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木

　　唐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到桌上，脊背抵在墙上，硌得他微微颤抖。
　　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变得急促。陈乐的动作说不上粗鲁，但细细密密如潮水，慢慢夺去氧气，等回过神来已经处于窒息的边缘。
　　陈乐放他呼吸，手里抚过唐喻的耳朵。垂眸看着对方局促地呼吸，满意地将他脸上的红晕收下。
　　唐喻抬眼直视陈乐的眼睛，看到对方眼底的混乱和即将冲破的情愫，勾起嘴角凑上前。
　　唐喻听到陈乐短促的笑声，随即是被加深的吻。
　　他们两个是被陈清楠的电话打断的，两人同时看向旁边的手机。
　　“你的……”
　　话还没说完，陈乐又快速地堵住他的嘴。得逞的陈乐分离后还不餍足地看了眼唐喻，接下陈清楠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哥！还有半小时就…诶？你这是在哪啊？”陈清楠那边有些吵，虽然带着耳机，但周围还有些微弱的吵杂声。
　　唐喻看了眼被陈乐放一边的手机，又将目光放在眼前的人。
　　陈乐好像没有想让自己从桌上下来的打算。
　　“说话！”唐喻瞪着陈乐，比了比口型。
　　“你猜猜我在哪？”话是对电话里的陈清楠说的，陈乐的眼睛却盯着唐喻。
　　陈乐又碰了碰唐喻的唇。
　　唐喻的眼睛又睁大几分，他没想到陈乐在跟陈清楠打电话时还分心逗弄自己。
　　他没敢出声，只得眼神警告对方。
　　然而陈乐不亦乐乎，抬手抚上唐喻后颈，摁住对方让唐喻没有后退的机会。电话那头陈清楠没发觉这边的情况，还真开始猜起来：“你不是在家吗？等等，你不会出去玩了吧？还是说去喻哥家？”
　　唐喻含糊地闷哼了声，猛地反应过来，胆战心惊听着电话里的人说的话。
　　陈乐满足地舔了舔唇，用眼神描摹眼前人的表情，指腹轻轻摩挲对方有些红肿的唇：“只有你一个人吗？”
　　显然这是在问陈清楠。
　　唐喻自暴自弃地推开陈乐，自个走去洗手间。
　　陈乐的声音被阻挡在门外，唐喻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颊还在发热，耳根也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视线停在还有点酥麻的唇上。
　　唐喻以为冷水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效果并不怎么样，冷水滑过锁骨顺势流下。
　　“所以你在小喻那吗？”唐喻擦干脸从浴室出来时听到陈乐手机里方捷玉的声音。
　　“是啊，”陈乐支着手机转头望向唐喻，“我妈跟我妹一起跨年。”
　　唐喻没想到方捷玉这么晚也会跟着陈清楠一起，他拉过椅子坐在陈乐旁边，她们开的是后置摄像头。唐喻注意到她们所站的地方有些偏。
　　但这种情况不应该往中间靠视野更好吗？
　　“小时候我妹差点走丢，是我在这找到她的，她们每一年跨年都非得站在这个地方。”陈乐在一旁解释。
　　“这不纪念一下嘛。”陈清楠转而开了前置摄像头，不得不说连前置摄像头都不能扭曲她的半分好看，“喻哥你还没来过这边跨年吧？”
　　“没，所以感觉很新奇。”唐喻声音淡淡的。
　　“阿姨下次带你过来。”方捷玉笑着说，相似的眉眼笑起来更像了。
　　唐喻莞尔，镜头又转到后置，五光十色的塔式建筑此刻像是黑夜里的一根蜡烛。
　　嘈杂声愈来愈大，唐喻看了眼时间。
　　还剩下一分钟。
　　屏幕里的氛围似乎跑了出来，来到唐喻的房间里。
　　他侧目望向陈乐，发现对方从不知何时开始就一直看着自己。
　　“怎么了？”唐喻压低声音问，“不舒服吗？”
　　陈乐失笑：“没有，就看看你。”
　　“十、九、八……”手机里倒计时的声音逐渐清晰。
　　唐喻看了眼手机里的建筑。
　　……三、二、一。
　　“新年快乐，小糖果。”陈乐伸手把手机盖好，凑近唐喻吻了下去。
　　手机里响起陈清楠和人群的欢呼声。
　　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们彼此陌生，却在同一时刻迎接同一件事的到来。
　　近在咫尺的两人彼此熟悉，此时不需要华丽的词藻述说心意，只一眼、一个动作，彼此就了然。
