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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你弟弟迁户口困难,马上送幼儿园了,你就不能帮帮我?”于兰话越说越小声,伸手搂住正专心吃凤爪的文文:“实在不行,你把他当陌生人。”
“哥哥,他是哥哥,不是陌生人。”文文嘴巴嚼着凤爪,用衣袖擦了下满是油的嘴唇。
陌生人……温喻敛眸长睫毛盖住思绪,原来是想要打感情牌。只可惜这招对以前的他适用,现在不行了。
“抱歉,我无法将他作为陌生人。”温喻放下手中筷子,目光冷淡望向她,语气平静:“我没有那么大胸怀。”
于兰听到后脸色有些狰狞,转头回顾周围顾客不少,只好压低音量:“温喻,你还在恨我和他在成年前离婚吗。”
“对,也不对。”温喻喝了口茶抽纸巾擦拭嘴唇,从裤兜掏出颗糖放在桌面:“文文下次见,哥哥请你吃糖,先走了。”
文文伸出圆润胳膊肘,拿糖时手腕金镯子敲击桌面,不忘对已经走出两步的温喻说:“哥哥,拜拜。”
于兰越想越气,在他要把糖塞进嘴里时,一把夺过:“别吃了,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害人物质。”
文文有些委屈,鼻尖皱动,眼眶微微泛红委屈道:“妈妈,好吃的糖都是哥哥给我买的。”
于兰愣住,低头望向掌心印着英文的红色包装软糖。有些遥远的记忆终于被想起,记得温喻小时候便爱吃这个牌子糖果。
由于价格比较昂贵,也有因吃多糖容易蛀牙的原因。于是在温喻干好事或者考试得奖,做家务时,便会奖励他吃糖。
她竟有些想不起以前的温喻是怎么样,只记得那会儿他总是活泼地跟在身后,不知疲倦喊着妈妈。
温喻收拾心情,朝正专心吃小笼包的谢庭方向走去:“吃完了,我们就回去吧。”
“嗯。”谢庭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水,朝他背后轻挑眉毛,像是在和什么人挑衅。
温喻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被他牵起手往门口走去。即将出门时,余光掠过小桌。
隔壁一家老小,爷爷正耐心教着孙子如何用筷子。爷爷正耐心教着孙子如何用筷子。孩子略带笨拙的笑声,引来全桌善意哄笑。
“走了,外面好冷。”谢庭出声,把他拉出茶馆。
“我们走路回去吧?”温喻将手机塞回兜,正准备朝右边走去,背后传来声音叫住他。
“小喻。”
温喻狠狠蹙眉收拾好心情带着笑意,然后转头望向牵着文文匆匆跑出的于兰:“怎么了?”
他显得有些局促,害怕谢庭会撞见尴尬局面,余光时不时落在旁边面无表情的谢庭上。
“小喻,你春节过后有空吗?”
“阿姨真不好意思,我跟小喻约好春节出去旅游。”谢庭左手搂住他肩膀往怀里带,脸上神情歉意挂着得体的笑。
来茶馆吃早点人不少,经过的顾客看到有瓜吃,纷纷一步三回头。
于兰向来是个得体人,此刻也感到丝尴尬。
她牵着一只手伸出就要跑向温喻的文文,右手撩起左边发丝,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我等你。”
说完又扯出极其夸张笑容,微微朝温喻点头,顺带整理下衣襟。
“再见。”温喻此刻装都不想装,飞快拉扯嘴角头也不回大步走了。
谢庭目光冷淡不带丝温度扫视于兰,随即又落在眨着圆润大眼,嘴里叫唤哥哥的文文上。
他微微扬起下颌脸上看不清喜怒,只有一双眼睛黑得骇人,像是结了冰的湖水。
于兰被看得有些不安,紧张咽口水。直到他牵着温喻的手消失在街角时,凝固空气才开始流动。
回家路上,他们一路沉默地走着,却不觉尴尬。冬日的风有些凉,但对方的手都很温暖。
即将进小区时,谢庭松开手,对正发呆的温喻说:“你等等。”
他说完拔起长腿便往小区角落跑去。
蛋糕店坐落在小区转角绝佳地理位置,没有醒目招牌。仅有一方蚀刻着花体英文的黑色金属牌嵌在墙侧,彰显独特个性。
没过多久,谢庭手提白色纸壳包装盒,从店内走出跑向他。带着些许喘气,站定温喻眼前:“买了甜品。”
温喻望着明显是蛋糕包装的纸壳有些蒙圈:“怎么突然想吃蛋糕了?”
“想吃就吃了。”谢庭将手在口袋摩擦几下,才又伸出来牵起他手。
两人到家后,谢庭先进门将蛋糕放在桌上。随后温喻也换好鞋,不禁对他小心动作调侃:“看来你是真很想吃蛋糕。”
谢庭朝他招手:“过来。”
温喻极其自然的跟他一道蹲在茶几前,肩膀轻轻挨着,体温透过毛衣传递。
谢庭修长手指灵活解开丝带,温喻则在旁边安静看着,眸里闪烁孩子般的好奇。
盒子拿开瞬间,精致铺满大块新鲜芒果肉的蛋糕赫然出现眼前。
温喻脸上瞬间漾开惊喜笑容:“你也喜欢吃芒果啊?”
