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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学校附近,遛狗
然出师未捷。
陆川霖刚离开座位准备行动,忽而想到自己压根没见过许秋声。他才上初一,从市区到南郊不过半年。况且五中跟许秋声既无恩怨也无友谊,这半年里,许秋声在他这儿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影的传奇人物。
但是,这都起身了,面子绝对不能丢下。
陆川霖扫视着前方,视野范围内有三桌。一桌都是女生,另一桌明显是一家四口,儿子看起来还没他大。那么目标一定是剩下坐着两个男生的那桌。
胖的肯定不是,一定是坐他对面的高个,表情深沉,看上去就有大哥气质。
根据这样的推测,陆川霖迈开第一步,临走前还佯装不满对剩下的人开口,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壮壮胆:“赶紧点菜,跟个娘们一样磨唧。”
一句话仿佛按下童年丢手绢游戏的启动键,桌子中心的菜单在五人手上争抢,最后游戏胜利者是刘海哥。
刘海哥胡乱在菜单上勾了几道菜,便跟着剩下四人目不转睛地瞄向陆川霖背影。只见陆川霖单手插兜,高抬头颅,迈着影片里学来的外八“校霸”步伐朝一位叠穿黑色长T深灰短袖的人走过去。
唰的一声,菜单掉落在桌面。
“错了!回来!川霖哥!”刘海哥从座位上站起来,小声焦急的提醒。
旁边一男生摸不着头脑:“哪错了?”
刘海哥匆匆解释:“那人不是秋哥!”
同时他也疑惑:许秋声明明刚才还在座位上的,怎么点个菜的功夫人就没了?
不等他仔细思考,陆川霖离那人越走越近,仅剩三步之遥。
这会儿五个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如果陆川霖在这出了丑,今天这饭肯定吃不成了!不光饭吃不成,还得把气撒他们身上!
大排档依旧人声鼎沸。
旁边一桌吃好离席,两三个成年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服务员快走前来收拾,碗筷声丁零当啷;身后一桌的学生发出愉悦地欢笑,但没人在意她们说了什么。
客人只关注自己的一方餐桌,对周围一切充耳不闻。
饶是这样,在心理暗示下,五人依旧觉得大家的目光都在自己这一桌上。
在同伴的催促下,坐在过道边的两个男生双手握成喇叭状,想提醒又不敢大声呼喊,生怕引起周围人、尤其是引起那两个人注意,最后只好用近乎声带破裂的嘶哑喊着陆川霖。
可惜大排档的声音过于纷杂,加上陆川霖此刻内心打鼓,注意力都放在正前方。饶是他们再怎么提醒,这声音也传不近陆川霖耳朵里。
等陆川霖坐在那人左手位时,一切都成为定局。
窗外来往人群川流不息,桌上烤鱼只剩半个躯壳,几道小炒剩下的份量合一块还能凑成两盘新菜色。莫辞撑着一边手,看向马路边一辆熟悉的电动车呼啸而出。
紧接着,玻璃倒映出一个人影,人影递来一根烟,并自来熟的开口:“秋哥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五中的,叫陆川霖。”为了证明自己跟许秋声是同为“道上人”,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方桌,破为自豪介绍,“那些都是我小弟!”
此时此刻,如果陆川霖能仔细看自己小弟两眼,一定会发现大家都用惊恐得可以吃人的表情向他招手。
烟举在半空一直没人接,陆川霖第一次遇见这种不给面子的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视线之内,一只没有骨节的手握着筷子在各盘小炒间雨露均沾。这只手的主人正是坐在对面忙着干饭的薛余厚。
这番沉浸式干饭的行为在陆川霖眼里就是对自己的下马威。
他心想:许秋声不能得罪,这胖子只是一个跟班走狗而已,还踩自己头上了?于是恶狠狠地瞪了薛余厚一眼。
好歹跟在许秋声身边作奸犯科,不,行侠仗义这么多年,薛余厚什么眼神没见过?