　　“…新年快乐。”
　　第二天唐喻刚洗漱完门铃响起，陈乐提着早餐站在门口：“今年第一顿早餐我给你带来了。”
　　唐喻看到陈乐穿了件冲锋衣以及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问：“你感冒好了吗？”
　　“好很多了，”陈乐进门放下早餐，挑眉问，“怎么样？要试试吗？”
　　唐喻拧着眉凑上前抬手覆上陈乐的额头，或许是刚吹过风，有点凉：“真的没有不舒服了？”
　　“我说的不是这样试……”陈乐握着唐喻的手腕移开，偏头俯下拉近距离，“是这样试。”
　　唐喻抿了抿唇，没说话。
　　“薄荷味的，”陈乐牵着唐喻的手坐下，“讨厌男朋友这样吻你吗？”
　　唐喻眨眨眼，转身解开早餐袋子上的结，没回答。
　　“对了，今晚去看小何姐演出，我把展明昭他们都叫上了。”陈乐喝了口粥说。
　　元旦晚会那天杨婷给陈乐发了消息，说何舟的演出在元旦当天晚上，地址也发了过来。
　　出门之前唐喻盯着陈乐脖子上自己的围巾，后者故意问：“怎么？不给我戴，那好吧。”作势要解下来。
　　唐喻见状忙阻止他，想到陈乐感冒还没彻底痊愈，眼下还是保暖为主。
　　而且那条围巾还是自己的。
　　“不是，戴好吧，着凉了感冒又得加重。”
　　陈乐一双浅色眸子里满是笑意。
　　唐喻两人等了展明昭一会，打车到餐吧时徐澈和诗羽华他们几个早早到了。
　　元旦这天街上更多人，仿佛整条人行道都不够他们站。若不是这个路段禁鸣喇叭，这会塞在路上的汽车鸣笛声定会此起彼伏。
　　何舟似乎很有名气，唐喻听到几个女生在旁边激动地讨论何舟今晚的演出。除此之外，他还发现餐吧的橱窗上贴了海报，餐吧老板娘除了何舟还请了其他驻唱，海报上三四个人属何舟最为吸睛。
　　几个人相互祝福元旦快乐后由陈乐带着他们进去，杨婷早在微信上告诉他位置，陈乐找起来并不麻烦。
　　“这边！”杨婷远远看到他们热情地招了招手，“老板娘知道何舟的朋友要来，说了这顿她来请客。”
　　展明昭跟杨婷熟稔地打招呼，看样子两个人的性格非常合得来。
　　“带了这么多同学，够捧场的。”杨婷用手肘碰了碰陈乐。
　　“小何姐还是这么受欢迎，今晚场子都满了。”陈乐扫了眼人满为患的餐厅。
　　“可不是嘛，你们先坐，我得去后台看看何舟准备得怎么样了。”杨婷拍了拍展明昭的肩膀，离开之前又叮嘱了几个小孩别喝酒。
　　李均岚：“乐哥你感冒好点了吗？”
　　陈乐接过唐喻递过来的温水喝了口，才说：“好多了。”
　　何舟第二个上场，她一站在舞台上餐吧里的人就开始涌动起来。
　　唐喻听得到都是夸何舟长得好看，又或者崇拜她弹贝斯的技术。
　　他虽然不懂，但看在场观众的反应，何舟的实力不容小觑。
　　旁边的诗羽华也由路转粉，拉着刘欢晴挤到前面跟着节奏欢呼。
　　几个男生更加不会傻坐在那，但唐喻嫌那边人多没打算过去。
　　坐在位置上也能看得到，陈乐看着台上弹琴的何舟：“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听小何姐弹琴。”
　　“之前没有吗？”餐厅里嘈杂，唐喻不得不凑近点。
　　“没有，小何姐很少在其他场合弹。”陈乐解释。
　　几首激情澎湃的歌后以一首与之前几首歌风格大相径庭的爵士音乐结尾，前奏出来时唐喻循声望过去。
　　看到何舟把浸了汗水的刘海往后一拨，露出无可挑剔的脸，握着麦克风：“最后，我将用这首歌做结尾，希望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为自己所热爱的义无反顾。”
　　是元旦晚会上诗羽华唱的那首。
　　何舟唱这首歌有不一样的感觉，诗羽华当时唱得更加纯粹热烈，而何舟唱得是另外一种沉稳和安定。
　　场上本来激情洋溢的观众不知不觉随着歌曲安静下来，享受这一首安静的歌。
　　唐喻看到杨婷往这边过来，眼睛放在台上的人身上。
　　“怎么你们两个不过那边？”杨婷坐在对面问。
　　“我感冒就不过去凑热闹。”
　　杨婷眼睛放在唐喻身上：“小喻你呢？”
　　“在这里也能看到。”唐喻声音轻，不认真听还真听不到。
　　杨婷点头，看着台上沉醉在音乐中的何舟，蓦然笑了：“我和何舟认识快十五年了。”
　　唐喻眼皮一跳，虽然知道她们二人很早就认识彼此，却没想到有这么久。
　　“婷姐怎么又在回忆过往，像个老人家一样。”陈乐在一旁调侃。
　　陈乐听到何舟刚好唱到副歌部分，侧目看了眼唐喻。