“嗯。”谢庭拿小刀叉将蛋糕切两半,分他超大块:“请你吃蛋糕。”
作为高敏感人群,心思细腻的温喻怎么会察觉不到,其实谢庭在安慰他。
于是为了不辜负好心,为了不让自己有那么大心理压力,他还是说出真相。
“她是我妈妈,准确来说不具备法律关系。”温喻拿起叉子,切下小块精致蛋糕。
他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但笑意并未达眼底,细细机械地咀嚼蛋糕,甜蜜奶油在嘴里化开:“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谢庭注视着眉头轻轻聚拢,伸出手揽住他肩膀,默默又用力地抱入怀中,掌心贴在后背。
温喻苦笑着咽下最后口蛋糕,奶油在他口中仿佛失去味道,只剩绵密口感,如同现在难以言说的心情,粘稠而滞重。
“不用安慰我,习惯就好。”他放下刀叉眼神空洞望向前方,思绪早已飘到很远很远。
原世界家里破产后,父母感情破裂。他不愿拖累妈妈,选择跟爸爸。同年,他查出心脏病。
临进春节,于兰将他拉进房间。她蹲下身,眼角泛红。仰头看他,不让眼泪落下。
于兰握着大红包塞到他手中:“小喻,妈妈只能陪你到这儿。”
温喻当时只愣愣说:“妈妈,再过五天我成年,是大孩子。我可以为家里分担,妈妈你答应我会陪我长大。”
于兰眼泪大滴落下,打湿地板,打湿他的十七岁。
成年礼那天,温喻骑车来到季节大桥。那里鞭炮声不绝,烟花绽放。桥下是流淌不息河水,桥上是生命短暂烟花。
桥那端老奶奶摆摊,卖仙女棒。几个大人牵着闹腾小孩放仙女棒,笑容洋溢鲜活。好吵,温喻堵住耳朵。从桥这头,走到桥那头。
“小伙子,天冷怎么不多穿点?”老人家脸上堆满细纹,搓手问。
“嗯,天气好冷,奶奶早点回家。”温喻从兜中掏出红包,买下她最后的仙女棒。他指尖小心护住光棒,指尖被映得透亮。火花崩裂细微声响,光棒迅速燃烧。
温喻感觉有人在看他。透过光圈,妈妈站在集结大桥另端,牵着高壮男人的手臂。
“砰…”属于新年信号烟花升上天空,周围人纷纷拿出手机拍下纪念性一刻。明明四周喧嚣声不停,可他还是听到那一句,“小喻,十八岁快乐。”
温喻很轻的说:“妈妈,我不恨你,新年快乐。”
彩色气球终于全漂浮空中,整个城市处于兴奋之时。温喻抬手掩住流泪眼睛,眼泪流入嘴里很咸。他想:“不会再有人陪他长大。”
事情总是物是人非,两年后爸爸因为一场意外去世。彼时正处于大二的温喻,走投无路下再次去找于兰。
他站在门口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敲响门,已经怀胎六月的于兰开门。
于兰眼神有些闪烁身形僵硬,温喻视线掠过朝屋里看去,屋里那个正在看电视的男人,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他。
那道扫过来的视线,像在打量一件碍事的家具,冰冷又嫌弃。
于兰下意识把门掩得更小,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温喻明白,他们已经不再是一家人了。
“小喻,他的事情我听说了,家里还有那么多钱你都自己拿去用,我现在怀孕了,不太方便帮你。”
“你走吧。”于兰说完甚至没再看他,直接将门关上。
从那天以后温喻的生活开始有了糟糕的变化,冰箱里从总是塞满新鲜食材变成一堆速冻食品。
放假期间在家,他习惯开始用泡面或者外卖应付一顿,吃饭时间变得极不规律。
家里总有一个房间是空的,像一个无法治愈的伤口。温喻开始变得敏感,会下意识地观察别人脸色,害怕冲突,甚至在朋友关系中不自觉讨好。
因为闯祸,再也没有人帮他兜底了。
他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归纳于自己身上,产生如果我再优秀些,成绩再好一些,爸妈便不会分开的罪恶感。
温喻害怕别人从他身上看出些异样,于是便缩成一团,用之前的活泼开朗伪装成壳。
他最害怕的不是贫穷或是辛苦,而是被全世界遗忘的孤独感。长时间处于不好精神状态中,神经出现衰弱。去医院确诊病例那刻,他接受很平静,仿佛一切都是自己活该。
谢庭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像拼图般把自己嵌入他缝隙。然后他附身,将一个吻如同烙印般,轻柔印在温喻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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