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倒计时

　　腊月的风裹着寒气拍在窗户上时，顾枝淮正把脸埋在抱枕里，盯着书桌上那盆蔫蔫的薄荷发呆。这是他感冒痊愈后的第三周，却总提不起精神——前几天去学校交画稿，导师说他的作品少了点“温度”，还说他最近的画风太沉，不像以前那样满是鲜活的色彩。
　　“又在对着薄荷叹气？”秦云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身寒气。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手里拎着两个纸袋，其中一个还散发着淡淡的奶油香。
　　顾枝淮抬起头，眼底没什么光彩：“没什么，就是觉得它快死了。”那盆薄荷是秦云川春天时买的，说放在书桌旁提神，以前顾枝淮总记得浇水，最近却连碰都懒得碰。
　　秦云川走过去，弯腰摸了摸薄荷的叶子，又伸手探了探土壤：“只是缺水，浇点水就活了。”他转身去阳台接了杯温水，慢慢浇在花盆里，水珠落在土壤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你呢？是不是也像它一样，需要点‘甜’的东西提提神？”
　　顾枝淮没说话，只是把脸转回去，继续盯着抱枕上的花纹。秦云川见状，把其中一个纸袋放在他面前：“打开看看。”
　　纸袋上印着熟悉的甜品店logo——是顾枝淮最爱的那家“暖冬甜品”，去年冬天秦云川带他去过一次，他连吃了两块草莓蛋糕，还说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顾枝淮的指尖动了动，却没立刻打开：“你怎么突然买这个？”
　　“路过的时候看到，就想着你可能想吃。”秦云川坐在他身边，把纸袋往他面前推了推，“这家店冬天只卖草莓口味，错过就要等明年了。”
　　顾枝淮终于伸手拿起纸袋，打开的瞬间，浓郁的草莓香混着奶油香扑面而来。蛋糕盒里躺着一块精致的草莓蛋糕，表层铺着新鲜的草莓片，淋着亮晶晶的糖霜，边缘还撒了层粉色的糖粒，像撒了把碎樱花。他想起去年吃蛋糕时，秦云川笑着帮他擦嘴角的奶油，那时候连空气都是甜的。
　　“怎么不吃？”秦云川看着他盯着蛋糕发呆，伸手把叉子递到他手里，“凉了就不好吃了，这家店的奶油很容易化。”
　　顾枝淮接过叉子，叉起一小块放进嘴里。奶油很细腻，一点都不腻，草莓又甜又多汁，蛋糕胚松软得像云朵。可他嚼了两口，却没尝出去年的味道，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行。”他小声说，把叉子放在盘子上，再也没动第二口。
　　秦云川看着他放下叉子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他知道顾枝淮不是不喜欢，是最近的情绪太低落。导师的话像根刺，扎在顾枝淮心里——顾枝淮从小就敏感，别人的一句评价，能让他琢磨好几天。
　　“枝淮，”秦云川轻声说，“我们去书房看看吧，我昨天整理东西，翻到了一个旧相册。”
　　顾枝淮愣了愣，还是跟着秦云川走进书房。书房的书柜最底层，放着一个棕色的皮质相册，封面已经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秦云川把相册拿出来，放在书桌中央：“这是我高中时的相册，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我以前的样子吗？”
　　顾枝淮坐在椅子上，看着秦云川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秦云川的高中证件照，那时候他还留着短发，眉眼比现在青涩，却已经能看出沉稳的模样。“你那时候就这么严肃啊？”顾枝淮忍不住笑了，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上的人。
　　“那时候要备战高考，哪有时间笑。”秦云川翻到下一页，是他和同学们的合照。照片里的秦云川站在最旁边，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神还在盯着书页，像是连拍照都在想着学习。“你看这张，”秦云川指着一张单人照，“这是我第一次拿到全国生物竞赛一等奖时拍的，我妈非要让我站在学校的樟树下拍，说沾沾喜气。”
　　顾枝淮看着照片里的秦云川，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手里举着奖状，嘴角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那棵樟树他很熟悉，就是现在医院里的那棵老樟树——原来他们早就见过同一片风景。
　　“这张呢？”顾枝淮指着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坐在画室的窗边，背对着镜头画画。
　　秦云川的眼神软了下来：“这是我偷拍的。”他顿了顿，声音放得很轻，“那时候我经常去画室旁边的教室自习，总能看到你坐在窗边画画。阳光落在你身上，你握着画笔的手很轻，连头发丝都在发光。我那时候就想，这个喜欢画画的小朋友，怎么这么安静。”
　　顾枝淮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抬头看着秦云川：“你那时候就注意到我了？”
　　“嗯。”秦云川点点头，指尖拂过照片上的小身影，“那时候你身体不好，经常请假，每次看到你去画室，我都会多留意几眼。有一次你发烧，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还偷偷给你盖了件我的校服外套，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顾枝淮的眼睛突然红了。他当然记得，那时候他发着烧，在画室里睡着了，醒来时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淡淡皂角味的校服外套，尺寸比他大很多，却很暖和。他一直不知道是谁送的，原来竟然是秦云川。
　　“我还以为是老师盖的……”顾枝淮小声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秦云川伸手擦去他的眼泪，声音温柔得像春风：“傻瓜，那时候我不敢告诉你，怕你觉得我奇怪。后来我去外地读大学，还总想起你坐在窗边画画的样子，想着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少生病。”
