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的风流债怎么还？

　　镇长家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人，凄厉的哭嚎声，穿透层层人群，直击人心，穆殊踮起脚尖看见镇长的老婆带着五岁的女儿号啕大哭。

　　视线扫过，看见依在柱旁撇嘴叹息的“熟人。”

　　她把谢蝉之撂在一边，撑着五灵伞，挤到赵大娘身畔，“大娘，怎么不进去瞧瞧？”以赵大娘为主的闲话姐妹团，不是都很爱凑热闹吗？

　　赵大娘被吓一大跳，注意到来人是前两天见过的姑娘，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挤里面去干嘛，又不是什么好事。”

　　“啊？”穆殊把伞往她的方向倾斜，遮掩头顶不断散发热意的太阳，才过了两三天，怎么态度变化这般大。“你说说呗。”

　　五灵伞有水灵树树芯作支撑，伞下的温度清爽宜人。

　　“呦你这把伞不错。”赵大娘上下打量一翻，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活该，谁让他把我家的火精石借走，拿去送给元空派的长老，落得这个下场都是他活该！”

　　“呸！”赵大娘越说越来气，忍不住朝地上啐口唾沫，旁边的人连忙闪避，“看着点人，又不是只有你家的被拿走。”

　　此话一出，有人跟着附和，一来一回间，穆殊大致拼凑出的事情的真相。

　　不怪这些人这么气愤，镇长打着借的名义，强行借走这几家的高阶火精石，现在人死了，石头也没了，他们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也没了。

　　事情再度陷入僵局，镇长的死最后被归咎于火神娘娘发怒，葬礼在他媳妇的强烈要求下，草草了事，张留的坟旁又多了三座坟茔，同时失踪两天的丁二柱三人被送葬的镇民发现。

　　一下子这片本就不大的墓地，又挤了三座坟茔。

　　短短几天之内，死了六个人人，镇上人人心惶惶，葬礼结束的当天，不少人拖家带口，准备换个地方生活。

　　杂货铺生意又好了起来，接下几趟搬家的活，老板正愁眉苦脸地给马厩里的飞马刷毛，槽中还有威啃食完的豆子，掌柜怕老伙计太辛苦，拿出来给它加餐。

　　事情的疑团越来越多，晚间，二人正商量如何去找镇长家一趟时，赵大娘连同被镇长强抢火精石的人，一同找上穆殊，“妹子，我们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穆殊不明所以：“何事？”

　　“想请你跟我们一起到镇长家一趟。”

　　话未言尽，穆殊察觉到来人愤慨的情绪，恍然大悟，懂几人的意思，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不过上赶着不是买卖。

　　面对赵大娘恳求的目光，她故作为难。“大娘，我们夫妻二人也怕火神娘娘。”

　　在座的人不傻，秒懂话外之意，赵大娘给其余几人一个得意的眼神，从怀中掏出三颗，晶莹剔透的火精石。

　　“妹子，别嫌弃我们几人只能拿出三颗火精石。”说罢，她直接把火精石把穆殊怀里塞。

　　穆殊也不推拒，“几位大叔大娘，想什么时候去？”

　　双方都怕对方反口，又怕夜长梦多，立刻敲定时间。

　　“现在。”

　　*

　　说走就走，一路人左摇右拐，走到一户人家门外停下，赵大娘作为这件事情的主事人，对穆殊道：“我这就进去喊人。”

　　话落，赵大娘推门而入，“秀秀，快跟我走，去镇长家要东西去，我们找了帮手。”

　　“姑姑，这是不是趁人之危吗？”青翠温婉的声音从门缝内传来，夹夹杂着赵大娘的大嗓门。

　　“孟航那小子死在山上的时候，他们家做的那些恶心事，不算趁人之危？ ”赵大娘恨铁不成钢，“你今天必须跟我去，火精石都出了。”

　　秀秀被赵大娘强拉出门，仍不忘数落她：“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

　　秀秀皮肤白皙细腻，身材清瘦，看着不像梧桐镇的人，因为梧桐镇靠近火山，天气炎热，皮肤出油严重会比其他地方来的人粗燥黝黑些。

　　“这是我侄女儿秀秀。”赵大娘推搡一下她，秀秀仍低垂着个头，赵大娘恨铁不成钢，帮帮她说道：“她也要去讨个说法。”

　　其他人对秀秀的沉默寡言习以为常，穆殊对着秀秀礼貌微笑，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来镇长家要说法的，不止赵大娘一行人，还有丁二柱三人的亲眷，他们不明不白的死在张留的墓前，还是那般骇人的姿势，虽说最后归咎于火神娘娘发怒，但三家人还是准备来要说法。

