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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Anna离开时留下了一些药，比林朝死前吃的那些少很多，全都放在了黎宿手里。
而她承诺的“黎宿永远不会知道林朝说的这些事”的这件事，无奈的失约了。不是因为她出尔反尔，而是她也没想到，有人会在客房里安装监控。
同样的监控，客厅、厨房乃至重云寨的家里，全都被黎宿装上。
所以他很少允许别人进他和林朝的家，他不希望在监控里看到别人的身影，他只是想每时每刻都知道林朝在干什么。
这无可厚非，黎宿在名为“私人空间”的坑里摔过，从前他放纵林朝，不追求清楚地了解林朝的每个想法，可他得到了什么？他现在只不过是在把这个坑填上罢了。
他可以不逼问林朝那些让林朝痛苦的事，但他不可能停下究根探底的动作。
很奇怪，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可在监控里听到林朝说他对自己撒了谎的时候，黎宿还是能清晰地记起来，林朝当初对他说的每一个字。
那些讨厌的、喜欢的，都深深刻在黎宿的脑子里。
不是有多痛苦难受，只是怜悯，怜悯当时的林朝，也怜悯当时的自己。
“黎宿哥？”
我讨厌你。黎宿自己在心里接住连在名字后面的下一句，将温水端过去，“怎么了？”
“Anna说我这种情况不算严重，至少还没有开始产生幻觉，只要放轻松就好。”林朝笑着说。
Anna不是这样跟黎宿说的，但他不可能说给林朝听，只提议道：“明天去江城玩，季长舸老家在江城附近。”
林朝愣了下，问：“是我的魂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只是七天之内，需要固一次魂。”黎宿说着，打开手机，问：“需要我联系杨婕吗？还是你自己打电话过去？”
林朝想到上次杨婕的反应，说：“你联系吧，她要真的见到我，才会相信我复活了。”
不怪杨婕，黎宿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杨婕没给他拉黑就算她脾气好了。而且死而复生这种事，放谁身上能相信。
.
检查过一轮身体之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杨婕就是这个时候敲的门。
林朝不知道黎宿是用什么理由叫的杨婕，反正人是来了。
开门后，杨婕看到门内的林朝，愣了好一会。林朝还以为她会被吓一跳，但没有，杨婕最多也就愣了那么一会，再没有过多的情绪，就好像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杨婕，进来吧。”林朝轻声说。
杨婕成熟了很多，大学时烫的大波浪又被拉直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脸上多了一副细边框眼镜，皮肤比以前白，身上穿着笔挺的西服。
杨婕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两人进了屋，摘下眼镜，抹了把脸，“林朝啊，你回来了。”
她说着‘你回来了’，听在林朝耳朵里，又好像是‘你终于回来了’。
“你坐吧，要喝什么？”林朝看着和以前相去甚远的杨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得以前聊的那些话题，对方都不会感兴趣。
他的时间停留在六年前，但别人都在往前走，见识不同的风景，认识不同的人和事物。
“我不喝。”杨婕看了一眼林朝，转过头发了一会呆，又忍不住看向林朝，“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跟你比起来，我和黎宿好像都老了。”
林朝不觉得两人的这种变化叫老，那应该是一种经历过风雨的成熟，更加稳重，但却没有丢失年少时的勇气。
“你一点也不惊讶。”黎宿突然开口。
杨婕笑了一下，“这很难接受吗？六年前我去重云寨，在你家看见你哭得跟条死狗一样，我就知道了。”
杨婕和黎宿说话时很不客气，可能是这些年被骚扰时的怨气，每次黎宿装作林朝的样子，都会让她烦不胜烦。
“你那时就知道我会复活吗？”林朝问道。
比起六年前，杨婕的眼神变得凌厉很多，她虽然很温柔地注视着林朝，但还是让人有种被审视的错觉。
直到林朝不自在地端起水杯假装喝水，杨婕才说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复活，但我那时想的是，如果十年之后，黎宿还活着，那一定是因为你回来了。”
“你现在看到我，不会觉得离奇或是害怕吗？”林朝觉得她的接受能力异于常人。
杨婕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如果你见过拳头那么大的眼泪，你也会和我一样，不会对任何事情感到惊讶。”
虽然知道杨婕是开玩笑的，但林朝还是忍不住朝黎宿看去。
黎宿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起身去了卧室。
