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点不由人

　　上半场齐幼麟扶着落地窗，努力想集中注意力看向楼下，无奈实在没能很专注，在阵阵高昂的应援声中颠簸迷离。
　　下半场蒋元贞温柔地抱着他，一起坐在窗前地毯上认真看比赛。
　　比赛结束了，人流逐渐散场，俩人没动，继续紧紧挨着看夜景。
　　“这个就是你说的门票吗？”齐幼麟看蒋元贞大概是不生气了，或者是不打算在这里继续罚他，大着胆子跟蒋元贞腻歪。
　　“观众席上又挤又吵人又多，这里多好，视野开阔，行动自由。”蒋元贞跟齐幼麟耳鬓厮磨，事后很是慵懒温柔。
　　“嗯！这里看是很好，我都没想过还能在酒店里看。那房费和两张门票哪个更贵？”
　　“门票我没关注，不同位置不一样，不知道。”
　　“我查一下可以吗，有点好奇。”
　　拿过手机齐幼麟搜了搜这场球的票价，“爸爸，虽然这里看球确实比下面体验感好，但是房费可比门票贵多了。如果爸爸自己来是不是就买门票了，以后买门票就好了，我其实看球也看不太懂，在家看转播一样的……”
　　“不喜欢就算了，别扫兴。”蒋元贞拿走手机。
　　“不，我很喜欢，就是……我怕爸爸因为我们不能一起出现所以多花冤枉钱，我不出现不就好了，省好多钱呢……”齐幼麟侧脸看着蒋元贞，认真解释，“爸爸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浪费……”
　　“……我收回说你赔钱货的话，对不起宝宝，爸爸不该说那么难听的话，那不是我的真心话。爸爸的钱就是你的，咱们俩享受生活，享受在一起的时光，做快乐的事就是价值最大化。没有不能一起出现，只是我不想去观众席挤，也许宝宝反而更喜欢现场看的氛围呢，带你来这里是陪爸爸。你这么大了才带你看第一场球，也没带你去过演唱会什么的，是我以前没关注这方面信息，你喜欢以后我们有空常看，好不好？”蒋元贞诚恳。
　　“好！爸爸对不起，我做了错事惹你生气了，可是你不许少爱我一丁丁点儿，你要更爱我，好好教我！你再这么凶我就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是吧，我给你设想一下未来生活。你找的公司是骗子开的，他说给你办入职手续，拿走了你的身份证和证书，说给你办手机卡手机也拿走了。你一时间什么都没有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给我打电话传递消息完全不可能，也没法报敬。你被关起来了，他们看你会一点技术，逼你做违发的工作。看你长得好看，逼你去卖。看你想跑，给你西读。逼你去堵，欠一屁股债这辈子还不完，给他们做牛做马。这就是你离开我的生活，还走吗？”
　　“……不是，这是法治社会，你想什么呢？”齐幼麟吓一哆嗦。
　　“很快，你因为营养不良生病了，卖的时候接触了有病的人病得更重了，不能工作被毒打，没钱西度生不如死，还不上债被高利贷打手断手断脚割耳朵割鼻子，病到没用了搁气管卖钱。你觉得离开我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是吗，这就是你离开我过的日子，你过不上我亲手送你去过！”蒋元贞面显狠辣眼露凶光。
　　“……我胡说的你别生气，我就胡说威胁你一下，你怎么生气了。对不起爸爸，爸爸对我最好了我不会走，也不敢走！”齐幼麟赶忙往回圆。
　　“威胁我？你说这四个字就是脑子里有，脑子里有就是想过，想过就是在意识里干过，干过就是该被我往死里揍！起来，又该挨揍了！”蒋元贞凶。
