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

　　01
　　“1mg肾上腺素静推，马上！”周瑜说道，双手仍持续有力地按压着患者的胸廓，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
　　但一旁的心电监护上的数值，依然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滴”地一声，拉出了一道直线。
　　这是周瑜这个月的第三个夜班，最近像被人下咒了似的，夜班不是急诊手术，就是半夜抢救，没一次消停。
　　周瑜和同事又持续按压了半个小时，哭天喊地的家属最终还是同意放弃。搭班的护士领着家属出去签字了，整个病房里只剩下周瑜和这具刚刚失去生命体征的尸体。
　　周瑜直接脱力地坐到了病床边的椅子上，眼前有些发黑。他默默地看着陷落在白色病床上的病人，老人本就灰暗的脸色，在失去灵魂之后显得更加暗沉。
　　整间病房安静得出奇，只听见监护仪有规律的“滴滴”声。夜晚的五色灯光，透过玻璃窗照进病房，给单调的黑白环境增添了几许瑰丽色彩。
　　稍作休息后，周瑜起身，正打算将病人身上的心电监护撤下。然而就在此时，监护仪猛然响起了警报声。周瑜一惊，只见原本已是一条直线的心电图，突然出现了有规律的波动，显示的心率更是超过了200次/分。
　　周瑜皱眉，转头看向床头柜上的监护仪，正要上手检查，却突然觉得左手腕一凉，有什么东西抓了上来，像坚硬又毛糙的树皮……不对，是人手！
　　周瑜猛地后撤，可那只枯槁的手却如同铁钳般纹丝不动。他眼睁睁看着明明已经确认死亡的老人，像提线木偶般慢慢地从床上半坐起来，他的嘴角越咧越大，整张脸皮像融化的蜡一般向下滑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肌肉组织。
　　周瑜神色暗了暗，右手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直接就往这老人脸上扎去。
　　“砰！”
　　就在此时，病房门突然被猛地踹开，一道黑影闪电般闪入，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银质匕首精准地没入了尸体的心窝。以匕首为中心，蛛网般的红色纹路迅速蔓延开来，只听见尸体喉间发出“嗬”地一声，随即轰然倒回病床。
　　“周医生，抱歉，让你受惊了。”周瑜这时候才看清来人——是一名与自己身量相仿的青年男子。他逆光而立，一把拔出了匕首，随意甩了甩上面残留的血迹，干脆利落地插回了腿边的刀鞘。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特殊事件管控局行动科第三支队队长，孙策。”

　　02
　　经过了一个兵荒马乱的夜班，周瑜脚步发虚地飘回了家，开门锁门洗澡上床，一套机械般的流程做完之后，他终于有种真正下班了的实感。
　　但等他真躺在床上之后，却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周瑜叹口气，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10小时前的值班室。

