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禾不经春

　　两人此番回洛州住在了清源酒楼，江以驰刚进酒楼就撞见了熟人——张柳，其背着包袱正打算出门。

　　张柳瞧见江以驰惊喜至极，热情地与其问好。

　　江以驰被其兴奋的样子骇了一下，愣在原地。

　　“姑娘可还记得我？”张柳未注意到江以驰的震惊，喜气洋洋问道。

　　江以驰微微点头，不语。

　　张柳见其点头更加兴奋：“我跟你说，我终于通过碧云派的招选了。”

　　江以驰嘴角微扬：“那恭喜你了。”

　　“没有，我就是时运好。”
　　张柳状似不在意，实则满脸藏不住的笑容。

　　江以驰明白他的小虚荣没有点破，反而继续道：“碧云派怎是单时运便能进的地方，你定有过人之处，祝你在碧云派学有所成，实现抱负。”

　　张柳听后却敛了笑容，一脸郑重地对江以驰作揖：“多谢姑娘贵言，在下定会实现抱负。”

　　张柳说完后便离开了酒楼。

　　江以驰瞧着他端正的背影，想到了自己初入江湖时的样子，轻声叹了口气摇头道：“祝你好运。”

　　陈潜看着江以驰的样子，缓缓开口：“姑娘与其相熟。”

　　江以驰摇头：“你为何问这个？”

　　陈潜眼神飘忽，扭捏道：“我想着若是姑娘与其相熟，此时多与他待几日没准心情会好。”

　　江以驰轻轻叹了口气：“我与他仅有一面之缘，不过他善与人交际，所以使我们看起来相熟。不过他这番入碧云派不知是否能顺遂。”

　　江以驰说完便由小二将二人带到楼上房间，陈潜边跟随边劝慰道：“顺遂与否都是他要走的路，姑娘忧虑也无用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这人生来爱管闲事。”江以驰在前面耸肩道。

　　两人房间挨着，江以驰将行李收拾好后就敲响了陈潜的房门。

　　江以驰在门口待了一会陈潜才开门，陈潜只将门开了个小口刚刚将人露出，看到江以驰问：“姑娘有事？”

　　江以驰点头：“没什么大事，就是告知你，明日我要查桩案子，你是要同去还是待在酒楼？”

　　陈潜瞬间答道：“自然是同姑娘一道，姑娘放心，我不通武功但见微知著、人情世故方面还是相当老练的，定能帮上姑娘。”

　　“行，那今日早些休息，明日我们早些出发。”江以驰察觉陈潜似在紧张些什么，但她对这些事向来不怎么关心，只狐疑看了眼陈潜便离开。

　　墨云避月，鸿雁于云下飞过，凄凉幽远的鸣声随桀桀风声传来，整个夜肃穆而宁静。

　　窗外树影被烛光映在房门上，一阵风过树影摇曳，陈潜将桌上刚写好的信卷起快步走到窗前，一只飞奴正好稳稳落下，陈潜将信件置于飞奴羽下，将其再度放飞。

　　陈潜面色凝重地望着飞奴翱于黑夜直至无踪——

　　为查案件，二人的第一站便是报案人家中。

　　这报案人乃洛州大户祁家，祁家在洛州名声不错，祁家家主祁鹤原为“祁赫”。因潜心修佛更为“祁鹤”，善行赈民救灾之事。

　　江以驰出发前特地于酒楼小二打听祁鹤之事，小二对祁鹤极为夸赞因其受过对方大恩，小二当年初到洛州常被祁家救济；娘亲病重，无钱医治，是祁家大小姐祁姤不收一物医治。

　　陈潜听后连连赞叹，与江以驰讨论：“这祁家真是全员菩萨心肠。”

　　江以驰简单附和：“看来是的。”

　　两人刚到祁家就被家丁直接带入后院侧屋，江以驰随家丁穿过后院走廊时瞧见一个白衣女子正在摘桂花，许是察觉有人看自己，白衣女子回过头正与江以驰对上目光。女子浅笑，恍若晚春梨花温柔而清雅，但不知为何江以驰却在其秀美的眼中品出了淡漠与清冷。

　　江以驰还在回想刚才遇到的女子不注意已被引到了祁鹤面前，听到陈潜的陈名江以驰才回过神。

　　祁鹤正对门坐着，身旁站着一个佣仆，男人不似江以驰想的模样，江以驰原以为祁鹤是个虽已及艾但身形硬朗，雍容大雅之人。未料想面前男人身形臃肿，脸色青黄，眼窝深陷瞧着应是重疾缠身。

　　“见过祁老爷，在下江以驰，我二人特来查劫船案，需要您告知当时具体状况。”

　　“二位客气了，请坐。”

　　两人落座，刚落座一群佣仆便端着许多糕点和酒进入屋里放在两人身旁的桌上。

　　祁鹤神态自若，面带笑容道：“知道二位今日到来，老夫备了些吃食和佳酿，望二位喜欢。”

　　“祁老爷客气，只是我二人稍赶时间，我们还是先聊案件之事。”江以驰未给桌上食物一眼，直接道。

　　祁鹤听到这话有些惶恐：“实在抱歉，我不知二位繁忙。”

　　接着他跟身旁的佣仆说了些，佣仆点头领命走出了房门。

　　“不好意思二位，这劫船一事我不在场，由家中次子掌管，他更了解当日情况，我刚让家仆去传唤了，待会就到。”

