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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自从醒来后,她总有一种不真切感,仿佛仍在大梦之中。
他真可恶,还未等自己理清思绪便以这样的方式骤然离去,叫她魂牵梦萦,忘也忘不掉。稍有放泄,他的身影便猝不及防闯入自己脑中,或是无言浅笑,或是垂眸思索。她唯有将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满当当的,才不会想起他。
还未长出枝蔓的少女心事便这样猝不及防凋零。
可小莲透露的消息却又给了她希望。
万一呢?若此事为真,至少那些话不用藏在心里,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时候。
薛泰一开始还摆手否认,可薛静凇只是平静默然地直视他:“爹,你告诉我吧。”他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也罢,你且随我来。”他叹口气,随手抬手,解开了一个无形的禁制。“咯吱”一声,机关缓缓启动,片刻后,他们周遭便全然换了个天地。
薛静凇仰头望去,只看见无边无际的浩瀚星野。她一怔:“这是……”
信手挥开冲撞而来的零星小星石,薛泰瞅了好一会,终于找到方向,领着她便往一个方向去。
两人最后在一块硕大丑陋的石头前停下:“就是这了。”
“这?”薛静凇拧眉看着这其貌不扬的石块,暗自犹疑。
薛泰哈哈一笑,抬手敲了敲,石块应声散落一地,其中裹藏着的东西这才露出真面目来。
凝神细看,却是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水晶灯盏。盏内,隐约可见一团小小的球体静静沉睡,一动也不动。
“那日我和宗老赶到时,他尚有一缕残魂未散,这才被我们用聚魂灯留存下来。可此事成功几率甚小,若是不成,岂非白高兴一场。原想着等他魂魄修补得差不多了再告诉你,谁知小莲这样藏不住事!”
说到这,薛泰暗暗咬牙,哼了一声:“下回在有什么事,可得避着她了。”
按理,修士身死魂消,是再也没有转世重生的机会的,可只要还有一缕残魂,那边尚有一线生机。也好在当日他察觉不对,便急匆匆地捞起各种聚魂法器前往,否则恐怕也无今日之景。
不过有一点猜想,薛泰没有告诉她。
修士死后魂魄消散极快,他们赶到时,其实已算是错失了最佳良机了。然而,恐怕是换命后,他身上也带了蓬莱奉神一族之脉,这才有所生机。
正如那些先祖魂魄并未消散,仍然可以存于后代身边操控其梦境一般。他因祸得福,也得以留一缕残魂在世,不至于就此消散。
“那,此处又是何地,缘何可以存放残魂?”
还有这一眼望不到边的星石,难道也是收集来滋养生魂的不成?
薛泰却神秘一笑:“这可是门中重地,除非你到了长老一阶,否则爹不能告诉你。”
“不过,你既然已知此事,爹也没有瞒你的必要了。”他指尖微动,一丝灵力从他手中散出,包裹住那盏灯,轻柔地将其取下,“本就是为了滋养魂魄,这盏灯才放在这里。如今这缕魂越发强壮,倒是不用担心会就此消散了。恰好你要下山游历,不妨带上他罢。人间机缘多,或许于修补更快。”
说罢,他将灯盏放在薛静凇手上。
见她还愣愣的,薛泰大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去吧,爹在伏龙山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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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还愣着做什么,今夜盟主要设宴,还傻站着,一会可有得忙了!”
同行人轻轻撞了撞她的肩,灵儿如梦初醒,连忙下去忙活起来。
说来也神奇,谁能想到一百年前,她还只是山下一个普通的凡人呢。日日种田纺布,年纪到了便嫁个男人,日子一眼望得到头。
后来村里来了帮仙人,说要采选弟子。
只可惜她资质普通,并没能如愿。
但她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拼着重重阻碍,也要爬到那个为首的仙气飘逸的女子面前,祈求她给自己一个机会。
女人凝神看了她好久,久到身边的人都开始上前将她拉走,她终于发话将她留下:“她求学心切,便留下看看罢。”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如今仙盟的盟主,姓薛,那时已有百岁,却还如青葱少女般容颜不老。
但熟知她的人并不会注意到这点,他们只会为盟主的才能折服。
听闻五十年前,盟主不过二十多岁,便半步化神,才华震惊荒洲。后来她还做主推动仙盟设立,亲身说服人妖魔三界,缔结和平约章,三族互不侵犯。
后来三界还设立起了草市互相交易,可谓是一派繁荣。
然后她便被选作仙侍,虽然与那些弟子还差很大一截,可闲暇时,还是可以到学宫听学。
如此积年累月,耳濡目染,竟也让她学到些许皮毛,虽不至于像正统弟子一般,却也驻颜了百年。如今,她竟也到了初见时,盟主的那个年岁了。
她心中拼着一口气,不肯服输,誓要做最好的一个仙侍,不负当年盟主的期待。
如今百年过去,谁也没有像她一样坚持这样久的。久到她已熬成了长平殿的大女官,足以站在盟主身边,掌管仙盟中所有的仙侍。
距离夜宴还有一个时辰,盟主却找不到了。
当时她尚在比对名单,还是与盟主最要好的莲长老风风火火找了过来:“嗨呀,灵儿,大事不好了,师姐不见了!”