　　惨白的灯光下，孙策与周瑜各捧了一杯热美式咖啡，坐在桌子的两端。咖啡的苦涩在舌尖上蔓延，和周瑜此刻的心情如出一辙。
　　“所以，”周瑜微微皱了皱眉，“按照你的说法，我是被鬼缠上了？”
　　“也不能这么说。‘鬼’这个概念太笼统了，异控局现在更倾向于称之为‘异常能量体’。”孙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医院的能量场本就比其他地方更为复杂，而如果人体正巧处于磁场低谷期，就容易被脏东西缠上。”
　　周瑜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杯子，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对方乌黑的眼圈，心说你也没好到哪去。
　　孙策似乎有所觉察，突然抬眼对上周瑜的视线。周瑜也不避，坦然地看向对方的双眼。孙策轻笑了一下，手指从胸前的口袋里夹出了一张纸片，递给了周瑜。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周瑜试图靠数羊获得睡眠之神的降临，但当羊的数量多到足够让他在脑内当大农场主之时，他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入睡。
　　“什么异常能量体？不如打两把游戏实在。”周瑜起身，拿起手机，点开了聊天软件。
　　好友列表里，“大脸猫爱吃鱼”的头像亮着，是一只圆滚滚的东北金渐层抱着条咸鱼。他俩算是纯网友，机缘巧合下连续三晚匹配到双排，配合默契得仿佛共用一个大脑。后来两人索性加了聊天软件的好友，结果周瑜发现对方也是个昼夜颠倒的社畜，经常凌晨三四点还出没在各大软件里。
　　【江东爆破组】双排？
　　【大脸猫爱吃鱼】行，我刚好有空
　　【江东爆破组】我刚下班，碰到个抢救，一宿没睡（猫猫叹气.jpg)
　　【大脸猫爱吃鱼】巧了，我也通宵，这一天天的没个消停。走走走，上线
　　两人搭伙，把副本里的Boss杀了个七进七出。就在屏幕上的幽冥鬼王轰然倒地的那一刻，周瑜鬼使神差地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江东爆破组】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大脸猫爱吃鱼】怎么？你遇上什么邪门事了？
　　【江东爆破组】没事，可能最近工作太累了，看什么都疑神疑鬼的
　　【大脸猫爱吃鱼】我早就说医院这鬼地方不干净。说真的，你要是遇到什么怪事，我可以给你推荐专业人士（狗头.jpg）
　　【江东爆破组】什么专业人士？和尚？道士？还是算命的？
　　【大脸猫爱吃鱼】比这靠谱多了，而且长相和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猫猫得意.jpg）
　　周瑜盯着手机屏幕，忍不住轻笑出了声。他突然想起那晚病房里，匕首的冷光映衬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说起来，那张名片呢？
　　周瑜后知后觉地想起，从值班室出来之后光顾着补医嘱补病程，名片似乎……
　　周瑜叹口气，明天一早上班，去值班室找找吧。
　　他重新拿起手机，只见对方又“叮叮咚咚”地发了好几条消息。
　　【大脸猫爱吃鱼】说起来，你们医生有没有什么忌讳？
　　【大脸猫爱吃鱼】比如夜班前不能吃芒果？
　　【大脸猫爱吃鱼】进医院不能穿红衣服？（猫猫好奇.jpg）
　　【江东爆破组】倒是也没这么夸张……
　　【江东爆破组】不过……（对方正在输入，停顿了几秒）
　　【江东爆破组】如果你给值班的医生带点苹果
　　【江东爆破组】也许能收到些特殊关照？（猫猫wink.jpg）

　　03
　　第二天周瑜去值班室一瞧，果不其然，保洁阿姨比他想得更勤快，别说名片了，整个值班室连张纸屑也没留下。
　　周瑜叹口气，才刚走出值班室，远处走廊里，就传来吕蒙拖长音的呼喊声：“瑜哥，有人找！”
　　周瑜走近一看，昨天那张床铺已经空了出来。一早上的阳光正好，从窗户里照进来，雪白的床单渡上了柔和的金边，哪里还有半分阴森恐怖的影子。
　　而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床边，逆着光转过身来。孙策今天没穿制服，一身笔挺的黑色风衣垂落至膝间，阳光沿着他的身形浸润开来，留下一道利落的剪影。
　　“早啊，周医生。”孙策单手插在口袋里，嘴角微微上扬，“那天走得太急，还有点活没收尾。也忘了问你，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瑜摇头：“我没事。”
　　孙策点点头，变魔术似的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个青色的苹果，“不知道你有没有吃早饭，但是，尝尝？”
　　周瑜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转折搞懵了一瞬，半晌才开口道：“谢谢？”
　　“不客气。”孙策刚开口，却突然偏头向一边低咳了两声，“没事我就先走了，一会还有任务。”
　　周瑜看着对方眼下的淡青，比那天晚上有过之而无不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最近换季温差大，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放心。我没那么脆皮。”孙策伸出两指在额头一碰，朝着周瑜敬了一礼，“有机会下次见。”

