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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号冰柜(下)
《404号冰柜》(下)
为自杀网红举办赛博葬礼,直播观看破百万
转眼来到直播的那一天。
每个灯火通明的直播间是Z市最小单位的不夜城,四人来到404号直播间,已经有工作人员在布置场地了。隔着老远,唐晚看见那天集体戴着帽子的员工都露出粉红的发色,留板寸的阿蟑像一颗粉色的猕猴桃。
阵仗好大,傅野可以确定这是一场为了出名而举行的赛博葬礼了。
背着各自的乐器,厉寒走向中控区核对最后的细节。
今天陆赛因却一脸死相,站在键盘后比折叠的琴架更歪曲。他受了很大的打击,那排练回去之后他迫不及待地上网搜索关于小V的信息,看直播回放、混入小V的粉丝群,一切结果都表明,这真的是一个很老套无聊的剧本。别赛博葬礼了,他觉得自己要赛博养胃了,这种俗气的故事甚至不如自己老妈的前半生有看点。
厉寒还在前面交涉,傅野却鬼鬼祟祟从冰柜后面绕到陆赛因旁边,做贼一样给陆赛因看他手抓着藏在身后的一顶粉色假发,还是双马尾。
“嘘——”
“等一下我唱最后一首的时候要戴这个,如果有人要上来揍我帮我拦一下......”
这个疯子!
陆赛因又害怕又贪玩,他偷偷看唐晚,女鼓手坐在电鼓后,背靠那个虚假的冰棺玩手机,没什么表情,好像对傅野一时兴起的行为习以为常。
想到待会不知道要打架还是跑路,时间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但是设备被砸坏了怎么办?这个疯子有没有给自己留点后路啊!陆赛因忍不住开始给自己的键盘调整摆放方位,提前理好乱成一团的接线,其他没了就没了,这架琴得带走。
陆赛因看着对面一无所知的粉色工蚁,默默清点人数。五个,两女三男,还是有可能全身而退的。
设备调试完毕,演奏的第一首歌曲是没有歌词的热场音乐,每个人在节奏里轮流solo一段。
补光灯亮起的瞬间,小V的账号在讣告发布后的第十五天开启了直播。
明晃晃的灯光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刚租来的电鼓就摆在正中间冰柜的前方,厉寒和傅野站在唐晚的左手边,右边是陆赛因自己带的罗兰Juno DS61。四个人就这样穿着一身印有“王子殡葬”logo的黑衣(王建国力荐)在这个充满少女心的直播间等“观众”到来。
很快,就有小V原本的粉丝涌入了,又有没粉丝牌的路人堆叠着直播间的人气。站在最前面的厉寒可以看到铺天盖地的问号,不用猜就知道这支狡猾的直播团队用了什么猎奇的标题吸引路人进来。
阿蟑看着弹幕飘过一水的问号,提醒他们演出可以开始。
唐晚用军鼓滚奏切开沉寂,灯光骤然变幻。傅野弓着背,左手在品丝上爬行,右手拨片刮出带铜锈味的泛音。陆赛因突然将调制轮推到顶,合成器音色像液态汞灌满整个场地。厉寒把贝斯音频拉的很大,这是一首由贝斯弹主音的乐曲,他闷头苦练了好久。
不知不觉,直播间在线人数已经破10万了。
随着氛围推进,最后一首歌要来了。陆赛因把小V生前用作直播结束曲的《颠倒》改编了一下,为了方便男声演唱,也为了更符合直播的主题。一开始他是按照厉寒的唱歌习惯进行改动的,傅野却突然跳出来说要演唱这首歌,他还疑惑了一下,之前刚一起玩的时候大家商量好如果有需要人声的歌曲就由厉寒顶上。原来傅野的恶趣味从那天就酝酿好了。
“当世界开始倒立,我们终于学会,用错误拼写真理”
“妈妈告诉我,眼泪被藏进眼眶,也会从心里流下......”
四分三十秒的抒情歌,陆赛因特地夹着嗓子模仿小V的唱腔,直播间一下子暴涨到几十万在线。
一段很长的间奏要到了,余光中陆赛因看见傅野一手偷偷往裤子后的口袋摸去,他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在冷气十足的场馆里居然渗出汗来。和他对称站立的厉寒也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仔细看厉寒居然破天荒的把背带缩得很短,之前他背带长度被唐晚吐槽灰姑娘弹着琴就把地也扫了。
看来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间奏time!
众目睽睽之下,傅野嗖地把粉色双马尾假发几乎是甩到头上。不仅工作人员错愕了,弹幕好像也有一瞬间的停顿。
“你在干什么!”首先发出尖叫的是那个身材矮胖的女性,她挥舞着浑圆的双手就要冲上来抓掉傅野的假发。
被女子的尖叫吓到,另外几个人如梦初醒一般涌上来,被厉寒和陆赛因一左一右地挡住了。奇怪的是阿蟑却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从傅野套上假发的瞬间,一股诡异的狂热从他眼里透了出来。
一下子贝斯和键盘的声音中断了,只剩下平稳的鼓声和吉他声。傅野的嗓子距离劈叉不远了,他还是努力夹着唱,没有对破音的害怕,全是对恶作剧的兴奋。
404直播间观众到达了百万。
通过热门推送,已经有在隔壁场协助直播的工作人员刷到榜单过来凑热闹了。难道他们这个草窝里今天晚上要飞出凤凰?一下子顶着粉色头发的几个人也顾不上阻止傅野,转身去应付外围凑过来的一群臭苍蝇。
“我们是王子乐队~”傅野最后来了这么一句,他已经对这个名称接受良好。
阿蟑眼疾手快按下了结束键。
此时外围已经水泄不通,能听到有人在说“404有摇滚美少女”这样的话。
虽然对方暂时还没做出对乐队不好的行为,傅野也做好至少挨一顿骂,再被拒绝支付尾款,最后被王建国狠狠刁难的准备。死胖子最贪财,知道自己做出这种事,估计比吃屎还难受,后面不知道又要答应多少次他的无理要求才能抵消他的“精神损失”。
厉寒和陆赛因结束对抗站在傅野两侧,唐晚也站了起来,三个人谨慎地看着周围。
傅野站在话筒后,粉色假发在演出中变得歪歪斜斜,一副“怎么样”的吊毛样子看着阿蟑,有挑衅的意味。傅野心想,反正都要挨骂,爽了先。他也不怕队员对他的行为有意见,自己在跟他们交代的时候那三个人的脸上一个比一个精彩,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祖宗。
“你要不要来当我们的主播?”阿蟑话出惊人,“还有你们那个女鼓手?”
