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箱十二卷

　　“公平？”黑狐却又微微地笑了，神往地道：“我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想到公平这两个字！所有的付出都是我自愿的，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实际上，她也是个苦命的人，但她终是有高飞的时候，我为我能保护她高飞而感到满足，这可能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吧？”

　　“那你以后……”慕青蓉不由道。

　　“我是男人，我还有手有脚，我不会倒下，我也不会就此一蹶不振，我最挚爱的人将来一定会幸福，我也一定要活的很精彩，要不然，她心中的愧疚就不会磨平，我又怎么能舍得让她天天不高兴呢？所以，我也一定会振作起来，会好起来，去做我愿意去做的事，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尽快的从我的阴影里走出来，放心地去追求属于她的幸福吧？所以，蓉姑娘，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而且我会尽快的好起来，我不能——再成为她的累赘！而且，我从此以后也——绝对不会再见她！我希望在她的心目中，我永远是那个顶天立地的曹游，而不是现在这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曹游，那时的我，才是最好的我！”

　　曹游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眸子中充满了骄傲的神光，脸庞上布满了神圣的光，但门外的毋宝瑶却早已经泪雨滂沱，哭断了柔肠，整个人都垮了下去。

　　慕青蓉也有些唏嘘，黯然地道：“好的，大小姐那里，我晓得怎么去说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和慕青萍还有耿□□了出来，缓缓地关上了门。

　　门后面，毋宝瑶也缓缓地起身。

　　慕青萍便叹息地道：“瑶姐姐，你刚才也听到了吧？黑狐并不想再见你，他也不想与你再有什么纠葛，他会自己振作起来，但也祝愿你能找到自己幸福的人，开始新生活，他不比你，出身低微，更经不起伤害，他既然已经放手，理性地看待这件事情，所以……也请你放手？这样对你、对他都好,每个人都应该有个新生、将来！”

　　毋宝瑶泪眼婆娑，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低声的道：“黑狐为我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我本来不想放弃的，但今日听了他自己的真心话，我……觉得我还是太幼稚了，感情这两个字，本来就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想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的，既然我来智慧给他徒增压力，那我便只有放手，也让他能自在轻松的去活，活出他自己向往的样子——他在我心中，永远是最棒的样子！”

　　慕青蓉点点头，如获重释：“你想开了就好！”

　　毋宝瑶哭着点点头，坚强地道：“今日多谢蓉妹妹帮我打开这个心结，我心里也似乎明白了很多，轻松了很多，对以后也依稀有了些轮廓，真的十分感激；你们也劳累了，多休息，我先走了！”说着，轻轻一礼。

　　“不敢，慢走！”慕青蓉和慕青萍便同时行礼道。

　　出了炊红小筑，毋宝瑶却蓦然回首凝望，苦涩地道：“曹公子，你说的我都懂，可是经历了这么多，抛却了我年少轻狂的不知轻重所谓的眼高于顶，见到了你这样的好男人，再以朴拙的慧眼识去，成都、又有几个男人再能让我心动？以前总嘲笑二妹的对庄梦之的执著，嘲笑李丽春对南玉屏的痴狂，现今看来，不是她们太傻，只是我太蠢罢了，鱼玄机也曾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女人，一生何求？能得一真心人护着、宠着，足矣！”

　　运载着格桑拉姆、索朗、多吉石首的吐蕃商队，在吐蕃与大蜀的交界处又发现了央拉和达瓦的尸体，商队首领的脸色更加的惶恐，大声地道：“你们几个，押着货物在后面慢慢地走，你们，跟我赶快带着这些尸体往泰昂达则城里赶，赤穹大王和王妃非常钟爱拉姆公主，这可要他们怎么受的了啊！”

　　商队一分为二，向前疾行。

　　泰昂达则城，赤穹和王妃正坐在王殿中，才旦、塔克等人都在下面陪坐。

　　赤穹首先看着王妃道：“先前拉姆和多吉他们一天一只信鸽给我们送消息，可是现在连快两天了，还没有消息送来，也不知道他们那里怎么样了！”

　　王妃也沉着脸道：“方落雁要在李继宏地大婚之日将毋宝箱救出来，本就是虎口拔牙；拉姆只带着几百人深入大蜀腹地接应，也是火中取栗，但是我们谁也拦不住，只但愿他们运气好就是了！”

　　赤穹摇摇头，叹息地道：“许是昨日的大雨耽误了信鸽的飞行，不管如何，是非成败，今日，拉姆总该给我们一个消息了吧？”

　　王妃的脸色愈加不好，低声道：“信鸽没有准时到来，可能是大雨耽搁了行程，也有可能是拉姆跟李继宏正面遭遇了……情形紧急，分不开身……”

　　这是最坏的结果，两个人脸上都很不好看。

　　才旦和塔克互看一眼，才旦便出言劝慰道：“大王王妃也不要太过焦急，公主毕竟是带了好几百侍卫一起去的，而且这些侍卫都经过了驸马的严格训练，就是真的对上大蜀上千人马也应该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正说着，突然，门外有侍卫焦急地闯了进来，大声地说道：“不好了，大王、王妃殿下！不好了，大王、王妃殿下！”

　　赤穹不由脸色一变，豁然而起，怒道：“慌什么慌，到底怎么回事？”

