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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
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来,心脏一抽一抽地钝痛。
陶潇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哪怕之前被人暗算落入深海,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疼。
不会再有人为他拭去泪水,不会再有人笑着揉他的头发,不会再有人用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白宴礼明明说过,无论今后发生什么,都会和他一起面对。
但是,白宴礼食言了。
陶潇盯着那双紧闭着的眼睛,他知道,那双眼睛不会再睁开了。
他的爱人于此地长眠,再也不会醒过来。
陶潇呆了好一会儿,忽然醒悟过来。
不行,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没有结束,一切还没有结束!
死去的只是这具躯壳,白宴礼的魂魄仍在,没有消散。
大不了他就跟地府抢人,反正他是凶兽,离经叛道一点也无可厚非。
对,他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大不了他就强留下白宴礼的魂魄,不让他去投胎。用魂魄的方式将他留在自己身边,这样不也很好吗?
陶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守在白宴礼身边,等待着魂魄凝结,脱离躯体。
魂魄离体是需要时间的,阴差过来更需要时间,他可以抓住这个时间差,然后……
还没有继续想下去,陶潇就呆滞住了。
这个气息,有些熟悉。
在陶潇呆滞的目光中,白宴礼的魂魄逐渐凝结,变成实体。
一般来说,魂魄和□□的样子并不会完全一样,魂魄呈现出的是最本质、最真实的样子。
从白宴礼的身体中脱离而出的那个魂魄,身形和气息都无比熟悉。
那人穿着一袭象牙色长袍,白色长发垂落腰间,一双幽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
那张脸依旧是白宴礼的脸,但只要戴上面具,就跟妖管局的那位白泽局长没有任何区别。
魂魄是没有实体的,呈现出半透明的质地。
陶潇终于明白,神兽白泽为什么常年待在妖管局,为什么神魂不稳,一副快要消散的样子?
因为他的另一半魂魄在这里,在白宴礼的身体里,过家家一般陪他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
因为太过震惊,陶潇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白宴礼,不对,应该说,看着白泽的魂魄。
白泽的魂魄最终凝结完成,无数的记忆纷至沓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白宴礼,但同时,他也是白泽。
荒唐的是,他还数次吃自己的飞醋,把自己当成假想情敌。
数千年的记忆太多太杂乱,他的记忆很混乱,只能看向他最熟悉的那个人。
陶潇坐在地上,模样很狼狈,身上手上全是血,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像是一只脏兮兮的、被人遗弃的小流浪猫。
白泽微愣,心脏抽痛,几乎无法呼吸,他向陶潇伸出手,想把陶潇拉起来。
陶潇面无表情地拍开了他的手,“滚。”
白泽无措地看着他,“阿潇……”
陶潇盯着他,眼神又冷又凶,仿佛竖起了全身的尖刺,轻轻一碰就会鲜血淋漓。
陶潇盯着那双幽蓝色的眼睛,轻轻地开口:“骗子。”
没有歇斯底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不会再上当了。
记忆逐渐回炉,白泽终于意识到什么,他第一时间解释道:“白宴礼没有我的记忆,他对你的心意、所做的一切,全部出自真心,都是真实的。”
陶潇终于有了反应,他冷笑了一声,仰头看着白泽,“这样啊,那你把他还给我啊。”
白泽陷入了沉默。
他拥有白宴礼的一切记忆,白宴礼是他,但他并不纯粹是白宴礼,他没法还给陶潇。
陶潇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我之前说过,希望那是你们最后一次骗我。看来,我的希望落空了。骗我很好玩是吗?不然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
“阿潇……”白泽看着他,却没法辩解一句,最后只能说,“对不起。”
陶潇没有再看白泽,他站起身,往远离白泽的方向走去。
白泽注视着他的背影,却找不到理由挽留。
陶潇的脑子很乱,乱糟糟的一片,无法正常思考。
他什么都没有想,放空自己,漫无目的地走着。
去哪儿都好,只要离白泽远一点。
直到走到有人的地方,有人看到他的样子,吓得大声尖叫,以为他是什么变态杀人犯。
陶潇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太狼狈了。
他身上都是白宴礼的血,沾着微咸的海水,一点一点往下掉落。
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眼角还红着,一看就知道刚哭过。
太狼狈了。
陶潇一时间不知道,爱人死了,还是爱人体内是骗子的灵魂,哪一样更让他难受。
他只是觉得讽刺,明明不久前,他还在为失去自己的人类伴侣而难过。
明明之前,他还将自己的一切都向白宴礼和盘托出,像个傻子一样。
他用法术将自己身上沾血的衣服换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上去总算没有那么狼狈了。
心脏太疼了,疼到已经麻木。
陶潇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看见亮光,才发现他不自觉走到了一家餐厅前。
这家餐厅他记得,白宴礼在这里预定了晚餐。
原本这个时候,他应该和白宴礼在灯光下共进晚餐,而不是像此刻一样狼狈地站在窗外。
他本想立刻转身离去,却无意间听到店长和店员的谈话。
店员着急地请示店长,“店长,白先生还没有消息,怎么办?今晚的安排要取消吗?”