　　话音刚落，刚才的仆人便带着一个样貌平平但身形壮硕，衣着华贵的男人走进了房内。

　　男人瞧见江以驰的瞬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但在瞧见陈潜后眼神则阴寒了起来。

　　男人进门后直接向祁鹤行礼：“父亲找我何事？”

　　祁鹤向祁嗣珂介绍江以驰和陈潜并告知其事情经过，祁嗣珂瞬即明白。

　　转向江以驰：“没想到，姑娘不但年轻漂亮，还善断案之事。”

　　江以驰从祁嗣珂进屋便感觉不适，那人的眼神与言语尽是挑逗之意。

　　“不算擅长，我不想闲叙，只想了解当日情况。”江以驰连眼神都懒得给祁嗣珂。

　　祁嗣珂听出了不想理的意思，但他满不在乎：“看来姑娘是个急性子。”

　　“情况是这样的，家中船运之事由我执掌，七日前我与雇佣的护卫乘船前往滨州交易，回程路上被一帮人袭击，那帮人打伤了许多护卫抢走了船上的三箱货物。”

　　“那帮人可有什么特征？”江以驰问。

　　“看不出，来人皆蒙面，动作干净利落不似平常流匪。”

　　“那三箱货物是何物？”江以驰在再问。

　　可这问题一出，屋内空气凝滞，两父子面面相觑。

　　片刻，祁嗣珂支支吾吾道：“这个，实话讲，我们也不知那三箱货物是何？我们只是收人钱财替人送货。”

　　“不知是何物为何不敢报官追寻？”陈潜看着祁家父子俩幽幽问道。

　　屋内无人言语。

　　未几，江以驰开口：“祁老爷，我们只想帮您追寻货物，其它事一概不管，你这货物是否能见世与我们无关，询问也只是想借此推测凶手。既然两位不愿告知，我们不问便是，那我们可否能到船上瞧一瞧现场。”

　　祁嗣珂深深吐了口气：“自然，多谢姑娘体恤。”

　　几人正商量何时前往船上时，江以驰进来时见到的女子带这个佣仆——佣仆手上端着碗汤药，走进了房间。

　　女子先向江以驰和陈潜二人作揖接着端起汤药放到祁鹤身边：“父亲，今日的药该喝了。”

　　祁鹤轻轻点头，面色愉悦似是满意女子的行为，看上去是父女和睦的画面，但江以驰敏锐察觉到女子与祁鹤的关系并不亲近。祁鹤还好，但女子的行为显然在疏远父亲。

　　女子看着祁鹤将药饮完后，看向江以驰二人：“二位便是父亲寻来的高人？”

　　“不算高人，只是帮忙。”江以驰回道。

　　女子低头浅笑：“姑娘谦逊，小女家中老大，自幼习医，两位若需帮助也可寻我。”

　　“祁大小姐客气，我刚到此地便听闻祁小姐医术高明，人美心善，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身后传来祁鹤摸摸索索的声音，祁姤转身瞧见祁鹤想要起身，连忙上前扶起对方。

　　“这药物略微猛烈，喝完后要休息一段时间。”说完，示意佣仆扶好老爷。

　　祁姤则转身告知江以驰：“实在抱歉，小女要先带家父稍作休憩，接下来的事让二弟帮二位。”

　　江以驰问道：“无事，我们也商议好了，你带祁老爷好好休息。”

　　祁姤和佣仆搀扶着祁鹤前往休息，屋内只剩下祁嗣珂和江以驰二人。

　　祁嗣珂看着父亲被搀扶出去，叹了口气。

　　“公子宽心，我见祁大小姐都尚未叹气，想来令尊的病还未十分严重。”陈潜安抚，但他那语气奇怪虽是安抚但重音却落在“十分严重”四字上，听上去略带一丝讽刺之意，但其面色无辜让人一时挑不出毛病。

　　江以驰不明所以。

　　祁嗣珂回道：“但愿吧，毕竟这城中眼下只有大姐可治该病。”

　　这句话如同闪电在江以驰脑中划过，她面色凝重了起来。

　　“什么病这么难缠？”陈潜好奇问道。

　　祁嗣珂摇头：“不知，已经五年了，家父五年前突发恶疾，遍寻城中名医皆无药可医，幸好大姐医术高明才救了父亲一命，可这病十分难缠，大姐必须时常为父亲诊治，悉心照料，故而本该出阁的大姐至今未嫁。”

　　陈潜面色忧伤：“令姊着实孝顺，希望令父早日身体康健。”

　　江以驰看着陈潜的模样，有些无奈，拍拍他的肩道：“你也真是良善之人。”

　　“我们时间紧迫，现在便去船上，可？”

　　祁嗣珂靠近江以驰：“当然可以，全听姑娘差遣。”

　　江以驰感受到祁嗣珂的靠近微微拉开距离，陈潜也看出了祁嗣珂的心思上前站在两人中间。

　　“那祁二少请带路。”

　　三人乘马车到了码头，码头此刻人来人往，皆是被雇佣搬运货物的佣工。佣工个个坦胸露背，皮肤黝黑，步履匆匆，眼神多是坚定明亮，相互之间用此地的方言说着什么。

　　祁家的商船是整个码头最豪华的，祁嗣珂将二人领入船舱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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