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之陆

　　一段还算风平浪静的日子过后，大理寺把案卷呈到了御前。

　　案情涉及皇子，大理寺卿蒙迟查到这一层后，便没有再继续查下去，而是写了案卷，直抵天听。

　　皇帝看到奏折后，当即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毕竟也是从夺嫡之争中走出来的，这种阴暗手段，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只不过他没想到，褚央会做得如此过火。

　　还未等到上朝，幽闭三皇子于府的旨意便传了下来，不多时，身处权力中心的人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不过并没有人知道这道旨意为何而下，除了身在东宫的几人。

　　知晓消息后，陆明廷就派人去告诉了洛云舒和裴扬。

　　傍晚，陆明廷从东宫回来的时候，洛云舒正在书桌前看竹叶送回来的信。

　　“回来了？”洛云舒听到动静，头都没抬，就知道是陆明廷进来了。

　　毕竟能被允许不敲门就进屋的人，大概就只有陆明廷一个人了。

　　“嗯。”陆明廷轻声应着，走到洛云舒身旁，给她已经空了的茶杯里添上了新的茶，“三皇子被幽禁，我估摸着，不多时就会正式让太子监国了。”

　　洛云舒此时已经看完了信，把信纸折了几折，伸进了灯烛里，看着信纸在火焰中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这是好事。”洛云舒抬眼看向陆明廷，眼睛被烛火照得亮晶晶的，“水原乡情况不太好，我过去一趟。”

　　流匪作乱的事情这些天也传到了朝廷里，毕竟是灾区，若是强行派兵镇压，怕是会引起灾民的恐慌，造成更恶劣的后果。朝中两派正在为此争吵，一时难以做出决策。

　　“好。”陆明廷没有阻拦，他和褚煜都希望皇帝能尽快做出决定，但时间一天一天在过，不能让事态变得更严重，“我和太子明日会继续劝劝陛下，过去后保持联系，让飞宴再派些人跟你一起过去。”

　　洛云舒点点头：“你知道花天真吗？”

　　“听说过。”听到这个名字，陆明廷眉头拧了拧。

　　花天真，江湖上有名的混世魔王，不仅有一身好功夫，更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擅长游说，加上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这些年在各处都惹了不少乱子，不管是官兵还是江湖帮派，一时都拿他没办法。

　　“竹叶已经打探到，流匪的头目，就是花天真。这恐怕也是这次流匪会这么严重的原因。”洛云舒眉头紧锁。

　　陆明廷这才理解洛云舒为什么说自己要亲自去一趟。

　　“万事小心。”他没有因此想拦着洛云舒，虽然内心不免有担忧。

　　“嗯，我会的。”洛云舒目光灼灼，盯着陆明廷的眼睛，“我想说，若是在官府来之前，我就和他对上了，我不会留活口。”

　　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江湖也有江湖自己的处世之道，洛云舒不会因为任何事放弃自己心中所坚守的道。

　　陆明廷只是微微勾唇，笑得温和：“阿笙，顾好自己就好，不用为我考虑。”

　　他心里很高兴，洛云舒在考虑他的立场。

　　“流云我要带走，明早就出发，其他人让他们自行出发就好，到了水原，听流云指挥。”洛云舒已经做好了准备。

　　“好。”陆明廷向前一步，轻轻抱住洛云舒，“明早没法给你送行，万事一定要注意安全，等会早些休息。”

　　洛云舒似乎有些习惯了这些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不再像以往那样慌张：“嗯，你也是。”

　　“回来后，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

　　第二日一早，洛云舒收拾好东西，走出院子的时候，流云已经等在院子门口了。

　　见到洛云舒，流云恭敬地行礼：“阁主。”

　　自从陆明廷让洛云舒代管影月阁之后，大家都陆陆续续换了对洛云舒的称呼。

　　洛云舒最初还有些苦恼，为此还问了裴扬的感受。

　　裴扬对此表示：“没毛病啊，老陆是老大，阿笙你是阁主，我是二阁主，很合理。”

　　奇妙地说服洛云舒接受了这个称呼。

　　“走吧。”洛云舒没有多寒暄，径直朝外走。

　　“是。”流云跟在洛云舒身后。

　　门口处，飞宴早已备好了马，等待着两人。

　　“阁主，这是老大的信鸽专用的哨子，老大交代让把这个给你。”飞宴打开锦囊，里面静静躺着一只小巧的竹哨。

　　洛云舒接过哨子，又对飞宴交代道：“我不在，燕都的事，麻烦你了。”

　　“属下份内之事。”飞宴抱拳行了一礼。

　　“走了，行程匆忙，替我告诉裴扬一声。”

　　“是。”

