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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厨秘辛与惊魂一暼
肥朱那句无意的低语,如同在李孤混乱的脑海中投入一颗石子,荡开层层疑窦的涟漪。
“传说”?“造孽”?这两个词重重砸在他的心上。那本带来力量又带来无尽麻烦的《乌鸦嘴神功》,果然不是凭空掉下来的寻常秘籍!肥朱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许,他能知道这功法的来历,甚至……知道如何摆脱它?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瞬间攫住了李孤全部的心神。什么通缉令,什么江湖追杀,此刻都被暂时抛到了脑后。与解开自身困境的秘密相比,那些都显得不那么紧迫了。
他必须去找肥朱问个清楚!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怎么问?难道直接冲进莲蓬客栈,当着所有伙计客人的面,揪住肥朱的衣领逼问:“喂!死肥猪!你是不是知道乌鸦嘴神功的秘密?”
那无异于自投罗网。恐怕话还没说完,就被闻讯赶来的官差或者赏金猎人淹没了。
必须找个隐秘的、肥朱落单的机会。
李孤压下心中的急切,重新藏好斗笠,像一抹幽灵,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莲蓬客栈的后巷。这里堆放着酒楼产生的泔水桶和废弃杂物,气味并不好闻,但人迹罕至。
他找了个既能观察后院小门,又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蜷缩起来,耐心等待。身体的疲惫和头痛依旧隐隐作祟,但精神的紧绷和巨大的好奇暂时压制了这些不适。
时间一点点过去。后院小门不时有伙计进出倾倒垃圾或者搬运食材,但始终不见肥朱那肥胖的身影。
直到日头偏西,厨房忙碌的喧嚣稍歇,后巷渐渐安静下来时,那扇小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
出来的正是肥朱。他解下了油腻的围裙,搭在肩上,胖脸上带着一丝忙碌后的疲惫,还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忧心忡忡。他并没有注意到藏在阴影里的李孤,左右张望了一下,便低着头,快步朝着巷子另一端走去,似乎有什么心事。
机会! 李孤心中一紧,立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尾随上去。
肥朱并没有走远,只是拐进了后巷深处一个更加僻静的、堆满空酒坛的死角。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烟袋锅子,蹲在地上,笨拙地试图点燃。微弱的火石光芒映照着他愁眉不展的胖脸。
就是现在!
李孤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在距离肥朱还有五六步远时,压低声音,突兀地开口: “肥朱。”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正在点烟的肥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肥肉猛地一哆嗦!烟袋锅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惊恐万状地猛地回头,看到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的、戴着斗笠的李孤时,一双绿豆小眼瞬间瞪得溜圆,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你……你你……”肥朱的手指颤抖地指着李孤,嘴唇哆嗦着,吓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肥胖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差点撞倒身后的酒坛。他这反应,远比看到一个小偷仇家要惊恐得多,那是一种仿佛见到了什么不该存在于世上的、极度不祥之物的骇然。
李孤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更加确定。他掀开一点斗笠,露出自己的脸,目光死死盯住肥朱:“你好像很怕我?”
肥朱猛咽了好几口唾沫,胸口剧烈起伏,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声音却依旧发颤:“你……你小子怎么还敢在这里?!满城都在抓你!你快走!快走啊!”他挥动着胖手,像是在驱赶什么瘟神。
“走?走去哪儿?”李孤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冷了下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关于我……关于我这身‘邪门’的本事?”
听到“邪门”二字,肥朱的脸又白了几分,眼神闪烁,不敢与李孤对视,连连摆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你快走!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就当从来没来过!”
“你不知道?”李孤冷笑,学着肥朱昨天的语气,“‘乌鸦嘴……难道传说是真的?造孽啊……’——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肥朱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惊恐变成了极度的难以置信和后悔,仿佛懊恼自己昨天怎么会失口说出那句话。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告诉我,‘传说’是什么?‘造孽’又是什么意思?”李孤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逼迫,“这功夫到底什么来历?你是不是知道怎么……怎么破解?”最后一句,他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希冀。
肥朱看着李孤那双虽然稚嫩却异常执拗、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偏执的眼睛,肥胖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怜悯,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奈。
他长叹一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捡起掉落的烟袋,却没了点燃的兴致。
“唉……冤孽,真是冤孽……”肥朱的声音沙哑了许多,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小子,听我一句劝,别再用了……那东西,碰不得啊!”