　　“别打我爸爸，我身上还疼……攒着等我好了再打好吗，实在太疼了，我好害怕，求你了……”给齐幼麟直接吓哭了。
　　“好了，不哭宝宝。”蒋元贞温声细语搂住齐幼麟，“这几天爸爸对你凶，打了你也说了难听的话，对不起，让你很伤心很难过，爸爸以后控制脾气，对你温柔讲道理，不打你了，好不好？”
　　“我真的好害怕，爸爸生气了就听不进去我说的话，我解释也没用求饶也没用，爸爸就只是打我……我要疼死了，爸爸我好疼，爸爸饶了我……”齐幼麟这几天一直绷得很紧很害怕，此刻有点崩溃。
　　“不会了，乖乖，别怕，爸爸爱你……”蒋元贞费劲哄。
　　齐幼麟好点了窝在蒋元贞怀里抽嗒，蒋元贞看看表，“快九点了，想回家还是在这过一晚？”
　　“这么贵，住一晚吧……”
　　“行，明天上午还能在这附近溜达溜达。走，去洗澡。”
　　“爸爸为什么让我擦车，是有脏东西把车里弄脏了吗？”泡澡齐幼麟还是好奇问一下。
　　“不是。”蒋元贞就俩字。
　　“我以为爸爸不让我进去看比赛，让我在车里等你呢，擦干净好躺一会儿。”
　　“接近了。”
　　“啊？露营吗？也行！明晚吗！”齐幼麟开心。
　　“也不是不行，想去哪儿？”
　　“锡蒐山！还可以看日出！”
　　“好，你想去爸爸带你去。”蒋元贞大度。
　　“爸爸真好！我爱你！”齐幼麟亲亲蒋元贞。
　　“本来是要干嘛，猜猜看。”蒋元贞看到齐幼麟身上被自己打留下的印子，还是心疼，心里很软。
　　“……不会是？”齐幼麟皱眉。
　　“猜不到不给哦。”
　　“……猜到了！好害羞，还让我自己擦……”齐幼麟脸红。
　　“自己擦自己躺，宝宝喜欢车里我知道……”

　　周日上午在附近的森林公园晨练遛弯，中午吃了酒店的大餐，下午回了趟家收拾东西，晚上去山上看日出。
　　“冷不冷？裹好了毯子，山里太凉了，爸爸没预料到这个温度，宝宝待在爸爸怀里，千万别着凉。”蒋元贞有点后悔。
　　“不会的，爸爸怀里像火炉一样温暖……爸爸，我们贴这么近，我有点想你……”齐幼麟不好意思。
　　“不行，太凉了，会生病的。”
　　“那我们回去吧，下周带好装备再来。”
　　“好，对不起儿子，爸爸没做好攻略，下周一定让你满意。”
　　“让我满意的方法有很多，又不止这一种。现在和爸爸两个人在车里，我只想……我想舒服了爸爸……”
　　“小表子我再警告你一次，这个眼神儿这个神态只许看我，这股子s劲儿只许在我创上，出了门敢露半点这副样子在人前，我弄死你信不信！”又给蒋元贞激到了。
　　“信信信！不了不了，回家吧爸爸，我不敢了……”
　　返程路上蒋元贞开始思考一个课题，如果齐幼麟就是不能如他所愿，性格上、能力上、处事上各方各面，自己倾注二十多年心血的好大儿，以前上学自己忙没太管过，现在也带在身边亲身教养了一年，可就是不能令他满意，他该怎么办。
　　设想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能力的儿子，有颜值学历和家里背景的加持，他决不会甘心一辈子做一个没有名分不能名正言顺登堂入室的私生子，要么问自己要身份要继承权，要不问自己要前途要位置，甚至要情人应有的待遇。不论哪种，都不会像齐幼麟现在这样任自己摆布，任予任取，按自己的要求生活。没有要求，没有企图，没有私心，没有自己的特殊利益，不跟他耍手段玩心眼，可以坦诚相待，不用设防，他们不会因为利益反目，成为一对名利场上的表面父子背地仇敌。
　　不知道该说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两利相权取其重，蒋元贞觉得以自己多疑的性格和阅历的示警，如果他把一个野心勃勃削尖脑袋谋求上进精明强干的青年带在身边，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他都永远无法放心，殚精竭虑，在家里的内耗比在外只多不少。
