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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四）
“就是这儿？”
等宗青耕跳下来平稳落地后，文乐变回人形，道：“嗯对，是这里。”
宗青耕拉着文乐躲到暗处，四下逡巡：“这里怎么没人啊？”
文乐闻言，侧耳，眉头微蹙，摇摇头：“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就奇怪了。
两个人也不敢贸然四处转悠，本来就是别人的地盘，和人家一下子撞个满怀，这就有意思了。
宗青耕在前面打头阵，文乐跟在身后，两人一时无话，只有他们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文乐低着头观察地上的痕迹，突然撞到宗青耕背上。
文乐：？
“怎么了？”
宗青耕转向他：“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说。”
“你嗅觉怎么样？”
文乐：？？
这是个什么问题？
“要是我们也会宣稆那个叶子识人术就好了，”宗青耕蹲下，叹口气，“我们又不好趴在地上嗅嗅鼻子找人。”
文乐：……好有画面感。
“其实，你说的那个术法……”文乐停顿一下，还是选择继续说了，“我家族也有。”
宗青耕：！
果然我就知道你身份不简单！
但宗青耕并没有说这句话，眼睛瞪得滚圆，眨巴眨巴，满眼全是对法术的渴望，快把这个阴暗文乐闪亮了。
文乐：……
“等我家族南迁过来，”文乐“咳咳”两声，“我来教你，如何？”
宗青耕才不管自己到底能不能学会呢，光是看看就能一饱眼福了，何乐而不为？
宗青耕：“好！”
两个人没有转悠多久（虽然他俩不想承认“转悠”这个词但他俩的确像在转悠），和大部队会合上。
宗青耕听了他们的话，更疑惑了。
“你们也没有看见人？”
“嗯，”南花朝点头，“一个人也没有。”
“别说人了，”宣稆懒洋洋地补充道，“连一只活物都没看见。”
宗青耕思忖。
他当然不相信是这个村子抓走代当康带来了集体报应一瞬间全部暴毙而亡这个一听起来就扯得没边的说辞，但现在无人的地盘也是十分奇怪。
人呢？
“他们集体出去……”宣稆歪着头，余光瞥了眼不说话的文乐，表情自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需要所有人共同面对的那种？”
好，这句话一来，宗青耕心直接悬到半空，差点撕成两半。
危险。
宗青耕在这里待久了，思想可不能也理所当然化，这可是百妖之原，妖怪遍地的世界啊！
一瞬间，宗青耕脑海里跳出来几百个代当康的死法，各种各样的，光是想想就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问题是……问题是！他现在还不好表现出来。
可不是所有白猿村的人都浩浩荡荡当春游似的跑过来，加上宗青耕也就五个人，而且，所有人有意无意情愿非情愿，宗青耕很绝望地发现，他好像成为发号施令的主心骨了。
宗青耕：……
他必须要控制好自己所有的一举一动，虽然他自己也是摇摇欲坠。
宗青耕眉头皱得更深了，转向宣稆：“能有什么呢？”
宣稆一顿。
见宣稆回答不上来，宗青耕转向其他人：“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那就是说代当康没事。”
宗青耕一锤定音，一句话决定代当康的生死，其架势颇有种独裁者姿态。
见其他人脸上慌乱的神色按下去，宗青耕心里松了口气，不由挺挺脊梁，扬了下眉毛。
“那这样。”
宗青耕示意几人离他近一点，道：“我们接下来这样。”
宗青耕也没做过组长的活，以前只需要听代当康或者其他队长的话就行了，现在需要他独当一面，还是这么紧急的情况。
老实说，宗青耕有点怕，百分之四十的怕吧，剩下的六十是慌和担心。
宗青耕无声吸气，再悄无声息地缓缓吐出来，做完这一切后，他转向身旁的人：“你俩有什么病吗？”
身旁的南花朝一挑眉：“他有病，我是好人。”
宗青耕翻了个白眼，直言不讳：“滚开。”
“你放心，我不可能会耽误你的事的，我相信他也是。”南花朝举二指紧贴头顶，作发誓状。
宗青耕又是一个白眼。
虽然但是，南花朝这句话他是相信的。
这里挺大的，又大又荒，反正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还不如放松点……
宗青耕猛地晃晃脑袋，扬手给自己啪啪两下！
不是宗青耕，你自己说你这想法对吗，这对吗？！
南花朝吓一跳，扭头，眼睛眨个不停。
“不是哥你在干什么，”南花朝问，“疯了？”
宗青耕很平静：“没事，病犯好了。”
小插曲很快揭过，宗青耕想了想，问：“你和文乐到底说了什么？”
南花朝一滞，面色看似正常：“也没说什么。”
“那你俩现在算什么关系？”宗青耕更好奇了。
南花朝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给了他个答案：
“老死不相往来吧。”
宗青耕：…………