许秋声常说,君子报仇,错过这个村再找这个店还得迷路。
于是,当下,薛余厚毫不客气地发难,语气完全不给陆川霖面子,平日里那番和善模样荡然无存:“对面的,好好吃饭你瞪我做什么?你就算瞪穿,莫辞也不会搭理你一句。”
“再说,秋哥早戒烟了。”薛余厚补充完,又给自己夹了一块肉。
这一会莫辞一会秋哥的,让本来就心理没底的陆川霖更是整头雾水,捋了好一会才听明白。
“感情你不是秋哥?”陆川霖站起身,拿着烟的手拍在椅背上。
香烟掉落在地,陆川霖又带着愤怒踩上去,瞪着眼,言语里都是被戏弄的不满:“那你跟这摆什么架子?耍我呢?!”
这番大声的质问成功把其他餐桌的注意吸引过来。
这两天来这儿吃饭的学生大多是南郊的初高中生,这里面不乏有一中和五中的人。
人的关注点很奇怪,在不刻意的情况下只能看到自己圈子内的事物,这时哪怕有个熟人从旁边经过也不会引起多大注意。
一旦自我设定的圈子被打破,那些过眼的记忆碎片就会重组。
“那不是陆川霖吗?谁又惹这二世祖了?”
“他疯了?那两人一看就不好惹,我怎么觉得胖胖的那个有点眼熟?”
“那两人高中的吧?陆川霖刚才说的秋哥,怎么也觉得耳熟?”
“管它那么多,我们有戏看了。”
“你们看,那人是不是一班的莫辞?”
“好像是,对面是薛余厚呢吧?那刚刚走出去的真是许秋声咯?我还以为眼花了。”
“走了?好险好险,秋哥不在场,莫辞还能保持理智。”
“不得不说,这小学弟勇气可嘉…”
现场的讨论声一分为二:初中那两桌看得幸灾乐祸,陆川霖平日在学校横行霸道惯了,甚至还隐约期待有人挫挫他的锐气;高中那一桌,吃瓜看戏的成分有,但更多的是害怕莫辞跟这位来路不明的小学弟在大排档里打起来。
倒不是关心陌生学弟的死活,而是纠结真打起来了要不要告诉老师。
至于剩下的陌生人,他们对于学生间的小打小闹并不上心,最多在吃饭之余分些注意力,看看后续发展。
群体看热闹的时候往往不会控制自己的声音,四面八方的讨论自然也落进了陆川霖耳朵里。
莫辞?薛余厚?
他怎么也觉得耳熟呢?
刚想着,这番心理的活动就被人直截了当地问出来:“是不是觉得我俩的名字很耳熟?”
陆川霖看向声源处,是那个胖子。他紧紧握着椅背,故作镇定地站直,没有回答。
“你不回答我也能看出来。”那慌乱紧张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就这情绪隐藏能力,还出来装大哥?薛余厚放下筷子,笑嘻嘻地看着陆川霖,“小学弟,既然听过秋哥的传闻过来找他,那你应该也听过另一个传闻:‘秋哥有两个左膀右臂,一个“杀人”,一个“越货”’……”
话到此处暂停,似乎说的渴了,薛余厚给自己倒了杯茶。等陆川霖消化完,他才继续说:“传闻说,想要跟秋哥交手,你得先打过那个“杀人”的。”
说到这薛余厚“诶”了一声:“我澄清一下,莫辞不“杀人”,大家瞎传的,我们是守法好公民。不过想跟秋哥交手确实要先打过他。哦,就你刚才你破口大骂的这位。”
他指了指莫辞,又指向自己,“而我,嘿嘿,负责“越货”,呸,善后的。”
“至于你说摆架子,这你就说错了。”薛余厚摇摇头,热情地解释,“缺架子的人才会摆架子,莫辞根本不需要,他只是单纯的觉着跟你说话得不到任何意义。”
俗称:懒得浪费精力。
“我会跟你说话也并非认同你,总得有人解释这一切,莫辞不爱做就我来,我还想早点解释完早点吃饭呢。”薛余厚用最和悦的语气和神情,说着最扎心的总结,“小学弟,别站着了,你跟秋哥做朋友全然不可能,做敌人倒是有机会。”