　　04
　　“孙策同志，你的下次见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周瑜无奈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孙策，“这才一周不到，你又来医院报到。”
　　孙策额头上贴着退烧贴，还笑得没心没肺：“医院WiFi快啊，比我们单位强多了。”
　　周瑜站在移动电脑旁，阳光透过百叶窗的折页，轻柔地落在他身上，他修长的手指鼠标点着鼠标，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病历：“诊断病毒性心肌炎，肌钙蛋白稍微高了点，心电图ST-T段抬高……你这情况，虽然不太严重，但起码住院几天看看情况。”
　　孙策忙不迭点头：“周医生说得对，都听周医生的。别说一周了，住一个月都行。”
　　“都烧成这样了就别贫了，”周瑜叹气，“让我听听你的心音。”
　　周瑜走到床边，解下颈间的听诊器，将胸件扣在了孙策的胸前。此时正值冬日，但病房里空调足够，孙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周瑜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依然能够感受到对方异常升高的体温。
　　“深呼吸。”周瑜低声道，音量不自觉地轻了几分。
　　孙策乖乖依言照做，此时两人之间不过一尺的距离，周瑜能清晰地看见，阳光照耀在对方琥珀色的眼眸中，光影流转。听诊器的连接管泛着银色冷光，如实地将一阵阵有力的心音传进了周瑜的耳内，一声声的，像是鼓槌一般砸在了他的心上。
　　周瑜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收起听诊器后直起身，他的耳尖微微泛红：“其他没什么问题，只是……”
　　“只是？”
　　“你心跳有点快。”
　　“那是因为……”孙策突然停顿了几秒。
　　“因为什么？”周瑜下意识地追问。
　　“当然因为我现在在发烧啊。”孙策眨了眨眼，勾起嘴角。
　　“咳咳，你说得对。”周瑜迅速别过脸去，开始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要熬夜，按时吃药，我去调整一下你的治疗方案。”
　　孙策看着周瑜脚不沾地地推着查房车出了病房，仿佛再晚一秒就要被主任抓到上班摸鱼。孙策收起笑，拿起一旁的手机开始打字。

　　临近中午，周瑜终于有功夫闲下来喝口水。一早上新收了五个病人，出院六个病人，一通忙碌后还倒欠四份病历没写。
　　他点开手机一看，收到的最新信息已经是四小时前：
　　【大脸猫爱吃鱼】我好惨啊，最近外勤任务太多，活生生把我累住院了（这破班一天也上不下去了.jpg）
　　【大脸猫爱吃鱼】不过这次住院，我的管床医生居然是crush！！
　　【大脸猫爱吃鱼】但是我上次给过他联系方式，他一直没加我。查房时候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说我是不是没戏了（猫猫心碎.jpg）
　　【江东爆破组】你病得严重吗？
　　【江东爆破组】怪不得你上次问我医生有什么忌讳
　　【江东爆破组】原来你是对我的同行一见钟情……
　　【江东爆破组】你有按我说的送苹果吗？他什么反应？
　　【大脸猫爱吃鱼】还好，现在用了几天药,已经好多了
　　【大脸猫爱吃鱼】苹果我也送了，他就说了声谢谢，还让我注意身体（猫猫呆滞.jpg)
　　【大脸猫爱吃鱼】这算不算是好人卡二连击？
　　【江东爆破组】你不如等出院后，直接约他试试？
　　【江东爆破组】没有人可以拒绝直球（拍肩.gif）

　　说起苹果……周瑜突然想到了什么，但还没等他抓住脑内那条一闪而过的丝线，就听见办公室门口，陆逊喊道：“周师兄！14床抢救！”
　　“来了！”