她口中的师姐便是盟主,听说两百年前,两人曾是同门,还是最要好的玩伴。一百年前,她成功以天下第一丹修的名号加入仙盟,成为其中的一名长老。
莲长老向来与盟主形影不离,连她也找不到人,那是真不见了。
灵儿心中着急,面上也只能故作淡定:“长老莫急,您最后一次见盟主可是何时?她可有透露去向,或是同你说了什么?”
“最后一次……应当是昨夜了。昨夜……”喃喃着,小莲突然猛地一拍脑袋,“对了,昨夜她说,青云峰的灵泉有异动,她不会回伏龙山去了吧?那可怎么办,这一来一回的,我还得忙着撑场面呢。”
她急得团团转,顷刻间,头发便被自己揉的一团乱。
灵儿只好率先安抚她:“长老莫急,索性我的事也泰半完成了,便由我去伏龙山请盟主回来,如何?”
小莲虽着急,也知道此时别无他法:“唉,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青云峰这个地方,灵儿跟在盟主身边多年,也是知道的。
那里是盟主的旧居所,平日无事也时常回去,说是去看看她的什么未婚夫?
不过灵儿却未曾见过那所谓的未婚夫一眼,只以为那是一个大美人,盟主金屋藏娇,藏着掖着不让见。
她在盟主房中见的最多的,还是一盏小灯。
普普通通的,一点也不起眼,盟主却对它格外重视,每日都要与它说说话,有时心情不好,便咬牙切齿骂上几句。且为了保养灵灯,还要每月送它去灵泉浸泡。
也不知这次盟主回伏龙山,是去找未婚夫了,还是给灵灯做保养了。
灵儿没想太多,找来看管飞行器的小侍童,借了只纸蝶飞行而去,没多久便到了青云峰脚下。
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她思索片刻,还是先打开通讯器,试图联系上盟主,然而却无济于事。
无法,她只好敲响了山脚下的铜钟,如此,若山上有人,自然会决定是否放她入内。
钟声响起,没过多久,此山的结界便缓缓打开。
这是放行的意思。
这么说,确然有人在上面了?
灵儿没有犹豫,抬脚便步阶而上。好在有纸蝶的加持,不消半刻钟,她便到了山顶。
此处寂静幽谧,上有几间木栅栏围绕着的小屋舍,很有生活的气息。
但她四顾,却并未看见盟主的身影。到底害怕乱闯会叨扰到盟主,她只好站在原地,试探性地喊了几声。
没一会,伴随着一声轻笑,女人信手挽着发,闲闲从房内走了出来:“灵儿来了?我的通讯器恰好坏了,还劳驾你找上这来。”
“盟主,夜宴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开始了,莲长老正急着找您呢。”以为她是心情不好才上这来的,灵儿小心觑了她一眼,问道,“盟主瞧着脸色不大好,可是心中不爽利?”
闻言,薛静凇无奈摇摇头,回头看了眼寂静无声的房间,叹口气:“我以为就是这几日了……也罢,终究是我太心急。等他醒来,我非要好好问他,是不是真要退婚……”
大约是觉得自己下意识说了太多,见灵儿垂眉敛目不敢吱声的模样,她后知后觉住了口:“算了,也不急今日,还是先赴宴罢。”
说罢,她拍拍手,没一会,便有一只鹤鸣叫着从空中盘旋而下,展翅落到她们面前。
薛静凇率先坐了上去,然后招呼还在愣怔的灵儿,笑道:“还不上来?若是晚了,你莲长老可要急哭了。”
然而灵儿伫立半晌,歪了歪头,有些犹豫地看着她:“盟主,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就像是水波搅动,有什么要破水而出似的。
可她话音方落,那道声音也消失了。
薛静凇侧耳细听,也没听出所以然来:“或许是山风呼啸罢,不必在意。”
说罢,便催促着让她上来。
仙鹤扇动翅膀,意欲飞翔,就在此时,灵儿又叫了出来:“盟主,我没听错,有人在说话!”
这一次,便是薛静凇也听见了。
她急急调转方向,才落地,便见少年模样的人浑身湿漉漉地扶着墙,听见动静,望了过来:“薛姑娘……”
灵儿只见她丢下一句“让小莲主持大局”,便拔步朝那男人而去。
当下,她眼观鼻鼻观心,自行离去了。
那一头,薛静凇望着这两百年不见,犹自懵然的面庞,咬牙切齿:“俞子介,听说你要和我退婚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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