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吟唱蔷薇之歌

　　卡洛斯当然不希望他爱着的任何人受到伤害。但他和奥斯丁之间的事，那些荒唐的难以启齿的事……面对他和蔼的长辈，他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我亲爱的孩子，我总会知道事情的真相的。还是说，你希望我去询问其他人？”罗伊看着卡洛斯的眼睛，“你得承认，卡洛斯，经过他人的转述，一个乞丐会变成富有的国王，一个开爱的人会变成一个可憎的人。”

　　卡洛斯想说些什么，忽然间，他想到了刚才跟着罗伊一起出现的男人。

　　“乔治·卡文迪什。”

　　“什么？”

　　“您认识卡文迪什先生。”卡洛斯说。

　　“是的，”罗伊有点惊讶，继而点点头，“那是一个诚实善良的孩子，一个值得尊敬的年轻绅士，我很高兴能认识他。”

　　如果罗伊向别人打听消息……

　　【卡洛斯和他的主人霍顿公爵相爱了，千真万确。】

　　想到诚实的乔治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卡洛斯头疼地扶住了额头，他放下手，终于下定了决心：“亲爱的舅舅，事情是这样的……”

　　卡洛斯将他与奥斯丁的过往全盘托出，省去了一些囚禁的细节，他只说了奥斯丁向他表达爱意的事。

　　卡洛斯本以为罗伊会气愤，会暴跳如雷——在不列颠，有谁能够接受同性之爱呢？但这个儒雅的绅士只是看着自己的外甥：“这是你离开他的理由吗？”

　　“是的，您知道的，这是不被祝福的事，”卡洛斯认真地说，“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和一个同性在一起。”

　　“你爱他吗，卡洛斯？”

　　卡洛斯震惊地看着罗伊。

　　“我可不是什么古板的老家伙。”罗伊笑了笑，他终究是摸上了卡洛斯的头发，“只要你能获得幸福，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我不在乎你爱的对象是什么人。”

　　“可是……”

　　“你不爱他？”

　　“我爱着他，以家人的身份。”卡洛斯说，“我希望他能获得幸福，就像我一直祈祷着您的幸福一样。”

　　卡洛斯的眼神坚定，看得出来，这是他的真心话。

　　“虽然我一开始就不喜欢那个奥斯丁，”罗伊叹了口气：“但现在，我要更讨厌他了。别惊讶，我的孩子。我感谢他救了你，为了这个，我绝不会怨恨他把你当一个罪犯一样悬赏，只会把他当做我一生的恩人。但是，他伤害了你。为了他自私的爱情，为了他丑陋的欲望，他不顾你的意愿和名誉让你成为笑柄。圣母在上，他简直幼稚愚蠢得可怕！”

　　“这不全是他的错，罗伊舅舅，”卡洛斯忍不住说，“如果我能想到更恰当的方式，或许，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罗伊沉默了，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卡洛斯，直到对方露出了不明就里的表情。

　　“我的孩子，你真的不爱他吗？——哦，我真讨厌这种问题，但是，”罗伊忍不住说，“从你的叙述，你的表情和你对他的态度来看，事情似乎根本不是这样。”

　　“罗伊舅舅！”

　　“这是实话，如果你和那个公爵只是朋友，你会原谅他对你的冒犯吗？在他向你表明爱意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呢，卡洛斯？你有没有觉得遭到了背叛，发自真心地厌恶，想一拳揍倒他，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但事实是，奥斯丁做了更过分的事，而卡洛斯在气愤过后，却还是希望他的朋友能活得平静而快乐。

　　卡洛斯低下了头。

　　“这不是你的错，我亲爱的孩子，”罗伊揽着卡洛斯的肩膀，“你一直都是这么的善良，反倒是那位伟大的公爵先生，他的确帮助过你，但在我看来，他是这么的愚蠢，这么的自私。爱你？如果他真的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或许我真的愿意接受他。但可惜的是，他用了最错误的方法。”

　　卡洛斯沉默着。

　　“你还想见他吗？”罗伊问道。

　　“至少不是现在，”卡洛斯说，“如果他真的能和特蕾西亚小姐小姐结婚，或许我……”

　　“特蕾西亚？”罗伊打断了卡洛斯的话，“这又是哪位小姐？”

　　离开的管家被叫了回来，以为会看到温馨场面的文斯，却看到了怒极反笑的罗伊。

　　“去把休伯特叫过来，”罗伊笑着一字一句地说，“还有，把最近的报纸都送过来。”

　　卡洛斯有些后悔：“请您冷静一些，罗伊舅舅。如果奥斯丁能结婚，这对我和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哦，是的，当然是好事，”罗伊笑容不变，“一想到那该死的悬赏立刻就会消失不见，一想到有个该死的家伙以后再不会打扰你，哦，这真的是太棒了。”

　　报纸被送来了，休伯特和乔治也后脚就到。

　　“休伯特，我亲爱的朋友，”罗伊维持着过于灿烂的笑容，“我很想知道最近有关霍顿公爵和菲尔森小姐订婚的事，如果你知道一些细节，我非常希望你能分享出来。”

　　休伯特探究地看了一眼卡洛斯，继而移回了视线：“如果是有关菲尔森家族的事，很荣幸，我的确知道一些。”

　　菲尔森家族的产业出了问题，这是许多人还不知道的事。盲目跟风的失败投资，入不敷出的奢靡生活，让这个家族的资金链分崩离析。许多有内幕消息的人正等着看菲尔森家族的笑话——据说他们已经偷偷贩卖了许多地产，但这个时候，却又传出了霍顿公爵向特蕾西亚求婚的消息。

　　“两个家族应该进行了某种交易。”休伯特语调不变地说，“我不认为霍顿公爵没有得到内幕消息，但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艘即将坠入深海的游船，它还有什么价值值得拯救呢？”

　　罗伊沉吟了一会儿：“那么，霍顿公爵对菲尔森小姐是真心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卡洛斯盯着一语不发的乔治，深怕这位“正直的绅士”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好在，或许是有休伯特在场的关系，乔治一直都安静极了。

　　“很遗憾，”休伯特说，“这是他们本人才知道的事。”

　　和许多爱情小说中美妙绝伦的描写不一样，现实中贵族的婚姻，很多都是利益的结合。地位和金钱，名誉和人脉，比起个人的感情，家族在乎的，是双方带来的利益。霍顿公爵和菲尔森小姐的订婚来得太仓促，太莫名其妙，傻瓜才会认为他们是因为爱情在一起。

　　“无论如何，他们订婚了。”罗伊说。

　　“毫无疑问。”休伯特说。

　　“谁都不会拿神圣的婚姻开玩笑。”罗伊又说。

　　虽然有许多所谓的贵族经历了三番四次可笑的婚姻，但休伯特还是赞同地说：“你说的没错。”

　　“那就祝福那对未婚夫妇吧，”灿烂的笑容再次爬上了罗伊的脸颊：“上帝保佑，他们一定会获得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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