　　05
　　“恢复得不错，不出意外的话，这周末应该可以出院了。”周瑜抱着病历夹，站在孙策的床尾，“回去还得修养一周，期间不要剧烈运动。”
　　“我……”孙策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病房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
　　“哥——”
　　孙策与周瑜同一时间转头向声源望去，只见一黑一白两个毛球滚进了病房，其中白色的那个更是一个飞扑，直接砸到了孙策身上。
　　“香，香香，先撒开，你要……把我……压死了。”孙策突然被迎面击中，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心口。
　　“哥，你生病住院怎么不告诉我们？”白色毛球——原来是穿着白色毛领羽绒服的少女——抬起头来，与孙策有五分相似的脸上气鼓鼓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穿着黑色羽绒服的青年忙不迭地和周瑜道歉，“我妹妹比较激动，吓到你了。”
　　“没事，那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周瑜微微颔首，走出了病房。
　　孙策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渐行渐远的周瑜身上撕下来，转头看向弟弟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要不是妈找不到你人。我们是不是得过一年才知道你住院了。”孙权直皱眉。
　　“哎，爸妈人在外地旅游，知道了也只能瞎操心。而且我这不是怕耽误你俩上课。”孙策自知理亏，声音轻柔起来，“再说我都快好了，很快就能出院了。”
　　“我看你是舍不得走吧，人都要变牛皮糖黏在刚刚那位医生身上了。”
　　“哎仲谋你这臭小子，怎么和你哥说话呢？”
　　“行了行了，你俩几岁了。”孙尚香看不下去了，“哥，我们这次来，除了看望你，还要告诉你两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孙权接话道。
　　“谢谢，我一个都不想听。”孙策只想把自己耳朵堵起来。
　　孙权和孙尚香才不管他们大哥爱不爱听，想不想听，自顾自地演双簧似的一唱一和：“坏消息是，咱妈托了表哥的大姨的二嫂的舅舅的妹妹的关系，打听到他家儿子也是单身，咱妈一听这不巧了嘛，正好你也快出院了，于是安排你下周六，去和这个表哥的大姨的二嫂的舅舅的妹妹的儿子相亲。”
　　“好消息是，听说对方是个大帅哥呢！”孙尚香好心补充道。
　　孙策痛苦捂脸：“这就是我不想回消息的原因。”
　　“大哥，放弃挣扎吧。”孙权同情地拍了拍孙策的肩，“这次哪怕你给我零花钱翻十倍，我也不会再替你去相亲的。”

　　与此同时，周瑜坐在护士站内，面对电脑写病历。早上病房的电脑争抢战堪比赌桌，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周瑜在医生办公室的开盘中败北，无奈只能申请外调。
　　他边写着首程病历，边留神听着一旁新病人的絮絮叨叨，还不忘捕捉对面孙策的病房里流出来的只言片语，什么“相亲”，“不要”之类的字眼。这让周瑜不由地回想起，昨晚自己接的那个电话——
　　“喂，妈，怎么了？”
　　“小瑜呀，妈妈打听到了，你表哥的大姨的丈夫的二舅子的连襟的侄子的儿子正好也是单身呢，这周六，我给你们约了见个面，聊聊啊。”
　　“不是，妈，我这……”
　　“哎呀，人家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就算没缘分，交个朋友也好啊。就这么说好了，下周六下午啊，具体地点我一会发你手机上。”
　　“不是，等等……”
　　“嘟嘟嘟……”

　　下班回家的周瑜，越想越郁闷，只觉得满腔愁思无处发泄，遂打开聊天软件：
　　【江东爆破组】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休息，居然被我妈安排去相亲
　　【江东爆破组】她为了不让我反悔，甚至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
　　【大脸猫爱吃鱼】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我这周末也被我妈安排去相亲（猫猫惊恐.jpg）
　　【大脸猫爱吃鱼】可怜我都快要出院了，和crush的进展还是0%，甚至不敢去要他的联系方式
　　【大脸猫爱吃鱼】和相亲对象的进度倒是要迈入1%的大关了（咸鱼躺.jpg）
　　【江东爆破组】这根蜡烛是为我们两个人点的（蜡烛.gif）