“没开玩笑，”南花朝见宗青耕一脸无语，道，“我自己看文乐这表情，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真假的，”宗青耕问，“你说啥了，能把人逼成这样？”
南花朝额上慢慢腾起一条青筋：“什么叫‘我干了什么’啊，冤枉啊。”
“别觉得文乐是什么乖孩子好吧，”南花朝没等宗青耕说话，自己接着说，“但我真的不喜欢他啊，强扭的瓜不甜。”
宗青耕自己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不过……
他双目圆睁：“你说你现在不喜欢文乐了？”
南花朝点点头。
“我不信。”宗青耕果断说。
南花朝：……
“你别不信，真的，”南花朝无语到好声好气地解释起来，“别文乐不信之后你也不信了。”
“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啊，”宗青耕道，“就出去了一趟怎么变化这么大？”
“因为无拘无束是我更向往的，”南花朝道，“我可以为了自由放弃一切。”
宗青耕一顿。
好哲学啊……
“就是，”南花朝思前想后，抿着唇“啧”了两声，“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呢……”
宗青耕没催他，一边赶路，南花朝低头沉吟片刻，终于想明白了。
“其实，”南花朝摊开双手，“文乐和自由是二选一。”
宗青耕疑惑，问出了他一直以来很想问的问题：“为什么，你们可以时常去看对方啊。”
“不一样，”南花朝道，“我如果选择文乐，那我要面对的就不再是文乐一个人了。”
“比如说，他背后的家人，哦对家里人同不同意先放到一边不管，还有知道实情的你们，我要面对的这个‘关系’就很复杂了。”
“而关系一多，就会束缚到自己，”南花朝道，“这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你细想一下，”南花朝问宗青耕，“我除了你们几个人，我还认识谁？”
宗青耕跟着他的话音思考起来，良久，摇摇头：“还真没有了。”
“我不喜欢和……呃，我不喜欢和人群有很多联系，”南花朝道，“我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一旦和周围的人熟起来，那我离开的倒计时也就开始了。”
“我觉得，自由的本质，就是无牵无挂，都说那鲲鹏有枷锁束缚，但在我看来，就光是那种只有天地束缚他的‘自由’，都是很难企及的不可能。”
宗青耕点点头，话听着茫然起来：“的确，谁会和世界一定没有联系呢……”
“当然，这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的看法，不代表所有人，”南花朝立刻补充道，“我的想法比较极端，你不要学我。”
“大部分人也会面临类似的‘二选一’困境，我只是比较无能，我处理不好这两个问题，说实话，我都想要，但我愚钝，我想不到这种贪心的方法。”
宗青耕一顿。
如果自己也是南花朝这种情况，他……
他好像也想不出来。
“但我相信你不会遇到这种情况的，遇到了你也能解决。”
宗青耕甩开南花朝拍在自己脑袋上的手：“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思考这个问题的人，不是你一个人啊，”南花朝一笑，“还有对方呢。”
宗青耕一顿。
“你喜欢他吧，宗青耕？”南花朝眼睛弯弯，“这次不会再否定我的这个问题吧。”
宗青耕没有立刻说话，长久地沉默。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南花朝一句“不是你一个人”打得他宕机了而已。
但这句话本身真的很容易让人多想啊！
什么叫“不是你一个人”啊……
难道代当康对他也……
但南花朝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了啊，”南花朝道，“你们两个小孩子的心思很明显的好吧。”
宗青耕：……
“你就比我大几岁怎么就小孩子了！”宗青耕恼羞成怒。
“不过，”南花朝穷追不舍，“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宗青耕又哑了。
但这次没有哑多久。
他干脆利落地点头：“嗯对，我喜欢他，我当然喜欢他。”
既然一开始就没装好，别人都看出来了，那干脆就别装了。
说完这句话，宗青耕只感觉如释重负，毫不避讳地“呼——”。
结果下一秒。
“我的妈呀。”
这道平静的声音宗青耕可太熟悉了，宗青耕化成灰都听得出来是谁。
宗青耕一句“呼”直接卡在嗓子眼里，吓得连声“咳咳咳”，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头。
“不是代当康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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