　　那样的话大概率他和齐幼麟的关系根本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他不会把齐幼麟带在身边当秘书圈养，甚至可能早就给他一套房子一个位子放养了，更别提有亲密关系。
　　齐幼麟身上真正吸引他，让他无条件沉迷的，其实是安全感，安全，熟悉，温暖，纯粹。让他可以放心，卸下面具做自己。一想到家里有一个全身心只属于自己的美好禁秘的存在，就足够令他兴致博发。
　　这其实就够了，不是吗。要提拔要地位要虚荣心要名利，他靠自己去争取，不比鸡娃来得简单有效吗？
　　人不能想要又要既要还要，他要齐幼麟安全无害，长长久久甘心被自己掌控，得到了又想要他精明强干，跟自己一样聪明，这不是自相矛盾缘木求鱼吗？

　　到家停在车库，齐幼麟又哭又叫，嗓子好不容易好点又哑了。
　　蒋元贞没着急回屋，抱着齐幼麟静静地看着儿子的脸。
　　“你看什么……”齐幼麟害羞，眼神儿亮晶晶地瞟蒋元贞。
　　“宝宝，爸爸好像想通了，你做不好没关系，学不会也没事儿，爸爸能照顾你护着你一辈子。活反正总会有人干，爸爸也不舍得你辛苦。什么都不用担心，爸爸以后不对你那么高要求了，控制脾气少打你。你只要听话，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蒋元贞难得非常平和。
　　“……只要听话就全部都够了吗，没有其他要求了吗？”齐幼麟希望蒋元贞最好尽早看穿他的平庸，他永远不可能成为蒋元贞理想的儿子，达不到让蒋元贞满意骄傲的标准。蒋元贞越早接受这个事实，他们双方都少受折磨。
　　“嗯，足足够了。爸爸让你做什么，怎么做，按指挥听指令，做到你能做到最好的程度，然后告诉爸爸你尽力了。爸爸不许做的事，坚决不碰。只要你能做到，爸爸认为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其他矛盾点。”
　　“嗯，我尽力完成爸爸的要求。我会乖的爸爸，我做不好很多事，但我绝不会给爸爸惹麻烦。我是一只乖乖听话的小狗，永远在爸爸身边。”齐幼麟依恋地蹭蒋元贞的下巴。
　　“嗯，这样就够了，足够了乖乖。”蒋元贞吻齐幼麟的额头。

　　新的一周蒋元贞似乎情绪归于正常，对齐幼麟要求有所降低，也没那么急躁了，有事至少能慢慢说耐心解释。
　　齐幼麟不敢撒欢大意，但一点一点试探着蒋元贞的态度，还是心里放轻松了一些。时刻紧绷着神经，担心下一秒就大祸临头，真的很累很令人崩溃。
　　齐幼麟下楼去取蒋元贞的快递，很沉，齐幼麟推着小车上楼研究了半天，应该是书。
　　“爸爸，你买了书吗？还挺沉的。”
　　“爸爸来弄，别砸到你。”蒋元贞过来拆封。
　　“这些书是买给你的，传记，历史，财经，策论和社科等等吧，什么都有。以后上班没什么事就看书，空闲的时候也不要胡思乱想，多琢磨琢磨有用的事。不虚度光阴，更重要的是增加你的修养和知识储备，靠经历世事成长具体到你的实际比较难，多看书也是一条路。”
　　“嗯，好，我听爸爸的。”齐幼麟从善如流。
　　“有什么想法我们随时交流，看完每本需要给爸爸做个报告，形式不限，但是要有收获。顺序你自己挑，其他的爸爸都不干涉。”
　　“好的，谢谢爸爸。”齐幼麟洗了手就挑了本财经类的拆封来看，毕竟算是熟悉的老本行，应该不难入手。