　　不用多说一句，两队人对视一眼，便默契决定合作。

　　镇长媳妇带着五岁的女儿立在一边，高堂之上坐着一位德高望重老人。

　　不管赵大娘一行人，还是丁二柱的爹娘，看见那人，绷着脸行礼礼问好：“金爷。”

　　金爷头发须白，双手杵在身前拐杖的上，在青石砖敲击出“咚咚”声，无形的气流划过空气，独属于筑基期的威压，如刀刃般划过众人，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筑基期的威压犹如负重千万斤，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只见赵大娘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身体不自觉地发抖下弯，一个趔趄就要跪倒在地，好在秀秀眼疾手快扶住她。

　　其他几人不见得比赵大娘好，谢蝉之振臂一挥，一股柔和清爽的微风拂过，无形的威压撤去，身体陡然一松，众人缓过气来的同时，身体也被扶正。

　　一手干翻金爷的下马威。

　　几人投给谢蝉之一个感激的眼神，金爷仍坐在主位之上，背却不由地靠后几分，杵在地上的拐杖，也不知何时离了地。

　　“哼！那里来的小子，我们镇上的事情，何时需要你插手。”金爷再次把拐杖重重放下，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又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谢蝉之拉着穆殊自顾自地坐下，“拿人银钱与人消灾，诸位请便。”

　　此话出口，仿佛一剂定心剂，赵大娘有了反抗的底气，“金爷，若这件事情能好好说，我们又何须请外人。”

　　金爷筑基期修士，同时也是上一任的镇长，在镇上积威多年，刚刚去世镇长是他干儿子，对他颇为孝顺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先送来给他，因此镇长的媳妇芸娘才请出来坐阵。

　　“赵大娘，王大叔，如今夫君尸骨未寒，你们便欺上门来，未免有些太寒人心。”芸娘噙着泪，带着懵懂无知的五岁女儿，指责众人冷血无情。

　　赵大娘才不吃她那娇滴滴的一套，“你夫君和你那两个继子，当初不也称孟航尸骨未寒的时候，把一袋火精石全都拿走了吗？怎么你们可以，我们如今便不可以。”

　　王大叔也不忘附和：“把前日借走的火精石还来！”

　　“对！还来！”众人振臂高呼。

　　芸娘不由后退几步，没想到赵大娘这些人这般不讲情面。

　　金爷见她为难，又重重敲打地面，“火精石早就被送给元空派的长老去了。”鹰眸般视线环顾众人，带着上位者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想要自己去拿。”

　　赵大娘被气得跳脚，一口气憋在喉间，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其他几人见她偃旗息鼓，也低着头皱眉不语。

　　金爷见状，脸上闪过满意之色，他当镇长多年，在积威甚重又是修士，极少有人很少敢反驳他的意见。

　　中堂之内，气氛诡异的沉默，只有在芸娘对面坐着的穆殊和谢蝉之不受影响。

　　穆殊咂巴嘴，品过味来，嘴里仍不住嘟囔了句：“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家当，想人死债消，那里来的好事。”

　　闻言，赵大娘、王大叔还有其他人，猛吸一口冷气，忍不住看她。

　　金爷偏过头看她，锐利如刀，仿佛要把她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穆殊撇撇嘴，“怎么说错了？”她才不怕他，有谢蝉之在，她怕什么！

　　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

　　秀秀从赵大娘背后挺身而出，“穆姑娘说得没错。”她看向金爷“您在梧桐镇德高望重，难道要为了一己之私，而毁掉一世英名。”

　　金爷耷拉着眼皮，遮住晦暗不明的眼神。

　　芸娘咬咬嘴唇，悲恸地说：“各位乡亲难道是想逼死我们孤儿寡母。”

　　赵大娘不再踌躇，满腔怒气一下子喷发，“怎么人死了，就不算了？自古父债子偿，夫债妻尝。”叉着腰指着金爷的鼻子，“您这个作父亲的，如今就不认儿子，当初收孝敬的时候，怎么没见您往外推。”

　　她仍觉得不解气，又指着一旁惺惺作态的芸娘骂道：“你当初年纪轻轻，嫁给七老八十的镇长，不就图他家日子好过，你还能摆一摆镇长夫人的威风，怎么好处你全占了，坏处就想全撇干净。”

　　“呸！”赵大娘忘地上啐了一口，“想得倒美！”

　　事情的走向倒向赵大娘一方，金爷的态度开始松动，芸娘咬咬牙，狠狠掐住女儿的胳膊。

　　五岁的小女孩不明白平日里温柔的母亲，为什么会突然掐她胳膊，又想起无意中听见，那个会让她跨坐在肩膀的高大和蔼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后，积攒许久的思念、委屈，在这一刻爆发。

　　“哇~”的一声，中堂回荡着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真的是要逼死我们！”芸娘心疼地蹲下身体抱住女儿，眼泪就像源源不断的水龙头，一打开，便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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