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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战
重明唇边噙着淡笑,伸手将褚栖迟的手轻轻拿下来,自己覆掌上去,捧正她的脸。她轻启朱唇,声音低得只容彼此听见:“方才那小孩,跟那人说,我们是来砸场子的。”手上稍稍用了点力道,揉着褚栖迟脸颊,“说我们......砸了一路。”
褚栖迟先是疑惑地睁大眼,随即反应过来,惊讶道:“那......?”
重明朝她更靠近了些,深望进她清澈的黑眸,睫毛轻颤,与她同频眨了眨眼,随后将额头轻轻贴上了她的。在这样呼吸可闻的距离里,褚栖迟听见重明低声呢喃,如同分享一个仅属于两人的秘密:“那......我们当然要坐实它。”
话音落下的瞬间,重明微微退开。褚栖迟红着脸,惊异地发现——重明那双赤瞳,竟已变得与她一般乌黑。
“你...你的眼睛......”褚栖迟指着她的眼睛,声音都变了调。
“怎么?”重明微微偏头,眸子乌黑却依旧清亮深邃,“不好看了?”
褚栖迟的脸越烧越红:“...好看的,是另一种感觉。就是......有点不习惯。”
重明眉梢轻轻一挑,脸上扬着惯有的清傲,朝褚栖迟伸出手:“一会儿可别拖我后腿。”
褚栖迟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像是瞬间被注入了无限的勇气,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紧紧握住,挺直腰杆,重重点头:“必不辱命!”
两人成功入了场,在柳二锐利的目光下,走到了鱼槽前。
看着水中各类游弋翻腾的鲜鱼,褚栖迟低声与重明商量道:“一个厉害的‘战士’该是什么样的?唔...咱东陵那位拓宇将军,身长八尺有余,立如松岳,臂展惊人,肩背厚实如山脊,扭转腾挪时核心稳如磐石,一杆长枪,枪出如龙,是真正的天生将才!不如就按她的样子来造一个?”
她越说越觉得此计甚妙,重明既未肯定也未否定。
“鱼鳔可做药,我跟师傅识过不少鱼种,各种鱼的鱼鳔长什么样我基本都能对上号。这次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定能拼出一个‘鳔骑将军’来!”
其实,重明只需略开金瞳,便能轻易透视鱼身,将那藏于内的鱼鳔大小、厚薄、乃至经络走向看得一清二楚,高效又准确。不过......她侧眸瞥了一眼身旁斗志昂扬、眼睛发亮的褚栖迟,最终默许了褚栖迟的发挥。
褚栖迟凝神屏息,目光扫动,脑中飞速权衡着。
“躯干魁伟,核心之力磅礴,须得寻一壁厚韧极之主鳔为之基。”她目光逡巡,最终定格,“有了!‘青鼬鳕’其鳔独生一室,状若覆鼎,承压不溃,正合为之‘躯干’。”
重明微一颔首示意敲定。柳二闻言,手起刀落,动作快得只见残影,精准地剖开鱼腹,取出的鱼鳔果然形制恢宏,厚实无比,宛如一面微缩的盾牌。
褚栖迟信心更增,转向另一区域:“双臂之鳔须得柔韧而长。”她唇角微扬,“‘银线鳡’之鳔最佳,其鳔舒展开来极为修长,内蕴螺旋筋膜,收缩时能爆发出惊人弹力,正可化为伸缩自如、刚柔并济之‘双臂’。”
接着,她看向一尾底栖怪鱼:“下盘生根,双足定鼎。就选‘虎纹鳚’之鳔。其鳔壁生有特殊脉络,能与外界紧密吸附。取其鳔,立于案板,可不动如山。”
她每断定一物,便侧首看向重明,眼中闪烁着笃定与分享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询问:“瞧,我这‘军师’,可还称职?”
重明静静听着,给予肯定,却在末了,忽然抬手指了指那即将成型的“将士”,语气平淡地提出要求:“还差个头,我要好看的。”
“哈?现在?不行!”这可是上战场,关乎生死的事!
难得一次,重明警示的目光对褚栖迟不起作用。最终,褚栖迟坚决地选了龙胆石首鱼之鳔,小巧坚固。
柳二听得褚栖迟最终选定,也不多言,手中薄刃短刀挽了个利落的刀花。出手如电,精准地探入鱼腹,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片刻功夫,几枚形态、质地各异的鱼鳔便被完整取出,带着血迹摊在案上。
她又取过一束浸过鱼脂的特质丝线,指尖翻飞,穿梭缠绕,将那“躯干”、“双臂”、“双足”以及“头颅”拼接、拴紧,最终组合成一个结构分明、透着几分怪异却又不失威严的“人”形士兵,血珠顺着丝线缓缓滴落。
接着将褚栖迟挑选的一根根森然鱼刺,牢牢缚于“战士”的“右臂”之上。一柄煞气逼人的“长枪”便赫然成型,与那浑身血痕的“战士”浑然一体。
柳二抬手,示意她们的“战士”已然就绪。
重明在褚栖迟的鼓励声中,抱臂上前,一双深邃的眸子锁定在那尊血痕斑驳的“战士”身上。那“战士”稳稳站立起来,头颅微昂,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它手中的青黑鱼刺长枪一震,寻到了一个完美的进攻角度。
她们的对手——头顶着锐利肋骨的“人”形士兵已猛冲而来,骨刺直刺首级!