　　侍卫连忙惊恐地回答道：“启禀大王和王妃，我们从成都返回的商人在宫外带回了拉姆公主还有索朗、多吉、还有央拉和达瓦的尸体！”

　　“什么？！”赤穹和王妃齐齐眼前一黑，都险些栽倒在地。

　　“拉姆——”王妃首先悲痛的呼叫一声率先向外跑去。

　　“快带我出去看看！”赤穹也强压住悲痛怒叫道。

　　王宫外，一溜儿摆了一趟马车，上面拉着格桑拉姆、多吉、索朗还有央拉、达瓦的尸体。

　　“拉姆！”王妃和赤穹同时痛哭着大叫道。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赤穹抱着格桑拉姆的尸首状若疯癫，大声地喝问道。

　　商人忙回答道：“回禀大王，前夜大雨，直到雨停之后咱们才拉着货物往回赶，但在路上却突然发现公主和多吉还有索朗大人倒在路边，一同遇难的还有数百咱们的兄弟，小人吓坏了，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他们的尸首往回赶，又在快进草原的时候的发现了央拉和达瓦两位姑娘的尸体，就一并带了回来。”

　　赤穹怒发冲冠，虽然已经知道是谁，但还是再次确认道：“是谁干的？”

　　商人果然道：“现场还有不少大蜀侍卫的尸首，看服饰，应该是李仁罕李家的人，估计是那传说中的暗影卫！”

　　“果然是他们！”赤穹双目尽赤，扬声道：“才旦，立刻给我集结泰昂达则城所有能集结的人马，我要立刻杀到成都去找李仁罕算账！”

　　“呃……”才旦和塔克等人听到噩耗也都出来了，但一听到赤穹如此传令，大家都不由一愣，谁也不敢去，都把目光看向王妃。

　　王妃虽然也处在极度的悲痛中，但是还未被愤怒冲昏了理智，噙着泪道：“大王，你想怎样？”

　　赤穹便愤怒地道：“吾欲倾全城之兵，杀到成都城下，要李仁罕老儿给我一个交代！”

　　王妃便道：“大王，大蜀有多强，我们有多弱你是知道的，现在拉姆和多吉央拉她们死了，你还要葬送多少人进去？”

　　听了王妃的话，赤穹的胸中滔天的怒意终于压了一压，但还是沉闷地道：“那以王妃的意思要怎么做？”

　　“修书一封，直接给大蜀的皇帝，此事他要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泰昂达则城，不惜阖城一战！”

　　王妃突然抬起了头，双目炯炯，斩钉截铁地道。

　　成都，石青玉、石润霞、王雨知与南玉屏并肩而行，石青玉道：“大哥，二大娘和倚璧既然已经下葬，你也不要回去了，今晚，就住我们家吧！”

　　南玉屏却摇摇头道：“不了，多谢三弟。倚璧虽然去了，但是我还想再在那里陪她一会儿！”

　　石青玉和石润霞看着他憔悴的样子，也不忍心再阻止他，只得无话。

　　傍晚的方家，偌大的院子中除了南玉屏以外空无一人，院中假山嶙嶙，青竹苍翠，左一丛，又一丛，郁郁葱葱，在想不到的地方一簇又一簇，将整个不大的院子点缀的幽深曲折，深阔了不少。

　　南玉屏便在这院子中缓缓的踱步，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这些竹子，喃喃地道：“倚璧，你说你喜欢竹子，一日不看到竹子便浑身难受，杜甫的诗：‘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一直都是你所最推崇的句子，所以在你来之前，我特地亲自来这里给你栽上了成片的竹子，现在，这些竹子都长成了，可是，你也去了！难道，人来人往如是，唯我青山独住，这就真的是你最后的归宿？可是，你往青山而去，却把我丢在这里？你觉得，离开了你，我就能在这个世上独活吗？

　　苏武曾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你我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是在你我的眼中，我们早已经就是一生一世的夫妻，我在简州时也无时无刻的不在想你，想你的音容笑貌，梦想着我们成亲之后我为你亲手梳妆，亲手画眉，共牵你的手，走过无数的竹林溪水，与你被翻红浪，同做一双让人羡慕不在人间的鸳鸯；但现在，这些都已经不能实现了！”

　　南玉屏愁苦地说着，一路走来，已经来到了方倚璧地闺房之中，事起肘腋，一切都发生在方夫人的房间中，方倚璧地闺房并没有遭到破坏，一切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洁净、清新、雅致，方倚璧地那副字尚在，卧室里，被衾中似乎还有余香，一如方倚璧身上淡淡地雅致的味道。

　　南玉屏不由又悲从心来，低低地流着泪道：“潘安也曾云：‘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帏屏无髣髴，翰墨有馀迹。

　　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恍如或存，回惶忡惊惕。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

　　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春风缘隙来，晨霤承檐滴。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他是一年之后思念亡妻才做的这首诗，可是，我们才不见半日，我怎么就觉得像是过去了一世？

　　怨不得庄子也曾云：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仅仅是忽然而已，忽然而已！既然如此，李继宏不是欺负了你吗？今日此夜，我便一人独上李家，以李继宏的狗首，祭奠于你！”

　　南玉屏的话刚完，门外一声轻响，石青玉和石润霞还有王雨知已经带着小壶并几个小厮带着酒菜迈步走了进来。

　　南玉屏看着石青玉和石润霞指挥着小壶和小厮们将酒菜在院子里摆好，不由问道：“青玉，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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