“哈?”四人异口同声。
陆赛因汗颜,刚刚他还说傅野疯了,看来更疯的另有其人。
阿蟑的胸廓因为激动和兴奋剧烈起伏着,瞪大的双眼里布满红血丝,他为这场直播不知道策划了多久,通宵达旦的埋线、做伏笔,被这破小子抢了风头不说,随便开的玩笑一下子超了他们团队的最高数据,甚至好几百倍。后面再接小V任何的剧情都索然无味了。
但是阿蟑在傅野身上看到了商机。
“不管你们现在跟什么公司有什么合约,我都愿意出违约金。”阿蟑诚恳地说。
“报意思,你来太晚了,我们乐队签的东西你们弄不了哈~”
王建国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拥挤的人群里传来。
他怎么来了?厉寒狐疑地回头,看见唐晚在对他挑眉。
那天和厉寒一起从这里回去的路上,唐晚不仅踏进她此生最厌恶的地方,还给这段时间很厌恶的人发了一条短信,上面是这次直播演出的时间地点,希望演出结束后王子殡葬来点人帮忙搬运设备。王建国秒回一个“OK”加玫瑰的表情。
山猪艰难地挤进来了,不如说是撞开人类进来的。一个牛皮纸袋被王建国捏的皱皱巴巴,他打开来,露出黄纸红字的内容。
“我们搞丧葬行业进来都是签阴契的,下面批准才能干,同样要走也没这么容易,你们外行人不懂,要挖他小心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搞别的没本事,故弄玄虚他王建国很有一套。
傅野看到阿蟑张着嘴,头往前伸,就差把“你在逗我吗”几个字写在脸上。
“啪!”突然一下,整个裕源中心暗下来。每个直播间里只剩可充电的补光灯和手机发着白光。
阿蟑惊恐地看见404里那台冷冻柜开始剧烈抖动。冰柜突然发出低沉的呻吟,整个柜体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般抽搐。门缝间迸出细碎的冰碴,底部滑轮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
其他无关人员都四散了,连粉头发的员工也哆嗦着朝外面跑去,直播室乱成一锅粥。
说时迟那时快,王建国“dei!”的一声像炮弹一样弹射出去,用牛皮带里的符纸沾过口水贴在冰柜门上。一沾一贴,转眼间冰柜被黄色的符纸包得水泄不通。
不知道是谁在吟唱,字句紧密的咒和着冰柜颤抖的频率在黑暗的空间里传播。阿蟑感觉自己脚有点软。
过了几分钟,冰柜像是被降服而安静了,电力也在此时恢复。
就那一会功夫,阿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外面去了,傅野看到阿蟑惨白的脸色,心里偷笑。
“不好意思,”王建国扮出很严肃的样子,“我们请的大人不同意跟你合作。”
阿蟑已经不去想什么合作了,他只想赶快把这些活爹送走。妈的,真是神经病!
......
晚上九点,演出的尾款准时打到王建国的账户上,阿蟑还不死心的试探多次,想挖傅野和唐晚的墙角,消息传不到他们手里就被王建国无情切断了。
群聊里跟演出现场一样热闹。
“你哪学的念经,笑死我了。”傅野对这出戏很满意,这不比那傻逼排的好玩多了?
念经是下午晃冰柜时,陆赛因福至心灵来了一段。每年家里做节的时候都会请师傅来念,他觉得经文唱起来有自己一套很工整的节律,还怪好听的,年年念年年学,没想到用在这种地方。
傅野顿时觉得这个小孩比想象中有趣一百倍,不知道用起来是不是也一样好玩儿......
唐晚已经睡下了,天杀的明天又排她的班,她迟早要从医院辞职。
“怎么还不回我?”傅野给厉寒发小窗,对方明明在群里聊天,就是不回他的私信。上次没接到厉寒的电话,傅野第二天解释说睡着了,厉寒坚持他在骗人,理由是客厅的灯还亮着——傅野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了,一般他睡觉的时候会把灯全灭了。用谎言解释谎言太难了,加上自己最近又和那位常客天天见面,把厉寒晾了好几天,他从没跟厉寒讲过在红灯区的事情。
手机震动,厉寒发来一个生气小狗的表情。
打字太慢,傅野选择直接通电话。
“喂...我真的有事情......不是故意......私事......不好说......怎么才能翻篇嘛?......假发怎么了?......下次戴假发?......呃...不是不愿.......呃...行吧。”
傅野觉得厉寒要出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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