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每天都在钓我

　　-我很擅长画你。

　　沈怀川的生日在冬至那一天，按照沈父的说法，本来以为冬天出生的孩子性格会沉静稳重一些，却没想到是个皮实跳脱的。

　　但沈怀川本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生日只是一个记录他身份的确切的日期，或者说是老妈疼痛受苦的日子，跟性格的关联不大。

　　他也不觉得冬天就一定代表了严寒和清冷。

　　在沈怀川眼里，围着暖炉吃火锅和置办年货的日子，或许比夏天还要热闹一点。

　　毕竟他身边总是有很多人，也很擅长发现生活里的新鲜事。

　　爷爷奶奶又从老家寄来了新鲜的柑橘，哪家小孩刮花了邻居家的车窗，考试考倒数了被换牙期嘴巴漏风的沈希仁嘲笑，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到了他眼里都变得无比有趣。

　　冬天的冷感只是身体上的，而他的心脏比雪和冷风都炙热一百倍。

　　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温度，才能让江栩宁这样冷清疏离的人都忍不住靠近。

　　三中对高三的学生抓的挺严，星期六的补课一直到八点才结束，沈怀川收拾好书包下课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全了。

　　最近齐越忙着和夏冉谈恋爱，再晚两个人也要手牵手一起回家，他便跟徐承理一道出了校门。

　　老徐还算给力，并没有因为恐同就区别对他，在上车之前把用牛皮纸袋包好的生日礼物递给了他。

　　“生日快乐。”徐承理还是戴着那副板正的黑框眼镜，沈怀川接过东西，莫名有点感动，刚想给对方一个温暖的拥抱，却被徐承理用手抵住了肩膀。

　　沈怀川：“干嘛，抱一下也嫌弃？”

　　徐承理顿了顿：“不是，你胸口这里有颜料，我不确定干了没。”

　　沈怀川被气笑了，“这是昨天沾的，早干了好不好，你这人真是——洁癖挺严重啊。”

　　“得了，我知道这颜料是怎么来的……你俩平时注意点就行，我没别的意思。”徐承理转过身走到了来接自己的轿车旁，扭头对他说，“哦对了，生日礼物记得回去了再拆，对你挺有用的。”

　　“行，谢了老徐，各个方面都是。”沈怀川笑得爽朗，露出了整齐的牙齿。

　　徐承理对上那耀眼的笑，嘴角也扬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挥挥手转身上了车。

　　……

　　跟老爸老妈打过招呼以后，沈怀川把书包放下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飞奔到了江栩宁家门口。

　　江栩宁家安的是密码锁，他很早就知道密码，0214，既是情人节，也是江栩宁的生日。

　　但今天他选择了按门铃。

　　更正式也更有礼貌的方式。

　　三声门铃声响过，江栩宁出现在了他面前。

　　“怎么不直接进来？”江栩宁从鞋柜里拿出大一号的棉拖。

　　沈怀川笑了笑：“我怕你在里面准备什么惊喜呢，想给你提个醒，怕你被我吓到。”

　　江栩宁被弄得忍俊不禁，“你想的真周到，但很遗憾，我没有准备什么惊喜。”

　　沈怀川和往常一样，换好拖鞋进屋，还顺带把玄关的感应灯关了。

　　因为江栩宁之前每次在他来之前，都有开感应灯的习惯，有时候隔了几天都忘了关，门外只要有人经过，灯便一直闪着，怪费电的。

　　“行了，我今天是来验收我亲爱的‘大表弟’送我的礼物的。”沈怀川嘴贫也不忘低头蹭了蹭江栩宁的眼尾，留下一个轻吻。

　　“在房间里，哥哥去看吧。”

　　江栩宁说哥哥那两个字的时候尾音向上，缱绻温软得他心底一软，“……行。”

　　沈怀川驾轻就熟地走进江栩宁的房间，桌上放着一个纯灰色的礼盒，面上印着一个降噪耳机牌子的标，而在礼盒上面，压着一个有点厚的透明亚克力文件夹。

　　他凑近一看才发现，那是几十张手绘的速写。

　　而画里的人无一例外，全是他。

　　上课趴着睡觉的他、体育课打完球后一身汗的他、在快餐店撑着脑袋喝可乐的他、考试进步了一名高兴地转笔的他。

　　许多个沈怀川自己都不记得的瞬间，却被江栩宁妥帖安好地保存了起来。

　　用最简单朴素甚至有点耗费的方式。

　　画上落款的日期由近及远，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他们刚上初中时。画纸的颜色也从纯白变为泛黄的米色。

　　沈怀川继续往后翻，甚至看到了几张有沈希仁出场的画，小姑娘的笑总是明媚的，被简单几笔勾勒出的灵动神态，甚至比本人还要娇憨可爱上几分。

　　沈怀川拿着夹子的手抖了抖，仿佛拿着的不是纸，是铜板。

　　他之前还不太明白江栩宁说的从初二开始就喜欢他了是什么滋味，但这些画瞬间让他有了实感。

　　而最新的一张，则画的是那天他们带着沈希仁去游乐园，在从顶点落下之前的场景。

　　沈怀川还记得那天他们接吻了，吃了香草味的冰淇淋。

　　就在沈怀川盯着画出神的时候，身后响起了江栩宁开门进来的声音。

　　“还没看到吗，礼物就在我桌上放着。”江栩宁进来的时候看到沈怀川脸上那跟要哭似的神情，有些错愕，“……你怎么了？”