重明眼神微动。
她的“战士”一个迅捷至极的侧滑步,精准避开锋芒。同时手中长枪疾刺而出,“噗”地一声轻响,精准点在对手左腿。
第一处破口出现!
对手踉跄后退,旋即又以更快的速度扑上,骨刺挥舞得密不透风,大风车一般专攻下盘。
重明依旧抱臂而立,只有眼神愈发锐利。
她的“战士”亦是一杆长枪舞得水泼不进。枪杆格开袭向“左腿”的骨刺,枪尖顺势回挑,“噗!”又在对手“左腿”上添了一个破口。
“噗...噗...”
接下来的战斗几乎成了单方面的精准点杀。重明的“战士”步法精妙,枪出如电,每一次刺击都恰到好处,既不浪费半分力气,又能精准地刺破一处鱼鳔。对手的动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迟缓、扭曲,身上的破口越来越多,不断发出“噗噗”的泄气声。
最终,重明目光一凝。
那“战士”手中长枪爆发出最强一击,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瞬间刺穿了对手“首级”。
“噗——哧——”
对手彻底僵住,随即散落开来,化作一地破碎干瘪的鱼鳔。
褚栖迟在一旁看得入神。
方才重明那抱臂而立、仅凭眼神便御“将”杀敌的姿态,无比潇洒利落。血污满身的“战士”如同真有了战场英魂般,枪出无悔,精准有力。
直到对手溃败,褚栖迟才猛地回过神,压不住的兴奋与崇拜:“重老板,你太厉害了!”
重明被她晃得微微侧身,发丝微扬:“还行。”
重明继续下一局。
这次的对手是那同样是一个“大”字形的鱼鳔士兵,形态甚至更为粗壮几分,其“右手”处并未绑缚尖刺,而是紧紧拴着一个硕大坚硬的鱼头骨,俨然一柄势大力沉的“鱼头战锤”。
战斗伊始,对手便发起猛攻,那鱼头锤带着沉闷的风声,以开山裂石之势狠狠砸向重明“战士”的“头颅”,显然是想凭借蛮力一击定胜负。
重明眼神微凝。她的“战士”并未硬接,而是步伐轻巧地一错,枪尖如灵蛇出洞,并非格挡,而是疾速点向那挥锤的“手腕”连接处!
“噗!”
一声轻响,鱼鳔制成的手腕处虽未立刻破裂,却也明显凹陷下去。对手的攻势为之一滞。
操纵那鱼头锤士兵的显然是个内力刚猛却失之绵长的主。几次全力挥锤被重明以精妙身法闪避或点刺化解后,那“大”字士兵的动作肉眼可见地迟缓下来,鱼头锤挥舞得不再虎虎生风,甚至那由内力支撑的“身躯”都开始微微颤抖,显得有些虚浮不稳,仿佛随时会散架。
重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刻的衰竭。她眸光一锐,那一直以闪避和点刺为主的“战士”骤然气势一变,手中长枪爆发出凌厉无匹的劲道,一记毫无花哨的直刺,悍然迎向再次缓慢砸来的鱼头锤。
枪尖精准无比地点在锤头侧面最不受力的位置。
若是对方聚气充沛,这一击或许还能弹开长枪。但此刻,那对手气力已近乎枯竭,根本无法维持鱼头锤上的劲力。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并非鱼鳔破裂,而是那柄沉重的鱼头锤因后方内力不济,竟被这一枪点得彻底失去了控制,连同那软塌下去的“手臂”,一起歪斜着荡开,将对手的“胸膛”完全暴露了出来。
破绽大开!
重明的“战士”岂会错过这等时机?长枪如电,顺势直进。
“噗!噗!噗!”
接连数声急促的轻响,枪尖如同疾风骤雨,瞬间点破了对手因内力难以为继、早已防御大减的“胸膛”、“左肩”及“腹部”的数处鱼鳔!
那“大”字士兵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就像被抽掉了所有筋骨一般瘫软下去。
第二局,胜。
在重明的驾驭下,她们的战士成了屡战屡胜、无惧损伤的战场杀神。
一局,两局,三局......直至第七局。
无论对手是灵巧型、力量型还是诡变型,最终都逃不过被那杆青黑长枪精准点破所有鱼鳔,溃散落败的结局。案板之上,已七零八落地散着不少败者的“残骸”。
不少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甚至悄悄后退了半步,再无一人敢轻易上前挑战。
这已不是博弈,而是近乎碾压式的屠戮。
柳二站在摊后,眯眼盯着重明看了半晌,忽然侧过头,对柳幺低语了几句。
柳幺点点头,像一尾灵活的小鱼,倏地钻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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