　　后面杨婷自顾提起自己跟何舟是初中认识的，高中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甚至同一宿舍。
　　“我高二交了个男朋友才发现何舟的不对劲，”杨婷现在想起当时何舟的臭脸还是觉得好笑，她们两个甚至因为这件事几乎闹崩，“高三毕业之前我和她也没讲过话。”
　　陈乐显然已经听过这故事，偶尔望向唐喻留意对方的反应。
　　“那你们之后？”唐喻好奇问。
　　他难以想象这么要好的两个人这么长时间都没说过话。
　　“我当时觉得何舟她很不可理喻，高三最后冲刺那段时间前男友把我甩了之后她还在犟。”杨婷眼睛里并没有责怪，更多的是怀念，“大学开学我才发现她和我一个学校，然后我就不计前嫌去找她。”
　　据杨婷的三言两语，杨婷觉得何舟放着这么一大堆追求她的男生不管，实在好奇问了对方，阴差阳错得知何舟喜欢自己，后来的事看她们两个现在住在一起、一起开店就知道事情的发展。
　　唐喻听完点点头，杨婷说的简单，这时何舟已经唱到结尾。
　　“毕竟初中就认识了，家里人也不反对我和她一起，不过偶尔还是会听到些闲言碎语。”杨婷的表情又变得黯淡起来。
　　唐喻眨眨眼。
　　闲言碎语都不能影响杨婷和何舟，而且还有家人的支持。
　　唐喻心里莫名有些羡慕。
　　杨婷和何舟从小就认识，彼此熟悉，共同成长。
　　他突然想到自己那没有一点热闹的家以及陈乐那充满热闹的家。
　　心里一阵发堵。
　　“跟我们说这个没关系吗？”唐喻小心翼翼问道。
　　闻言杨婷反而才是最疑惑那个，她说：“阿乐他早就知道，至于我为什么告诉你…”杨婷往后一靠，“…那天你们两个离开之后，小何她看到了。”
　　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滑下，唐喻的心也跟着下沉。
　　不仅是唐喻，他身旁的陈乐身形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直。
　　“婷姐藏得可真深，现在才说出来。”陈乐故作轻松。
　　杨婷意识到氛围有些不对劲，连忙解释：“你们别误会，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先把我自己的事跟你们说一遍，”杨婷眼睛放在唐喻身上，“如果冒犯到你们，我给你们道歉。”
　　“不，没关系。”唐喻忙说道。
　　“放心好啦，这事我跟小何会保密的，”杨婷又说，“虽然没见过几次面，偶尔我也会觉得你跟陈乐挺像的。”
　　“是吗？”唐喻垂下眼帘。
　　台上的表演者早已换下，店里的氛围也重新热闹起来。
　　半晌，唐喻突然开口：“我先去个洗手间。”
　　杨亭没看清唐喻的表情，木讷地抬手挡住准备跟过去的陈乐，问：“阿乐，以防万一…我问你一件事。”
　　陈乐侧身，等待杨婷的问题。
　　“你…你真的喜欢唐…”杨婷停顿一下转而问，“…我的意思是如果只是觉得新奇……”
　　陈乐眼眸一沉，周围吵杂的声音像是瞬间摁了暂停键：“婷姐，一直以来我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以前不也是这么夸我的吗？”
　　说罢，陈乐往唐喻离去的方向走去。
　　展明昭叫得嗓子都哑了，不断补充水分湿润嗓子。
　　他跟旁边玩的不亦乐乎的徐澈说了句要去趟洗手间后，加快脚步跟着指示牌走去。
　　这家餐吧很大，去卫生间的路上有一段狭长的路，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小。
　　展明昭嘴里还哼着何舟唱的歌，看到装潢精致的墙壁，以及若有似无的花香。
　　他从进门就觉得这家店的老板花了不少心思在这店上面，从踢脚灯布置到墙角处理，一丝不苟。现在连洗手间的空气净化都做的这么好，展明昭还以为自己来到哪家品牌香水店。
　　他漫不经心地转弯。
　　下一秒又疾快后退，他抄作业的速度都没试过这么快。
　　展明昭自知刚才自己喝的都不是酒，现在清醒得很。但他还是用力揉了把脸，力度之大皮肤迅速泛红。
　　我没醉啊！
　　展明昭心里肯定地说。
　　可他要是没醉，怎么可能看到他的两个好兄弟……
　　陈乐跟唐喻。
　　居然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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