“为什么碰不得?”李孤追问,“它让我有了力量!没人再敢随便欺负我!”
“力量?”肥朱抬起头,眼中满是苦涩和一种李孤看不懂的沉重,“那是诅咒!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你现在觉得痛快,是因为你还没尝到它真正的反噬!它会吸干你的运道,耗光你的阳寿,最后把你拖进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所有跟你扯上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看看子冬!他只是挨了你一句咒,就倒霉成什么样了?这还只是最轻的!”
李孤闻言,心中一寒,下意识地摸了摸依旧隐隐作痛的额头。难道这头痛和疲惫,就是反噬的开始?
“那……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李孤的声音有些干涩。
肥朱眼神飘忽,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不愿回忆的恐惧之中。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听去:
“我也只是……很久以前,听我一个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远房叔公醉后提起过几句……他说,前朝隋末天下大乱时,江湖上曾出现过一种邪功,无人知其来历,练功之法诡异无比,能口吐诅咒,言出法随,杀人于无形……因其功效阴邪,施展时常招来乌鸦盘旋啼叫,故被称为……‘乌鸦嘴神功’。”
李孤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终于听到了一点关于秘籍的线索!
“但修此功者,皆不得善终!”肥朱的语气陡然变得森然,“或被仇家分尸,或遭天谴横死,或疯癫自残而亡……而且死状极惨!我叔公说,那根本不是武功,是某个陨落的邪神留下的诅咒!谁碰谁死!还会祸及子孙亲朋!所以早就应该失传了才对……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你手里?”肥朱看向李孤的眼神,充满了不解和更深的恐惧。
邪神诅咒?不得善终?祸及亲朋?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孤的心上。他想起自己发下的那八十一根鸡腿的“宏愿”,想起那轻易获得的力量,想起昨夜那抽空精神的疲惫和剧痛……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难道……他追求的,从来不是什么神功秘籍,而是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不可能!你骗我!”李孤猛地摇头,试图驱散心中的恐惧,色厉内荏地低吼,“要是真这么邪门,你怎么没事?你还不是好好的当你的厨子?”
肥朱脸上掠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似乎被问到了某种难言之隐,支吾道:“我……我怎会一样?我又没练过!我只是……只是听说过!反正你信我的,赶紧把那邪门的东西扔了!能扔多远扔多远!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许……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他的话音未落——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瓦片松动的声音,突然从两人头顶的墙头上传来!
李孤和肥朱都是浑身一僵,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墙头之上,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披一件宽大的、近乎纯黑的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完全遮住了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下颌轮廓。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若不是那一声轻微的响动,根本无人能察觉他的存在。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一股远比面对任何江湖客或官差都要冰冷、都要深沉的危险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李孤淹没!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天敌般的极致恐惧!
肥朱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嗷”一嗓子,连滚带爬地缩到酒坛后面,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连头都不敢抬。
墙头上那黑衣人的目光(李孤能感觉到那帽檐下的注视),似乎先在肥朱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漠然的、仿佛看蝼蚁般的无视,随即,缓缓地、精准地,落在了李孤身上。
那目光,冰冷、探究,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李孤的皮肤,让他瞬间如坠冰窟,血液都快要冻结!
黑衣人没有任何动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李孤怀中的那本《乌鸦嘴神功》,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剧烈地灼烫起来!烫得他胸口剧痛,仿佛那块皮肉都要被烙穿!
与此同时,一阵尖锐至极的、几乎要撕裂他灵魂的剧痛,猛地贯穿了他的头颅!
“呃啊!”李孤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捂住额头踉跄后退,眼前阵阵发黑。
那黑衣人似乎微微偏了下头,帽檐下的阴影波动了一下,仿佛对李孤的反应有些许好奇。
下一秒,还不等李孤做出任何反应,甚至不等他升起诅咒的念头,那黑衣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轻轻一晃,竟凭空消失在了墙头之上!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残留的、几乎将李孤灵魂冻僵的冰冷注视,和怀中依旧滚烫的秘籍,证明着刚才那惊魂一瞥并非幻觉。
死角落里,只剩下吓得几乎昏厥的肥朱,和靠着墙壁、脸色惨白如纸、浑身被冷汗湿透、头痛欲裂的李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声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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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吗,喜欢这个类型应该很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