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妖变

　　梦宁她只要在路小飞怀里的时候就会很平静，没人知道她现在正在做着什么样的梦。

　　旁人只看到路小飞的眼睛总是长久、长久的盯着那张戴着面具的脸，想不明白那张画了一脸狸猫的脸有什么好看。梦宁的头发经常被冷汗打湿，她的心跳时缓时急。路小飞能够感受到——她的生命力正在顽强的搏杀。

　　这五天对于路小飞而言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她想要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怀中人那些些微的变化，而她自己哪怕是动一动都会觉得舍不得——担心万一会对那人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这样的状态，即便是路小飞天赋异禀，总也有支撑不住的时候。更何况，她自己的伤，也差不多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不知不觉中，她睡了过去，睡时尽量保持着醒时的姿势——让梦宁的头能够枕在她的肩上，一只手握住梦宁的手，以及时感觉到对方的触动。

　　当梦宁醒来时，她觉出自己被别人抱着入睡……从她有记忆开始，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一只微凉的手，柔软细致的触感像是鲁山出产的丝绸。

　　她脖子后面还能感觉到路小飞温暖的呼吸——呼吸又轻又浅，仿佛怕惊动了身前的人。

　　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实在太好，好到她不想让路小飞知道她醒过来——梦宁用神识探知了自己的伤情之后，首先确认：

　　自己又成功活了下来。

　　对于乞巧节的夜晚所发生的事情，梦宁假设自己的记忆中断于邙山尸蜂停留在她的面前，随后路小飞的彩衣映到她的眼里——而再一次清醒时，对方正在给她渡着内力。她当时觉得有必要就毒功的事情给对方一个交代，以免她死了对方心里还留下误会——

　　至于这一年多以来的谢字，原想死去万事皆空，不说也罢。

　　若说唯一的遗憾，是未能亲眼看到她独一无二的弟子，是如何以她一年以来传授的武功，战退了三个足以击杀水风沙的高手。

　　真的让人欣慰又好奇。

　　她耳边的呼吸停顿了一瞬，她心里立刻了然，轻声问道：

　　“小飞你如何救下我的？”

　　路小飞的脖子蹭着怀中人柔软的头发：

　　“我去求了天兵天将——”

　　“小飞你受伤了吗？”

　　“阿宁你问的晚了一点，我的伤已经快要好了——”

　　“我昏迷了多久？”

　　“五天。”

　　梦宁突然觉得已经没什么好再问，她大致想到这五天她都被路小飞抱在怀里，而对方为了救她同样受了伤。想到这里她的手尽量紧紧的握了一下对方的手——

　　“谢谢你。”

　　对方的身体有些僵，呼吸也停了下来。接着，她觉出有些温热的液体掉在她脸上……

　　“阿宁你一定要好好的，你要答应我……”

　　“阿宁你没事了，真好……”

　　路小飞五天以来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舒缓，泪水也就随着掉了下来。

　　梦宁很留恋自己在对方怀里的感觉，甚至有些异样的喜欢对方眼泪留在她脸上的热度。然而她也清楚，除了眼泪是真的，路小飞说的没有一句是实话，对于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是隐瞒。

　　除此以外，她浑身的疼痛几乎无法控制和忍耐，她不得不用尽意志忍了下来——生怕任何一声痛哼，都会让背后的人哭的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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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星言差不多每天都来看望梦宁，看到这位画师终于醒了，莫星言也是喜出望外。而艾芳和武萝两个人则鬼鬼祟祟的在门口看着，打算等梦宁伤好的七七八八再出面见她。

　　“武谷主、艾盟主……”梦宁有气无力的招呼着：“你们还是进来吧，我和大家都说一下钱塘的妖人的情况。”

　　在场的几个人，如今成了妖人案的临时草台班子。基于各种目的凑在一起，跟着一个为了妖人案把自己弄成钦犯的人准备大干一场。

　　梦宁尽量详细的讲述了乞巧节晚上的全部见闻，幻术、黑衣女子、水风沙，直到她自称晕倒为止。

　　“按照水灵所称，江南的妖人就在水家的话，那主导的人只能是家主水风吟。估计是因为水风沙发现了一些什么事或成为阻力，才会杀了他灭口。”提到江湖事，武谷主基本可以正常发挥。