店长摇了摇头,“联系不上就待会儿再联系。他们兴许只是有事耽误了,可能随时会过来。你让大家都做好准备,等陶先生一踏进店门,音乐、灯光、鲜花都要准备好。”
陶潇一下子愣住,他并不觉得,今晚这家餐厅还有第二个“白先生”和“陶先生”。
他忽然想起什么,张开手心,才发现那枚戒指还在他手里,他忘记扔掉了。
想到白宴礼今晚的安排,他就觉得难受。
白宴礼原本是要和他求婚的,他们会成为真正的伴侣,接受亲友的祝福,长久相伴。
但是,白宴礼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收起戒指,平静地踏进了店门。
店长和店员似乎都没有料到,店员着急地往后面比着手势,似乎在和其他人暗示着什么。
陶潇平静地制止了他,“不用了,晚餐取消了,其他安排也一并取消。”
说完,他转身离去。
店长和店员面面相觑。
店员震惊地说道:“这是……感情破裂了?”
店长拍了拍他,“不要乱说话。”
陶潇怀里依旧揣着那枚戒指,不知道为什么,他依旧没有丢掉,明明都是假象,明明那么讽刺,他还是不想丢掉它。
或许,这是白宴礼唯一存在过的证明了。
明明知道白宴礼和白泽是同一个人,他却依旧没办法接受。
他可以原谅白宴礼,但他原谅不了白泽。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才发现无处可去。
岛上是白宴礼提前订好的酒店套房,他带来的行李和零食都在那里,但他不想去,行李和零食也都不想要了。
岛外呢?回他和白宴礼的家吗?似乎更不可能。
还是去其他地方呢?比如说奶奶那里。
但是婚后几次回去,他都是和白宴礼一起。如果一个人回去的话,老太太大概又要胡思乱想了。
虽然他也可以找些借口,但他觉得这样很烦。到时候老太太问起白宴礼,他还要装着他们仍旧相爱的样子,太累了。
还是去朋友那里呢?他认识的人不多,杨舒和林苑都在妖管局,他现在自然不可能再去妖管局找他们。
一时间,他好像无处可去。
走来走去,陶潇又走到了海边。
他坐在一块礁石上,望着远处翻涌的海浪,眼神空洞。
他想到前一晚,他窝在白宴礼怀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和他接吻。
白宴礼的气息包裹着他,很好闻,令人安心。
这段时间里,陶潇已经习惯并沉迷于这种感觉。他习惯了白宴礼的触碰,也习惯了和白宴礼唇齿相贴,这些都让他觉得愉悦。
吻到最后,都免不了会擦枪走火,白宴礼偶尔会帮他,偶尔不会。
但白宴礼总是拒绝他的礼尚往来,陶潇想要坚持时,白宴礼总是说还没到时候,说等到海岛再说,他想要陶潇得到最好的体验。
陶潇懵懂又好奇,一直期待着第二天的海岛之旅,连在梦里都是。
但好像,期待还是落了空。
陶潇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扔到海里,然而在翻涌的海浪里,一块石头激起的涟漪,微不足道。
陶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一个骗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自己好歹是凶兽,有什么不爽的,全吞了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为一个骗子神伤?
什么狗屁伴侣!他是饕餮,人生目标就是吃,把一切都吃光,把妖管局也给吞了,就没有这么多破事了!
他是凶兽,他才不需要什么伴侣!
陶潇恶狠狠地想着,难过总算消散了一点。
他终于想到可以做什么,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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