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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药
苏宵平时不怎么沾酒,除去必要的工作需要,偶尔的朋友聚会,她也是以茶水居多,接连几杯烈酒入喉,胃就有点遭不住了。
凌晨回的家,鞋随意丢在玄关,大衣还没来得及脱,就踉跄着跑卫生间去了,怕把苏女士吵醒,苏宵用软毛巾捂住口鼻外侧,尽量小的发出动静,但这下也把呼吸堵塞,等她趔趄地走出来时,整张脸红得发紫。
付熠那会正端着汤从厨房出来往客厅走,看见她从脸颊一直连到耳根,连额头都透着一层滚烫的红的样子,手腕不受控地一抖,热汤溅出几大滴落在虎口,他也顾不上疼,把汤搁在茶几上就跑过去找她。
苏宵吐完整个人一点多余的力都不剩,直接瘫坐在地上。
付熠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手臂稳稳托住她的膝弯与后背。
大概是把胃都吐空了,没什么重量,跟片羽毛没差,随时会飘走似的。
他问,“还难受吗?”
苏宵点点头,又摇头,嗓子眼灼烧的疼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艰难的发出一两个音。
付熠了然,步伐放得又轻又缓,真就跟对待片随时会飘走的羽毛似的,一步步挪到沙发前,慢慢屈膝,让她的身体顺着软垫缓缓下陷,还替她调整了舒服的姿势。
“还很热,你先等等。”付熠话是这么说的,却像是自己等不及似的,用汤勺舀了半碗, 边吹气边拿汤匙小心仔细地搅拌着,给它散热。
苏宵抱着双膝等,注意到他泛红的虎口,伸手指了指。
“没事。”
付熠试了温,觉得差不多了把汤递到她嘴边,像照顾病人那样用勺子喂给她喝。
苏宵配合地启唇,温润的汤水滑过喉咙,没有刺激的辛辣,甜甜的很好喝,苏宵推开付熠的手,自己端着咕嘟咕嘟地喝完了一整碗。
付熠笑,“怎么样,我做苹果汤的手艺不比你差吧?”
苏宵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解酒的汤,轻语道,“你……”
“你转学以后,跟我奶学的。”
付熠解释,“我有段时间酒瘾挺重,喝多了吐,吐了就继续喝,我奶看不下去,半夜给我做解酒汤,我觉得折腾她老人家不是个事,就自己学着做了。”
印象中付熠很少会酗酒,她问,“你当时,有什么烦心事吗?”
付熠说,“我当时,挺想知道你有什么烦心事的,就像现在。”
苏宵愣了一会。
她转去沂湘之后,跟付熠他们的联系就明显少了很多,尤其那边学业抓得紧,她下了晚自习会家之后没怎么有时间看手机,偶尔休假,也在刷题,付熠好几次电话找她,她都没接到。
“你吧,挺没心没肺的一人,说不联系一个月都不发一条消息。”付熠叹了口气,倒在沙发软背里,“估计两月不见都要忘了我这号人。”
苏宵说,“忘不了。”
“我信了。”
付熠直起身,笑了笑,“反正呢,现在陪在你身边的是我,你天天见到的也是我,不是他。”
“他是谁?”
“不重要。”
“行,我走了。”付熠挥挥手。
*
翌日。
朝阳的曝晒揭开帘子的一角,睁开眼的眩晕让天花板都在轻微旋转。
苏宵眯着眼掀起被子,撑腕坐在床沿缓了会,口腔还残留着昨夜酒精的刺激气味,但得益于那碗苹果汤,额头的疼痛缓解了很多,只是身上仍有些酸软无力,像是在睡梦中让人揍了一顿。
苏宵趿拉着拖鞋走向盥洗室,将水龙头的金属旋钮拧向凉水端,掬起一捧狠狠拍在脸上。
细密的寒意扎进毛孔,驱散了神经的混沌与昏沉,脑子清醒了不少。
那些压抑的,零碎的记忆开始不断闪回,尽管今天早晨刚醒来时她就意识到了。
苏宵看着镜子里被水浸透的自己的脸,眼前却全是昨晚的画面。
“啊……”苏宵龇牙咧嘴地对着镜子说了很多莫名巧妙的话,好像这样能让她舒心一点,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不能理解昨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赌气地玩不喜欢的游戏,幼稚地质问尘暮,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了。
丢脸,太丢脸了。
苏宵再也不能细想,快速洗了脸刷完牙就逃出了卫生间。
工作。
对工作,忙起来就没功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苏宵回房间摸出手机和平板,可手机里除了乔姿曼的几条微信就是一通陌生来电,没有甲方的消息。
噢。
苏宵想起来了,是她这段时间消耗过度,推了几个找上门的工作,打算给自己放个小假期来着……
“倒腾什么呢,”苏女士推开半掩的房门,手里还提着两兜子蔬菜水果,还有串冰糖葫芦,“饿了没?”
