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逢十三

　　第二日一早，迟霁来给迟老爷和迟夫人请安。迟臻夫妇也正好来请安还未回去，迟霁给父母请过安，又向王雯华说道：“大嫂这些时日辛苦了。”
　　看见许久都不曾来请安的迟霁能来请早安，迟夫人打心底里高兴，她笑着对迟霁说道：“你身体还没大好，我让厨房每日再给你送些补品，你记得按时吃了吧。府里内外那么多事儿，你这懒是偷不得了。”迟老爷也笑着点了点头。
　　迟霁站起回道：“劳母亲忧心了。霁儿定不能再偷懒了，生意上的事儿，霁儿要向父亲和大哥学的还有很多。霁儿昨日看账，有些账目看不太明白，想着来寻母亲，能否让霁儿进府中的银库一看。”
　　迟夫人放在桌上的手不觉攥了一下，她笑着问道：“去银库看什么，也没什么好看的，都在账上呢。”
　　迟老爷看着迟霁问道：“是哪些账看不明白了？”
　　迟霁：“儿子近日酒喝得太多，什么账都对不上，也看不明白了，只得拿着账本进银库一对了。”
　　迟老爷：“你可真是喝得糊涂了，别说府中银库现下也没什么存银了，就是原来有的时候，也不可能拿着账本就能对得出来。这里面可是有着咱们府里的私产的。”
　　迟霁：“就是因为对不出来，我才要眼见为实。这府中的银库我也很久都没进去过了，正好逛一逛。”
　　迟夫人笑着说道：“这孩子真是胡闹，哪有逛银库的。你母亲拿着钥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后这家产还不都是你们哥俩的，等我死了，这银库自然就不管了。”
　　迟臻夫妇互相看了一眼，王雯华低头不语。
　　迟臻对迟霁说道：“我们只管经管好生意，银库自有母亲掌管着，我们也省了好些心。你要看银库，倒不如直接看账省心。”
　　迟霁依旧坚定的说道：“我只想进银库一看。”
　　迟夫人看向迟老爷，迟老爷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慢悠悠的问迟霁道：“说吧，为什么要进银库。”
　　迟霁：“父亲知道我为什么要进银库。”
　　迟老爷：“我让你说。你不说，那便别进去了。”
　　迟霁：“父亲，如若我说了，就让我进去吗？我猜这银库，你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进的。”
　　迟老爷：“那你还是别进了。你说这没头没脑的一通话，看来还得再清醒清醒。都回去吧。我们也乏了，要歇一歇了。”
　　迟臻夫妇起身便要离开，迟霁说道：“大哥大嫂也留一留吧，趁着家人都在，咱们不妨一起去银库看一看。”
　　迟夫人将脸沉了下来，问迟霁道：“你到底又想干什么？！天天喝得烂醉，来耍什么酒疯！”
　　迟霁一笑，“母亲，儿子以后不会醉了，但今日，还劳母亲带我们去银库一看。”
　　迟臻也问迟霁：“你这是怎么了，非要去银库干什么？”
　　迟霁对迟臻说道：“我猜大哥也是很久都没进过银库了吧，今日正好一看。”
　　迟老爷将茶杯摔在了地上，一声清脆的响声让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迟霁苦笑着对迟臻说道：“大哥，你信不信府中银库现在金银堆积如山，怕是都要装不下了。”
　　迟夫人大声喝斥迟霁道：“别胡说，你们都给我滚回去！”
　　迟臻疑惑的看着迟夫人，又看了看迟老爷，他看着迟夫人说道：“母亲，二弟从来不是胡闹的性格，他说这些是为什么？”
　　王雯华拉了一下迟臻的衣角，小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迟臻没有走，他又问迟霁：“你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一家人，要这样夹枪带棒的说话？”
　　迟霁悠闲的坐下，大有不进银库就不回去的姿态。
　　迟夫人看向了一眼迟老爷。迟老爷沉思了一会儿，看向迟夫人无耐的点了一下头。
　　迟夫人坐下，然后说道：“都坐下吧。”
　　迟臻疑惑的看着父母，与王雯华一起也坐了下来。
　　迟夫人喝了口茶，说道：“你想进府中银库一看，其实也大可不必。我只问你，不论事情是真是假，亲口说要娶陈杳杳的是你不是？”
　　迟霁嘴角微微一斜，“是”。
　　迟夫人：“你觉得自己被逼迫也好，被蒙骗也好，但终归是你自己选了别人。论迹不论心，看你的选择，任谁都明白，那个十三在你的心里非属第一，你最在乎的并非是她。要说算计，我们算计的不是你，而是人心。你在这样的大家族中长大，从小财富、名望就一样不缺，也看多了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十三那样的女子能入得了你心不足为怪，但要你为她抛弃你自小便有的这一切，人心上看太难。与其说是我们蒙骗了你，倒不如说是我们帮你认清了自己的心。山海不同路，鱼鸟不同群，你们想跨越鸿沟，可你们最终连自己的心都走不出去。你今日觉得自己舍己之情爱是为了家族，他日你更会明白，情爱一事相较于你肩上的责任和你本就拥有的一切，你永远会选择后者。父母帮你认清自己的心，帮你选了能让你衣食无忧的路，你还要怪责父母什么呢？”
　　迟霁：“母亲可是承认了？”
　　迟臻在旁问道：“承认什么？母亲，怎么回事儿？”
　　迟霁转头对迟臻说道：“从给你捐郎官开始，到我被迫答应婚事，这一切都是父亲母亲与陈陶公联手所为。”
　　迟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转头看向迟老爷，迟老爷看着地上的一块地方，没有说话。他又看向迟夫人，迟夫人亦将头别向了一边。迟臻无力的坐下，王雯华坐在一旁，心疼的看着迟臻。
　　迟霁打破屋内的寂静，说道：“父亲，大哥，如若有一日，需要让你们舍弃妻子才能换迟家全族的荣耀，你们又会如何？十三于我，亦如此况。”
　　迟老爷面色冷毅的摇了下头，看着迟霁说道：“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我们即使有什么错处，可庚帖己换，一诺千金，这亲事你也反悔不得了。”
　　迟霁：“正如你们所说，我没有选择十三，我背弃了她，我与十三己再无可能。为了迟府，为了宗族，我该做的，我己都做了。这亲事成与不成，也随你们。但今后，我只做迟霁。”
　　迟霁说完，站起身就向外走去。迟夫人想叫住他，却还没等张开口，迟霁己摔门出去了。
　　屋内又寂静了下来。迟臻锁眉说道：“父亲，母亲，你们为着迟家着想，为着他着想，本没有什么不对，可你们不该这样骗他。被至亲欺骗，二弟的心中，该是有多难过啊。”
　　迟夫人：“他当时那个样子，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也是想着这样总比硬生生将他们分开的好。没料到，他意这样快就识破了。”
　　迟臻：“二弟从小精于筹算，生意上的事儿一点就通，就这点账面上的事儿，他想得明白也是早晚的事儿。就算他永远不知道，我们又怎么忍心……”
　　王雯华碰了碰迟臻的手，不让他再说下去。她的眼光在迟老爷和迟夫人处流转了一下，再看看迟臻，最后还是低头坐正，未出一言。
　　迟老爷：“亲事也己定了，事己至此，以后不要逼他太过了。迟府在孝期，这婚事也正好拖一拖。你们兄弟情深，得空多劝解劝解他吧。”
　　迟臻答道：“是。”
　　迟夫人看着门口，忧心的说道：“但愿不是我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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