黎宿走后，杨婕又笑了一会，才渐渐恢复平静，“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很好。”林朝说，“我已经弄清楚了，黎宿哥有很多钱，我可以随便花，还计划好了明天去江城旅游。”
杨婕沉默了会，又问：“上次在手机上给我发消息问我照片的人，是不是你？”
这件事林朝很难解释，那是他也不是他，他在林昭的身体里，但失去了记忆，所以问了一些在杨婕看来很不能理解的问题。
“没事，不能说也没事。”杨婕笑道，“本来也不是来掰扯这些的……你这个情况，会有后遗症吗？”
林朝想了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目前还没什么感觉，也没问过黎宿哥。”
“哦。”杨婕点头，过了一会又问：“那你现在得算多少岁？二十，还是二十六？”
这个问题倒真难住了林朝，“这个，这个应该不重要吧。”
杨婕想了想，说：“还是按身份证上算吧，对了你身份证还在吧？”
“应该在黎宿哥手里。”按时间来算，他身份证还差一年才失效。
“怎么在他手里？他还没还给你吗？”
“啊？还给我做什么？”林朝眨了眨眼。
杨婕瞪他，“身份证怎么能放别人手里，既不安全也不方便。”
“可黎宿哥不是别人啊。”林朝不是很理解。
“……行吧，随便你。”杨婕话语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但转念一想，他们两人生生死死已经纠缠不清，真要有事，一张身份证又能起什么作用。
林朝见她缓了神色，疲惫地揉着眉心，关心道：“你最近工作很忙吗？”
“还行吧，最近准备升职，一般般忙。”杨婕摆摆手，“哪有黎宿忙啊。”又要处理公务，又要抽时间玩角色扮演。
林朝从在自己身体中醒来之后，就没再见到黎宿做和工作相关的事，他也问过，按黎宿自己的话说，便是：“花那么多钱请的人才，做起事来要比他自己靠谱多了。”
至于他如何能让那些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工作，除了花不完的钱之外，一些小手段不提也罢。
“你呢？有想之后准备做什么吗？”杨婕问。
林朝皱眉摇摇头，“还是没有，不想上班，也没有感兴趣的事。硬要说的话，我喜欢躺着玩手机，或者睡觉。”
“……这也正常。”杨婕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我二十岁的时候也和你一样，除了旅游之外，就只爱窝在宿舍里玩手机。”
这时，黎宿从厨房端了一些水果、零食和酸奶出来，杨婕拆了一包吃，林朝也吃了一些，再开口的时候，他已经忘了刚才在聊什么，只得重新问道：“杨婕，你家的餐馆还开着在吗？”
“没有了，我爸年纪大了，胳膊扛不住，就把小楼租给了别人。”杨婕眉眼弯弯，“他俩现在每月虽然只收两千多块租金，但我每个月也会寄一点，在小县城够生活，后面要是急用钱，也有以前的存款。”
林朝眨了眨眼，说：“我可以给你钱，黎宿哥很有钱。”
“哎哟，成霸道总裁了呢！”杨婕哈哈笑，“给我多少钱呐？林总~”
林总两个字拐了十八个弯，叫得林朝心里竟然有点舒坦。
他勾起唇角，扯着黎宿的衣服说：“这得要黎总出钱呢，黎总可以给多少钱？”
“写份申请，先去让张希元审核。”黎宿摆出铁面无私的架子。
“不行，这钱有我的一份，我想花就花。”林朝语气坚定。
“就是，这钱有林朝的那份，他想给我花就给我花！”杨婕附和。
黎宿被两人一唱一和堵得没话，却没真板着脸，只说：“连自己银行卡密码都记不住的人，还要给别人转账？”
“切。”杨婕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看不惯他的大家长做派。
“尝尝这个甜不甜。”黎宿将盘子里的草莓递给林朝，换了个话题道：“江城那边有片草莓园，明天去了可以摘新鲜的。”
“好。”其实林朝不是很想摘草莓，他没摘过，不明白里面的乐趣，总觉得还没有给杨婕转钱来得有意思。
“拿着。”黎宿将自己的手机递到林朝面前，像是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密码没换，要是想给她转更多的话我让助理去办。”
“别啊，我开玩笑呢！”林朝还没说话，杨婕倒先拒绝起来，“我要真缺钱早开口了，我又不是什么瞎讲客气的人。”
她说着，忽然注意到林朝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眼神开始发空，像是在发呆。
杨婕识趣地转移话题，“对了，你们明天去江城，什么时候回来？我下周末不用加班，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周五之前会回来。”黎宿接过话，目光始终没离开林朝，见他把手机放回茶几，“阿朝，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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