“妈?”苏宵从座椅上弹起来,“你怎么没去小姨店里?”
“今天不太舒服就没去,”苏女士把糖葫芦递给她,“加了板栗和糯米,你爱吃的,有点化了,先垫垫肚子。”
“你哪不舒服?”苏宵问。
“胸闷,有点喘不上气,没什么事,睡个觉就好。”
苏宵拉住她的脚步,又问,“今天吃药了吗?”
“那个黄色小瓶瓶里的药吃完了。”
苏宵皱眉,“吃完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看你最近很忙就没讲,”苏女士说,“本来打算今天让你小姨送我去医院的。”
苏宵叹口气。
苏女士看她开始脱睡衣换衣服,问她,“现在去?”
“嗯,现在去。”
*
住院部三楼,心外科室。
因为开的是处方药,不能直接去药房窗口取药,得去找医生开具的有效处方单,所以不可避免的,苏宵得去跟尘暮见一面。
就只是作为病人家属和医生的见面,抱着这样的想法,苏宵没再做过多的心里建设,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白,白医生?”苏宵顿了一下,“你怎么……”
苏女士探了探头,看了一圈没看见人,“咦,小尘医生不在么?”
坐在办公椅上的白宜夏起身搭话,“阿姨,他今天请假没来上班。”
“哦,这样啊。”
“阿姨,你有什么事要找他吗?”
……
简单说了诉求,白宜夏从尘暮桌上撕了张单子,三两下写完,递给苏宵,“药房在门诊楼二层,出电梯左拐就是。”
苏宵:“好,谢谢。”
出了办公室,见她还跟着,苏女士忙说,“没关系白医生,宵宵知道在哪,您不用陪着的。”
“没事阿姨,我正好也要去拿点药。”白宜夏笑笑。
“嗯,我报了科室和工号,走的我的记账额度,记账单我已经让收费处备注了‘科室同事代付’,月底财务对账时一起结就行。”
白宜夏将缴费单折好放进白大褂口袋,跟电话那头说,“想什么呢,我当然不能让你占我便宜,转账给我啊,还得加个跑腿费。”
“爽快,谢谢您请我吃晚饭!”看着最新一条转账消息,白宜夏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虽没指名道姓,但苏宵能猜出来对面十有八九姓甚名谁,就没多问,只是瞥了一眼白宜夏拿的那小袋药。
但就是这一眼,被白宜夏捕捉到了,她便解释说,“给尘暮的,他生病了。”
苏宵:“……”
“啊,小尘医生是生病才请的假呀,”苏女士关切地问,“什么病,严重吗?”
白宜夏解释,“听声音鼻音挺重,有点发烧,不太严重。”
“发烧”和“不太严重”这俩词在苏女士这挂不了钩,她问,“你这是,要给他送药去吗?”
“对,”白宜夏说,“下午抽个空去吧,一会我还有台手术。”
“小尘医生现在在家吗?”
“嗯,他现在在家。”
这话是看着苏宵说的。
苏宵注意到了,于是别了别视线,目光再次落在这袋药上,“这感冒药,跟你之前高二那次给我买的药好像是一样的。”
“嗯,是一样的,不过。”
白宜夏一顿,默了半响,才开口,“那次不是我。”
苏宵抬眸,“……嗯?”
“是尘暮给你带的,我只是借花献佛而已。”说完,白宜夏长舒一口气,有种吐露了憋了很久的秘密的释然。
*
按照白宜夏给的地址,苏宵打车到了尘暮小区楼下。
直到司机到达目的地,听见“行程结束”的提示音时,苏宵还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要来。
是因为苏女士那句“你要今天没工作就去看看小尘医生”,还是白宜夏那句“是尘暮为你冒雪买的药”?
不管因为什么,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她已经到这了,药也在她手上。
……
尘暮还住在白苑巷,但不是从前的小区了,这儿像是新年的楼盘,楼体更高,装修也更高档些。
这儿得刷门禁卡才能进,白宜夏也住这,来之前她给了苏宵门禁卡。
小区挺大,苏宵找了一会才走到尘暮所在单元楼。
“叮咚——”苏宵摁响门铃。
不知是不是他在休息没听见,苏宵又摁了一下,等了好一会尘暮才开门。
“你怎么来了?”即使戴着口罩,还是难以掩饰尘暮浓重的鼻音。
“我来给你送药。”苏宵以为白宜夏已经提前跟他知会过了。
尘暮低低应了一声。
苏宵把药递给他,“既然药送到了,那我……”
“送到了就要走吗?”尘暮哑声,因为音量过低,颇有点可怜的意味。
大概他这一晚也没怎么休息好,眼里还飘着红血丝,苏宵问,“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尘暮侧身,敞开了一大条门缝。
苏宵拘谨地从他旁边走过去,站在玄关没再动,“要换鞋吗?”
尘暮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粉色。
像是怕她误会,他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我姐的,这儿没别的女士拖鞋。”
“我穿,没关系吗?”
“是你就没关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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