　　蒋元贞大概是对他工作能力方面的培养基本死心了，打算让他增加点知识量至少与时俱进不当花瓶，或者不要胡思乱想更加安于现状。齐幼麟觉得蒋元贞想让他聪明强大起来靠看书没什么大用处，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呗，蒋元贞觉得有用那就有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多看书有正事干，蒋元贞每天对着他能少心烦少操心就算没白看。
　　要有收获，这个要求看起来不高，但齐幼麟明白，实际操作起来蒋元贞的要求不会低，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天蒋元贞那挺忙活，人来人往的，齐幼麟拿着书去秘书室呆着。
　　快下班蒋元贞完事，到秘书室门口，看看儿子干嘛呢。
　　齐幼麟早看不进去了，又没有什么能消遣的，趴在桌子上扒拉竖立的书页，扒拉了几下书倒了掉地上了。
　　齐幼麟捡起书抬头瞟了眼门口，看到了蒋元贞。
　　“蒋总。”齐幼麟马上站起来，有点心虚，跟以前上学玩手机被老师抓到一样。
　　蒋元贞没说话，看了齐幼麟一眼回屋了。
　　齐幼麟赶紧跟上，到了蒋元贞屋关上门。
　　“爸爸，爸爸我刚走神了，对不起爸爸别生气，我今天好好看书了……”齐幼麟凑到蒋元贞身边赶紧解释。
　　“只要我不看着你，你自己一个人在那个屋里，不是睡觉就是走神儿就是玩手机，你这个自制力我都怀疑，你这文凭是自己考的吗？”蒋元贞语气倒没太严厉，疑惑地看着齐幼麟。
　　“我就休息了一会儿，对不起爸爸，我知道了以后集中注意力……”齐幼麟抱着蒋元贞撒娇。
　　“随你，反正最后我是要验收的，验收不合格咱们新仇旧账一起算。”
　　“……好，我一定会努力的爸爸。爸爸别生气，我听话的……”齐幼麟有点害怕蒋元贞发火，偷偷看蒋元贞脸色求饶。
　　“下班了，走吧回家。”
　　“我把书带回去看吧，一定能补上刚才走神的进度。”
　　“不用，在单位就是单位的事，回家了是你工作以外的时间，没有必要补。走吧，过去了就别想了。”蒋元贞平和。
　　“谢谢爸爸，我知道了……”齐幼麟试探性地亲了一下蒋元贞的下巴。
　　“我没生气，不用小心翼翼的，正常的休息和节奏你自己把握就行了。乖，回家吧。”蒋元贞亲了亲齐幼麟的额头。

　　齐幼麟想晚上看一部恐怖电影，之前就想看了，但自己一个人不敢看，今晚蒋元贞在家，看起来也没什么着急事儿。
　　“爸爸，你晚上可以在客厅陪我吗？”吃完饭齐幼麟凑在蒋元贞跟前问。
　　“在客厅？可以啊，你要干嘛还得我陪着？”
　　“我想看一部恐怖电影，自己一个人在家不敢看，你陪着我我就敢了。你干什么都行，在我旁边就行。”
　　“胆小鬼，我陪着你没问题，但是提前约法三章，我抱着你可以，你不许尖叫掐我，这个有过前车之鉴。看完以后不许疑神疑鬼的制造恐怖气氛，把我也吓到了咱俩就只能抱在一块瑟瑟发抖了。”
　　“哈哈哈哈爸爸你也会吓到吗？”
　　“废话，人吓人吓死人，你别吓唬我，咱俩不管在家还是单位都是俩人在屋里，你别看那种鬼屋题材的。而且是你要看的，害怕就自己害怕，别折腾我。”
　　“爸爸怎么好像也有点胆小……”齐幼麟狡黠。
　　“我才不胆小，你自己胆小别乱找原因。况且退一万步讲，就算胆小遗传，也是后天大于先天。”
　　“我可没说遗传啊，谁胆小谁知道。”齐幼麟偷笑。
　　“臭小子，你还看不看了？”
　　“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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