道第一天俞佳就有心思注意这些了。
回教室排好座位,江月生的身高让她坐到了倒数第二排,幸好是个挨着窗户的位置,可以看到外面的树,还可以看到校外。
班主任是一个女老师,教物理的,姓辛。
上课第一天辛老师站在讲台上环顾一周,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我们班女生比男生多一人。”
底下学生窃窃私语,辛老师倚着讲桌,满不在乎地问了句:“怎么?跟你们以前上学听到的话不一样?”
“以前是不是听老师说‘女生就是事多,还是男生听话好管’?”
“如果这真的是那些老师的经验之谈,那么我的经验确实告诉我,女生多的班级才是好班级。”
“老师,你觉得什么样的班级是好班级?”某个男生举手问到。
“当然是好管的啊。”辛老师耸肩笑道:“那些老师不就这么说的吗?”
“老师。”这次提问的男生还算有礼貌,他等到辛老师允许才继续说:“您不觉得您说的话带了些歧视吗?”
辛老师失笑,“你以前问过这种问题吗?”
班里顿时安静了些,男生缩了缩脖子,没回答。
“你问得好。可是你为什么现在才问呢?”教室彻底安静了,辛老师转身走上讲台,她目光直直看向那个表情不自在的男生。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你以前为什么不问呢?
原来是因为你一直都是那个被特殊对待的人啊!
“我回答你的问题,我没有带任何歧视。我只是和那些老师一样。”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