　　燕都到水原乡正常一天半的路程，洛云舒和流云都有武功在身，骑的又是好马，快马加鞭，赶在了城门关闭前进了水原乡。

　　洛云舒让流云随意寻了个驿站住下，随后自己独自出门，按照竹叶信上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夜幕中，竹叶听到了两声轻微的敲门声，虽然声音轻，却很有力度和节奏。竹叶很快便意识到，是洛云舒来了。

　　“二堂主。”拉开门，竹叶恭敬地把洛云舒请了进去。

　　“确定是花天真？”洛云舒叩着木桌，问着。

　　她并非是不相信竹叶，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再确认一下。

　　竹叶笃定地点点头：“确定，属下已经和他打过照面。”

　　“好。擒贼先擒王，确认一下他这几天的行动轨迹，早日解决。”

　　“是。”竹叶抱拳应道，“这些天我们协助河清帮，已经肃清不少流匪，但花天真坐镇，剩下的残部仍是不容小觑。”

　　洛云舒点头，她知道要完全清除流匪，并不是短时间就能办到的。更何况正值旱灾，灾民情绪激动，更容易引起动乱。

　　江湖势力能管的事情毕竟有限，根本的还是要看朝廷。

　　“这几日辛苦，再辛苦一阵，解决了花天真，剩下的就容易了。”洛云舒拍拍竹叶的肩，“朝廷也快要有动静了，我们管好分内之事就好。”

　　“是。”

　　和竹叶简单交流了一阵后，洛云舒就回到了驿站里。

　　流云已经聚集了此前就到了水原乡的众人，等候洛云舒的指令。

　　洛云舒刚一推开门，屋内众人就纷纷站了起来，整整齐齐地躬身行礼：“见过阁主。”

　　“不用多礼。”洛云舒摆了摆手，坐到众人中间的木桌前，“你们里面，轻功好的有谁？”

　　两个人举起了手。

　　洛云舒随意点了其中的一个人，吩咐道：“明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跟着他，跟踪花天真。”

　　那人迅速抱拳应下：“是，阁主。”

　　“会很危险，一旦和他对上，迅速轻功逃走，明白吗？”洛云舒语气严肃。

　　“属下明白。”

　　随即，洛云舒又转头对屋内的其他人道：“剩下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一部分协助河清帮，清剿城中作乱的流匪，一部分人乔装在城中，安抚灾民之间的动乱，尤其是朝廷施粥处的，维护好秩序。”

　　“是！”众人齐声应道。

　　“流云和我明日在城中探探情况。”洛云舒看向站在最外面的流云，补了一句，“今日已晚，大家各自休息吧。”

　　说罢，一群人乌泱泱却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屋子，还贴心地帮洛云舒带上了门。

　　走出院子后，众人叽叽喳喳讨论的声音才响起来。

　　“阁主真是不一般啊，我理解老大了。”

　　“老大第一次带阁主到基地的时候我不在，遗憾遗憾，今日一见，果真是传言不虚。”

　　“我刚看阁主都要看入迷了，天哪，又美又有魅力。”

　　“你小心点吧，老大和阁主你一个也打不过……”

　　……

　　第二日清晨，洛云舒走出屋子的时候，昨天被自己点到的人已经等在门外了。

　　“阁主。”

　　“嗯，走吧。”洛云舒淡淡朝他点了点头，随后轻功跃上屋顶，示意那人跟上。

　　不仅是出于速度的考虑，洛云舒也想借此试试这人的轻功到底如何。

　　到达竹叶住处的时候，这人始终保持着离洛云舒约莫一丈的距离，洛云舒也稍稍放了心。

　　敲响竹叶的门后，洛云舒止住了竹叶想要问好的话头，先一步开口：“给你带了个人，你们去跟着花天真，不要打起来，被发现了就跑。”

　　竹叶瞧了瞧站在洛云舒身后的人，点点头：“明白。”

　　“不该说的别说。”离开前，洛云舒甩下了最后一句话。

　　竹叶对此心中有数。

　　安排好后，洛云舒又回到驿站，和流云一起进了城中。

　　原本繁盛热闹的水原城此时一派荒凉景象。商铺摊贩尽是被灾民哄抢过的痕迹，街道上乞讨的、争抢寻找到的一点点吃食的灾民比比皆是。

　　洛云舒看着不免痛心。

　　还未到施粥的时辰，州府施粥处的门口就已经围满了人，几个捕快正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洛云舒一眼就看出这混乱是有人有意为之。真正饿得不行的灾民，哪还有力气围着捕快挤来挤去。

　　她差不多已经猜出，朝廷施的粥基本没有到达灾民手中，而是到了花天真手下的流匪里，因此流匪才这么有力气制造混乱。

　　究其根本，还是要先解决花天真。

　　看样子，是等不到朝廷的人到了。

　　洛云舒这般想着，决定提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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