　　“水灵有没有提过水风吟与水风沙兄弟关系如何？那三个黑衣人的武功路数，以及使用的幻术你有没有什么线索？”涉及到关键的问题，大家还是只能问梦宁。

　　“关系很好……水风沙是遗腹子，水风吟长兄如父将他带大。我完全想象不出来要出了什么样的变故水风吟才能下决心杀了水风沙……或者，水府中妖人案的主导并不是水风吟？”对于这个判断，梦宁的心里也没有底。

　　“至于三个黑衣人，有两个都是大剑派的路数，武功也可以达到小长老或者长座弟子的水平。有一个女人应当是其中的领队，武功路数比较特殊——看似在用一些大路货的功夫遮掩，但她的运剑习惯、步法特点仍然藏不住，假使我没猜错的话，我曾经在四年前旁观邙山演武会时见过她——”

　　“黄山派少掌门李晏清。”

　　在场的人面色俱变，互相看了看，谁也没说话——只有真正和黑衣女人打过架的路小飞面目如常，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李晏清是谁。

　　作为七大剑派之一的黄山派，掌门李博宇在数年前失踪，他的长女李晏清接手门派。李晏清不仅在武功上是江湖新生代的翘楚，品性端方清正，侠义为重，在江湖上从来没有传出过一点恶名。

　　“那你中的那一掌应该是黄山派的氤氲掌，难怪从外表伤势一点看不出掌法的特征，你能撑下来身体还真是不错。”武萝一边说，一边望向路小飞。

　　“李晏清是当代名侠，武功在邙山演武会上也仅仅输给了后来的头名静观法师，暂不说她如何加入了妖人，小飞姑娘又如何从她手中救下人来？”

　　“以命搏命。”路小飞淡淡说道。

　　这话确实也不假，那天武萝和艾芳见到路小飞时，对方全身浴血，伤口多的惊人。只是，当下在场的人全都是武术家，深知即便是以命搏命，也难以弥补巨大的武功差异。

　　梦宁知道路小飞不愿意回答，于是主动岔开话题继续说道：

　　“至于那天的幻术，施幻者能够在那么大的区域中施展幻术，应当是利用了钱塘湖的水声和水汽。善于借五行之力来实施幻术的武林人，假使没有依靠外界宝物的话，那我猜应该是来自机甲城……”

　　武萝的脸色略微黯淡，她说道：

　　“你曾经是天下第一的五行大师，若你觉得是机甲城，那不会有错。”

　　直接杀死楚蔷的床子弩在北齐覆亡后已绝于天下，能将它复制于世上的，很可能也是机甲城。机甲城曾经是大隋最强大的武林门派，与隋王室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天下只闻其名，当朝再没有人真正去过机甲城。传说中的机甲城主是大隋国师殷白骨，隋亡之后，机甲城就失于江湖，像一粒尘沙一样，消失的一干二净。

　　然而谈到用毒、暗器、机甲、阵法、兵刃，据说至今天下都无出其右者——虽然武萝的凤凰谷也是用毒的大师，但凤凰谷制毒主要是基于商业用途，机甲城的用毒才真正针对着顶级高手。

　　梦宁曾经与武萝闲聊过她与机甲城在用毒方面孰优孰劣，武萝正经的答道：

　　“机甲城用毒的狠辣超出凤凰谷数倍，但在解毒的方面，也许我们能与机甲城一比。”

　　梦宁躺在路小飞的怀里，她知道当她说出“机甲城”三字时，路小飞的心跳漏了一拍，但立刻恢复如常。

　　在场的几个人略微有些士气受挫，即便是在远离妖人案核心的钱塘，对方仍然可以任意驱使李晏清这样武功和声望都同样卓著的名侠，还有来自于传说中机甲城的高手。到底对方还有多少隐藏着的实力，只靠她们现有的这几个人——

　　还包括一个新手，和一个内功被禁的废人。

　　梦宁嘴角翘了翘：

　　“只是李晏清和机甲城的幻术而已，我在洛阳查办妖人案时遇到的高手及势力，比这里至少要高出数倍——”

　　她攥了攥一直握着她的路小飞的手：

　　“我们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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