　　沈怀川将画按照顺序一一放进夹子里，垂头长叹了一声：“哎——”

　　江栩宁有些不解，凑近轻声拍了拍沈怀川的肩膀：“怎么了，不喜欢那个耳机？”

　　沈怀川摇摇头，他哪里会不喜欢，耳机的盒子还没打开看，就被这些画感动地一塌糊涂：“喜欢，我很喜欢。但你真的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江栩宁乐了：“告诉你什么，礼物吗？哪有人送礼物还提前告知的，不都是等当天送么。”

　　“不是。”沈怀川侧过身来正对着江栩宁，“我是说你早该告诉我你对我的心思。”

　　江栩宁愣了，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

　　沈怀川目光如炬，补完了后面的话：“暗恋多没意思，你就应该先下手为强，对我霸王硬上弓，省的还憋了那么多年，反正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江栩宁看见了那些被先翻出来的画，似乎明白沈怀川为什么会说这些了，思索了半天，只说了句：“也不一样吧。”

　　“怎么不一样，反正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俩天生一对，早晚都会在一起的。”沈怀川说。

　　江栩宁笑了：“但我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多花五年确认自己的心情，不算亏，而且如果我真先下手为为强了，那不成掰弯直男了吗。”

　　“呵，我当时刚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也打算掰弯你来着。”沈怀川摸了摸鼻子，“但想了很久，还是不舍得。直到那天你忽然替我表了白，我才知道原因。”

　　“嗯。”江栩宁慢慢走到桌子前面，目光落在那些画上，“你之前还问为什么我每张速写画的都有点像你，我觉得应该是是因为画顺手了，毕竟我是真的很擅长画你。”

　　也擅长喜欢你。

　　当然，沈怀川并没有给对方说完最后那句话的时间，因为他已经俯身，紧紧地把人抱进了怀里。

　　明明隔着一层厚实的毛绒睡衣，沈怀川却似乎能能清楚地感知到江栩宁内里清瘦的骨骼和每一寸皮肤纹理。

　　那感觉太真实，他不愿就这样放手，将脑袋垂进对方的颈窝里，嗅着熟悉的皂荚香味。

　　江栩宁轻轻亲了下沈怀川的脖子，温吞地继续说：“我以前总觉得，你离我挺远的，在一切都准备好之前不能轻举妄动，我怕别人的看法，怕你家人的责备，怕很多东西，更怕失去。但后来我意识到那些东西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沈怀川回以更紧实的拥抱，“当然不用怕，我会一直在这儿的，哪也不去。”

　　“嗯。”江栩宁闭上眼睛，将脑袋埋进了更深的地方。

　　沈怀川抚摸着江栩宁轻颤的肩膀，几乎可以确信，如果不是笃定了他的心情，对方或许永远不会主动做些什么越界的事。

　　就像沿着一段又一段的钢丝线行走，守着那稳固如初但其实岌岌可危的朋友关系。

　　不能卑微来形容，而只是安静。

　　江栩宁的喜欢就像画稿上一笔笔清浅却富有力量的线条，虽然看上去轻飘飘的，但实际上已经透过稿纸，渗入骨髓。

　　就在沈怀川跟吸猫似的吸着自家竹马时，耳廓忽然扑面而来一阵暖意。

　　江栩宁缓缓抓住了他的腰，在他胸口和脖颈交接的地方摩挲了下，轻声来了句：“要做吗？”

　　沈怀川瞬间红温了，不可置信地直起身子从江栩宁身上起来：“你、你说什么？”

　　江栩宁被这么一打断，脸上也有些发烫了，但还是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句：“就是问你要不要……”

　　“等等等等打住！你这都是哪学来的？”沈怀川变得支支吾吾的，“当初都不愿意早恋的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奔放了，更何况我什么东西都没……准备，你小心屁股开花。”

　　江栩宁扬起嘴角，桃花眼微微泛红：“我准备了。而且你今天晚上十二点以后就成年了，所以不算早恋。”

　　沈怀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栩宁此刻的笑容竟然有一丝得逞般的狡黠。

　　“你不是看了很多小电影吗，现在不记得怎么弄了？”江栩宁继续火上浇油。

　　有那么一刻，沈怀川竟然觉得自家竹马的脸有点陌生了。

　　不是，他家江小宁以前有这么如狼似虎吗？

　　“……你存心的吧，江小宁。”沈怀川面色一动，身体不自在地僵住了，一股邪火涌上心头。

　　江栩宁却一改往常，乖软地说：“嗯，存心的。”

　　“操。”

　　沈怀川脑子里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对着眼前人的唇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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