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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谢芜芓起初没有反应过来,拉着野香蛮一直在中间楼梯那躲着,直到八点多点,医院里陆陆续续人开始变多后,一身西装的男人拎着包从电梯里出来,野香蛮先瞥到,她对这个人印象很深刻,那次天桥处,她看到过,所以她一眼认出男人。
“他就是那个男人。”野香蛮拉着谢芜芓小声说。
“就是他?”
谢芜芓倒是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看着野香蛮笃定的模样,她伸着脖子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
收回身子,转过头来又问了句,“你确定?”
野香蛮掐了她一下,“我不会认错。”从小到大,只要她想记住的男人样子,就没有记错记乱过。
“就是他。”
两人再次探着头看去,看到男人果真在叶舒彤面前停下了脚步。
黑色皮鞋率先映入叶舒彤眼帘,不用抬头,她都知道是谁,男人盯着她的脑袋皱眉,“你怎么来这了?”
语气还是以往那般冰冷,她和贺年这个男人纠缠了一年多了,彼此温情的时候恐怕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叶舒彤整理好情绪,仰起头来,略施粉黛的巴掌脸看着依旧苍白孱弱,令男人神情顿了下,两人快一个月没见过了,“先进来吧。”男人拎起手里的包,拿出钥匙开了门。
距离太远,谢芜芓她们压根听不清两人说了些什么,野香蛮着急的原地跺了两脚,“不行,我要过去,我担心彤彤。”
眼看她抬脚就要走,谢芜芓连忙拉住了她,“你别冲动,我们一起过去。”
两人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坐在男人办公室外,有些不自然,左顾右看,怕走廊上来来往往的护士招呼她们,野香蛮的手紧紧扣着谢芜芓的两根手指,忐忑用力。
该说不说,医院不管是乳白的墙壁还是灰色的房门,都隔音太好,纵使她俩现在坐在门口,里面人说了些什么依旧不太能听清。
“坐吧。”男人随意挥手,示意叶舒彤坐,放下公文包,起身给她接了杯水。
“你脸色看着不好,最近学业压力大?”男人做事依旧滴水不漏。
面对眼前的男人,这么久了她依旧局促,手掌不由得捏紧了纸杯,沉默着摇了摇头。
“我九点有会,要没什么事的,你也早点回去。”男人说着起身,瞥到办公桌上一家三口的合照时,又忍不住补了句,“以后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来医院找我。”
叶舒彤反反复复的鼓起勇气的练习,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倏地抬起头,压着情绪,朝男人看过去,“我怀孕了。”
男人背影很明显僵了下,纵使多么游刃有余的他,在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由的心中一紧,又看到照片上那张笑的温婉的女人时,一股强烈的愤怒骤然袭来,他忽的一下转过身来,重新重重坐了回去,“你说什么?你怀孕?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了。”叶舒彤平静的说。
压抑过后爆发出来的情绪反倒意外的平静,她在心中默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男人沉眉想了会,一个月前,他们确实有过,但他挑眉看了眼面前的叶舒彤,心里没来由的厌恶起来,“怀孕,你去找妇科,你跑我这里干什么?”
叶舒彤所做的预想里,有比这更加难听的话,所以男人这话在她面前显然像是蜉蝣撼树,完全的不自量力。
叶舒彤缓缓挺直了脊背,整个人不再局促,乌黑的眼珠直直的注视着男人,她很少敢这么注视他,让眼前的男人心虚的抬手扶了扶金丝框眼镜。
“我妈,我妈的手术方案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确定?”
“马上要十月了。”
男人做的承诺,从去年年底,到今年三月,再到今年五月……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高昂的住院费用,已经让她本就风雨飘摇的家更加支离破碎,父亲和哥哥的意思都是将母亲带回老家,只有她还在苦苦支撑,可她也快要撑不下去了。今天过来,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勇气,来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成为她谈判的筹码。
男人脸色暗了下来,“你威胁我?”
“我没有威胁你。是你说快了,可快了快了,每次都是快了,这么久了,到底还要等多久。”叶舒彤平静的叙述,这些都是男人说过的话。
“你觉得你拿什么和我谈条件,就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野种?”男人靠近,抬手抚上叶舒彤的侧脸,缓缓下滑,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她尖尖的下巴,突然用力,钳住的同时迫使她正视他,“小叶,你凭什么?”
男人眼神里,满是不屑。
叶舒彤就这么任他钳着,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B超小照,男人看过来,一个多月的影像照,太小,根本看不清。
“你不在意,不承认没有关系,主要是看雅瑜姐和贺承不是吗?”