全程一言不发的莫辞难得“嗯”了一声,依旧面无表情,与眉开眼笑的薛余厚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大多数人眼里,薛余厚都是三人行中最好说话的那一位。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薛余厚极其护短,真生气起来,软伤害的杀伤力不比莫辞硬拳头低。
有几桌人又陆续离开,那些陌生人见这一桌迟迟没有动静,也歇了看乐子的心思,注意力回到自己划分的圈子里。
散落在各桌的服务员本来听见争吵高度警惕,生怕这里人在店里闹事斗殴。眼下见到薛余厚笑脸相迎,只当危机解除,放松地到处走动。
大排档恢复表面的正常。
陆川霖依旧站在原地,牙龈近乎咬碎,艰难维持者他所剩无几的面子和自尊。险在背对大众,在外人眼里,这三个人只是正常聊天,看不见他脸上的狰狞和狼狈。
原以为看似冷酷的莫辞不好惹,没想到外表憨笨的薛余厚居然是一只笑面虎,三言两语让人溃不成军。
他刚才说的做敌人是什么意思?
陆川霖拳头握紧,那份不安感又从内心深处漫涌。
还有,这两人都在,许秋声去哪了?
……
市区的繁华与热闹在进入环城路时就被割裂开来,进入南郊范围,就只剩下寂寥黑夜和零落在黑夜之中的点点灯光。
虽未正式开学,也有部分学生提前返校,或调整状态,或收拾宿舍,为即将到来的新学期做各种准备。
林未觉就是收拾宿舍人员之一。
按照既定流程,他此刻应当在商业街历历可数正在营业的饭馆里挑选一家,解决晚饭,回去复习。可偏偏程咬金总是喜欢蹲在草丛里半路冒出来。
好在昨晚插的眼已经提前做好预判。
这里已经走到商业街中段,林未觉站在分岔路前,路口的转弯镜照出在他邂逅方百米外,4个少年鬼鬼祟祟的推搡进了一家小卖部。过几秒钟,又探出身子,许是看到自己还未离去,着急忙慌躲了进去。
这般拙劣的跟踪手法,还有初中部的校服外套,一看就是陆川霖的人。
至于是陆川霖安排的,还是自发组织,想给自己大哥讨个公道,就不好判断了。
毕竟陆川霖背靠阳启明,能用刘倪引他入局,并且□□的老油条,应当想不出这么拙劣的报复方式。
想知道真相,当务之急,得让这4个人自愿出现在他面前。
这一路下来他观察了一下,每当自己走向商铺或者有人群的地方,这4个人就特别着急,每当自己拐进巷子,他们就激动小跑。
看样子,得去一个人烟稀少的偏僻之地才行。
往前走,是商业街主干道,虽不说灯火通明,也有三两店铺营业。左边,是一条幽长小径,仅有一盏路灯,在月黑风高下发出微弱的光芒。
林未觉拐了进去,刚拐进下一个路口,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看了眼通讯录,小跑又拐了几个路口,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南郊很多房子都是以前建起的矮楼,鳞次栉比,主干道后的巷子就像一个现实版迷宫。对于别人来说是迷宫,对于在这走了两年的林未觉来说却是最好的“私人空间”。
死胡同位置偏僻,那几个人想要找过来也要会时间。
“喂,许秋声?”林未觉接起电话,听见听筒里传来风呼啸的声音,他问,“你在开车?”
话筒里的人没有回答,着急且担忧的声音混着凛冽的风声一并进入林未觉耳朵:
“林未觉,你在哪儿?”
短短六个字,林未觉多少猜到了许秋声打电话的目的。
虽不清楚许秋声怎么知道自己的情况,但当下,总得安抚安抚:“我没事,在学校附近。”林未觉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的安抚过于简单,他又补充两个字,“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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