　　06
　　周瑜指着检验报告单，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上下箭头：“恭喜，各项指标都正常了，下周应该就能出院了。”
　　“公瑾。”孙策可怜巴巴，“看在我每天送你一个苹果的份上，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苹果？”周瑜挑了挑眉，回想起这一个多礼拜以来，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出现在自己办公室桌上的一只青苹果，通常用淡绿色的包装袋装着，有时候外面还扎了个歪七扭八的红色蝴蝶结。
　　周瑜知道，陆逊和吕蒙在背后偷偷八卦，说这是哪位田螺姑娘不敢露面——谁知道居然是孙策……
　　一时之间，周瑜竟有点脸热。
　　不过周瑜表面不动声色，似笑非笑：“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 孙队这是巴不得我离远点？”
　　“大人冤枉啊！”孙策急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手上的输液管都被扯得一激灵，“我这不是希望你夜班平安，顺便……”
　　“顺便？”
　　“顺便，想问问你，这周末能不能请你喝杯咖啡？”
　　闻言，周瑜直接无语笑了：“不如你去翻翻第十版人卫《内科学》中病毒性心肌炎的治疗要点，其中第五条写明禁止康复期患者饮用任何刺激性饮料。”
　　一瞬间，周瑜觉得孙策头上有一对不存在的耳朵塌了下去。
　　“不过……”周瑜话锋一转，“如果下周六你有空的话，晚上7点剧院有话剧巡演。”
　　周瑜说完，把病历夹一合，径直走到病房门口，转头道：“等你出院了再说吧，我可不想被人举报到医务科，说管床医生和病人关系过密。”
　　“放心吧。”孙策重新躺回病床上，不存在的耳朵又竖了起来，“我保证不出三天就能出院。”

　　可能是孙策的虔诚祷告感动了上天，又或者是异控局行动科支队长确实体能异于常人，等周瑜轮完夜班回来的第二天，孙策的床位已经空空如也。
　　周瑜站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过口袋里的蓝黑笔，他突然意识到一个荒谬的事实：
　　他们共处了整整8天。
　　他记得孙策每一天的用药计量和给药方式。
　　记得他每一次的检验指标变化。
　　记得他打游戏时喜欢把枕头垫在腰后。
　　甚至被迫记住了对方对自己五花八门的称呼：周医生，周老师，周总，周公瑾，周瑜……
　　可自己偏偏忘了要对方的联系方式。

　　“周老师，”护士探头进来，“26床的病人，留了东西给你。”
　　——是一颗用绿色纸袋装着的青苹果，下面压了张皱巴巴的纸条，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
　　周六19点剧院，不见不散～

　　07
　　周六，恰好是个好天气。冬日里难得一遇的暖阳，如蜜糖般倾泻在餐厅的落地窗前。
　　周瑜推门的瞬间，招财猫例行公事的“欢迎光临”的声音，和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声同时响起。
　　【大脸猫爱吃鱼】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来相亲了（猫猫上吊.jpg）
　　【大脸猫爱吃鱼】但你别说这地方环境还不错（餐厅陈设.jpg）
　　【大脸猫爱吃鱼】你说我怎么才能和对方委婉表达“我有心上人了”的同时又不伤彼此和长辈面子？

　　周瑜的视线环视了一圈，落在了角落里，那里坐着一个意想不到但又无比熟悉的人影。
　　孙策正低头与手机较劲，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其实被人盯上了。
　　此时，一个荒诞却又合理的念头兀地出现在周瑜脑海中：
　　苹果，游戏，相亲，crush，医生……
　　一系列原本毫不相干的词汇，在刚刚收到的那张餐厅照片的牵引下，串联成了一条闪闪发光的珍珠项链。

　　“公瑾！”直到周瑜走到身边，孙策才后知后觉地将注意力从手机上撕开，“好巧啊！你也来这吃饭？”
　　周瑜摇了摇头，直接坐下：“我想，你就是表哥的大姨的丈夫的二舅子的连襟的侄子的儿子。”
　　周瑜顿了顿，继续道：“也就是我的相亲对象。”
　　对面的孙策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也许孙队第一次出外勤时见鬼的震惊都不如此刻的震撼。
　　周瑜拿出手机，打开的页面是他与【大脸猫爱吃鱼】的聊天界面。
　　他俩的对话尚且停留在【你说我怎么才能和对方委婉表达“我有心上人了”的同时又不伤彼此和长辈面子】。
　　周瑜当着孙策的面，修长的手指开始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
　　下一秒，只听见“叮”的一声，孙策的手机锁屏上瞬时出现了一条新消息：
　　【或许你可以和他当面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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