话毕的一瞬,贺年一把钳住了叶舒彤细嫩的脖颈,加力的同时将她整个人从沙发上提了起来,动作快到让她反应不过来,等她的背咚的一声撞到紧闭的科室门上剧痛传来时,她才看清了男人扭曲到变形的嘴脸。
门外驻扎的两人也被从门上传来的声音惊到,谢芜芓一下子从座椅上弹起来,抬手拧门把手。
男人愤怒到咬牙切齿,紧绷着下颌线,狠厉的发出警告,“那你可以试试,我保证让你们一家从整个南城消失。”
叶舒彤被压迫到满脸涨红,忍耐许久的平静终被敲碎,眼泪蓄在眼眶里,依旧倔强的仰头,不让不争气的眼泪落下。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的时候,她突然全身虚脱般朝身后的门上靠去,“无所谓,反正蝼蚁在哪都是蝼蚁,不被你踩死,也会被其他人踩死。”
叶舒彤红着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眼泪顺着嘴角,沁入口腔,又咸又酸。
“开门!!!开门!!!”
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响起,惊到男人,他猛的抬头朝透明玻璃看去,视线回到叶舒彤脸上时,似是不敢相信,“你叫人来了?”
“你害怕了?”直到这一刻,叶舒彤终于在男人眼里看到了慌乱。
他松开了手,退开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和袖腕,朝门口喊道:“谁啊?”
“开门!!!开门!!!”谢芜芓继续在门上狂敲,“再不开门,我喊人了。”
男人一听,怕事情闹大,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叶舒彤,拧开了内锁的同时,门从外面打了开来。
叶舒彤背对着门,头发早已凌乱,浑身颤抖的厉害,男人看到门口两张陌生面孔,狐疑挑眉,“这里不看病。”
谢芜芓不想理他,用力将门抵开,就开到了背着身的叶舒彤,往里走的时候,野香蛮瞪了男人一眼,两人走过去,野香蛮想要脱下自己的外套,谢芜芓拦了下,快速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叶舒彤身上,“没事了,彤彤。”野香蛮轻轻抱住了她,叶舒彤浑身颤抖的厉害,她心疼的快速抚摸着她的身体,想缓解她的颤抖。
“你们是她同学吧,快将她带走,再要发疯,我要喊保安了。”
男人说完头疼的扶额,谢芜芓正要开口,就见叶舒彤颤巍巍的举起了胳膊,手里的白色手机一晃一晃的,好像随时就要掉落,男人抬起头来,就听她带着泣音颤抖着说:“我录音了。”
本来已经放松了的男人瞬时瞪大了双眼,整个人有些站立不住虚晃了下。
叶舒彤被小小的野香蛮抱着,可这小小的人儿在这一刻给了她莫大的力量,她抬手拨了拨额前遮挡视线的头发,再次抬起猩红的双眼看向贺年,“贺年,这是我最后一次请求你,十一之前如果拿不出治疗方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我就不信整个南城你能只手遮天,公正司法这条底线你敢踏。”
叶舒彤是被谢芜芓搀扶着走出科室的,经过男人身边时,野香蛮停了下来,对早已汗流浃背的男人补了一句:“贺主任,忘了告诉你,我是南大国际法系的,我身边有许多从事律师职业的学长学姐,如果贺主任有需求,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保证能够为您找到最一流的律师团队。”
野香蛮说完,扬长而去,留下早已精疲力尽的男人虚脱般疾步朝沙发走去,整个人栽倒在待客的沙发上。
两人扶着叶舒彤刚一下楼,她就晕倒了。
下午两点多,叶舒彤睁开眼时,病床前守着两位室友,两人正一脸担心的看她,绷了这么久的眼泪忽然就决堤而下,泪流不止,野香蛮连忙上前帮她擦眼泪,“彤彤,你别哭啊,医生说你现在不能难过的,你身体太虚了,血压已经低到50了。”
面对眼前的两人,叶舒彤除了难过,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三个人的关系里被迫退出的是她,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可偌大的南城里,如今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却也是她们两个。
她讨厌也讨厌不起来。
她不能讨厌她们,所以只能自我厌恶。
哭够了,她平静了些情绪,说:“今天谢谢你们。”
野香蛮赶忙抬手捂住她的嘴巴,“我不要你说谢谢,我们是朋友。”
说的这里,野香蛮眼眶也红了。
她曾天真的以为,一代女性终将比一代女性强,妈妈强过了姥姥,她也要强过妈妈。可直到今天,妈妈经历过的伤害,还在她们这一代女性身上上演,原来女性所受的伤害从未改变,也从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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