　　顾枝淮靠在秦云川的肩膀上，眼泪越流越多。原来他们的缘分，早就开始了。那些他以为的“巧合”，其实都是秦云川偷偷的牵挂。
　　“你看这张，”秦云川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风景照，照片里是一片盛开的荷花，背景里有个模糊的小亭子，“这是我大学时去城郊的荷园拍的，那时候我就想，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喜欢的人来这里看荷花。”
　　顾枝淮抬起头，看着照片里的荷花，突然想起夏天时秦云川带他去荷园的场景。那时候秦云川牵着他的手，陪他在荷塘边画画，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得让人心慌。“原来你那时候就想好了……”顾枝淮的声音带着哽咽，却也多了几分笑意。
　　“嗯，想了很多年。”秦云川把相册合上，放在桌上，“枝淮，我知道导师的话让你不开心，也知道你最近觉得自己的画没有温度。但你要知道，你的画里一直有温度，只是你最近把自己裹得太紧，忘了把心里的温暖画进去。”
　　他拿起桌上的草莓蛋糕，叉起一块递到顾枝淮嘴边：“再尝尝，这次慢慢吃，想想去年我们一起吃蛋糕时的样子，想想荷园的荷花，想想雪地里的笑声，这些都是你画里的温度啊。”
　　顾枝淮张开嘴，咬下那块蛋糕。这一次，他尝到了去年的味道——草莓的甜，奶油的香，还有秦云川掌心的温度。眼泪还挂在眼角，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好吃。”他小声说，又叉起一块放进嘴里。
　　秦云川看着他终于露出笑容，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他拿起手机，拍下顾枝淮吃蛋糕的样子——照片里的顾枝淮嘴角沾着奶油，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这张照片要存起来，等我们老了，再拿出来看。”
　　顾枝淮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秦医生，我想现在就画画。”
　　“好啊，画什么？”秦云川问。
　　“画我们高中时的样子。”顾枝淮放下叉子，拉着秦云川的手走进画室，“我要画你站在樟树下看书的样子，画我坐在画室里画画的样子，还要画你给我盖外套的场景。”
　　他拿起画笔，蘸上鲜艳的颜料，笔尖在画纸上轻轻滑动。这一次，他的画笔不再沉重，而是充满了活力——绿色的樟树，蓝色的校服，粉色的画室窗帘，还有阳光洒在纸上的斑驳光影。秦云川坐在旁边，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偶尔帮他递一下颜料，或者给他递一杯热可可。
　　窗外的风还在吹，却不再让人觉得寒冷。画室里弥漫着草莓香和颜料的味道，还有两人偶尔的笑声，温馨得像一幅画。
　　顾枝淮画到傍晚，终于把画稿完成了。画纸上，高中时的秦云川站在樟树下，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神却望向画室的方向；画室的窗边，小小的顾枝淮坐在椅子上，身上盖着一件蓝色的校服外套，手里握着画笔，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画面的角落，还画了一朵小小的草莓花，像个秘密的标记。
　　“画得真好。”秦云川看着画稿，眼底满是温柔，“这是我见过最有温度的画。”
　　顾枝淮看着画稿，又看了看秦云川，突然觉得心里的空落落被填满了。原来导师说的“温度”，不是华丽的色彩，而是藏在画里的回忆和爱意。“秦医生，谢谢你。”他说，“谢谢你给我买草莓蛋糕，谢谢你翻出旧相册，谢谢你让我找回了画里的温度。”
　　秦云川俯身，在他的额头印下一个吻：“傻丫头，我们是爱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憋着。我会陪你一起面对，一起找回属于你的温度。”
　　顾枝淮点点头，靠在秦云川的怀里。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画稿上，也落在他们身上。画纸上的草莓花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他们之间的爱情一样，永远鲜活，永远温暖。
　　晚上，秦云川做了顾枝淮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和番茄牛腩。吃饭的时候，顾枝淮突然说：“秦医生，等春天来了，我们再去一次‘暖冬甜品’吧，我还想吃草莓蛋糕。”
　　“好啊，不仅要吃草莓蛋糕，还要去荷园看荷花，去山谷采松香，去公园喂鸽子。”秦云川夹了一块排骨放在他碗里，“只要你开心，我们可以每天都去做你喜欢的事。”
　　顾枝淮笑了，眼睛里闪着光。他知道，有秦云川在身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能勇敢面对。他们的爱情，就像这草莓蛋糕一样，甜而不腻，温暖人心；也像这旧相册里的回忆一样，珍贵而美好，永远值得珍藏。
　　吃完饭后，顾枝淮把下午画的画挂在画室的墙上，和之前的雪景画、荷花画放在一起。秦云川站在旁边，看着墙上的画，笑着说：“我们家的画廊又多了一幅珍贵的作品。”
　　“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顾枝淮说，眼睛里满是期待，“我要把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美好瞬间，都画进画里，让它们永远陪着我们。”
　　秦云川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好，我会一直陪着你，做你画里最温暖的风景。”
　　窗外的夜色渐浓，室内的灯光却很暖。顾枝淮靠在秦云川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充满了幸福。他知道，他们的爱情故事还在继续，还有很多美好的时光在等着他们一起去创造，一起去见证。而这个冬天，因为有了草莓蛋糕的香甜，有了旧相册的回忆，有了彼此的陪伴，变得格外温暖，格外值得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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