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沉迷

　　瞿金鸣也不知为何突然福至心灵，只遥遥地向肖然的方向看了一眼，甚至眼神都没对上，当下立断地吆喝了沈泓一声。

　　“沈哥，我跟你保证，虽然肖然也是个弯的，但他俩绝对没奸情。”瞿金鸣没羞没臊，“别管他们了，咱先走，让他待会儿管我要人。”

　　要真跟着不放，倒显的小气了，沈泓揣着裤兜，跟他们一起走了。

　　陈宇阳在肖然门口敲了两下，推门进去看见肖然正在窗户边抽烟，等他走到旁边，肖然把烟盒递给了他。

　　手心里彷佛还残留着沈泓的体温，陈宇阳攥了下手，抽出一根烟点燃。

　　房间里只剩轻微的烟草燃烧声，一支烟抽完，两个人绷着劲抻足了十分钟。

　　“我知道。”陈宇阳直白地打破沉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肖然望着远方轻笑了一声，开门见山：“那说说吧，我替沈泓问问你，你什么意思？”

　　陈宇阳不答，肖然抽了口烟扭头看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大家彼此了解，看的出来你真对沈泓上心了。”

　　陈宇阳点点头，仍没讲话。

　　“有你这样喜欢的吗？”肖然的口气像是在兴师问罪，“跟现任身边，想林海阳，你当沈泓是什么，你当你又是什么？”

　　这话由肖然来说一点都不过分，拿他当真朋友才敢往他敏感点上踩，跟陈大夫的方法是一个道理，别避讳什么，敞开了聊，把话说开说透。

　　陈宇阳心尖一点点地缩着，他说：“我控制不住，我没刻意想。”

　　“这不是理由。”肖然正色说，“既然决定走出来了，就别跟自己犯轴，林海阳再好，他不在了，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别等沈泓察觉，你后悔就晚了。”

　　外面有风，烟灰屑在白色的陶瓷烟灰缸里小弧度地翻转着，陈宇阳用烟蒂在里面划了一道黑色的痕迹：“我知道，而且我没有隐瞒他的打算，之前有几次想跟他说，总是被别的事情打断。”

　　“我都替你发愁，你怎么解释？”肖然声音拔高，夺过他手里的烟蒂，按进烟灰缸里，“第一次见面我就感觉出来了，沈泓家世好，性格傲，混过场面是个人精，这么一个哪哪儿都拔尖的人，你跟他说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惦记着上个男朋友，你想过他什么想法吗？”

　　陈宇阳哑口无言，他想过，却始终不敢去想最终的结果。

　　“直接说也好，慢慢透也行，不管怎么跟他说，至少你现在要醒醒你的脑子。”肖然狠狠心，又说，“要是一段普通的恋爱真没什么，以沈泓的脾气秉性，他不是会死抓着过去不放的人，但你为海阳扔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有数。”陈宇阳说，“我不后悔，如果没有来这座城市，我也遇不到沈泓。”

　　肖然又点了根烟，冷嘲道：“你有没有想过，沈泓有可能最介意的，就是你扔掉的东西。”

　　陈宇阳摩挲着指尖：“我可以捡回来，也愿意为他付出。”

　　“希望你在你沈哥面前，嘴皮子也能这么溜。”肖然没忍住，轻砸了他一拳，“往前看，别让人伤心，我都替沈哥委屈。”

　　陈宇阳何尝不是，他心里藏着不敢对沈泓说的话，因为担心结果，在坦白与隐藏之间反复被拉扯。

　　每个人都希望感情对等，关系平衡，沈泓心里没住过人，而他的心里，还有一些角落没打扫干净，换成任何人，大约都无法接受。

　　二人安静了片刻，肖然抽完烟，摆手说：“沈哥该等急了，快过去吧，也不知道金鸣瞎说没瞎说。”

　　陈宇阳嗯了一声，问他：“你不去？”

　　肖然无力地斜他一眼：“我当电灯泡上瘾？快滚。”

　　陈宇阳甩了下手，离开窗边，刚走到门口，肖然在他背后问：“有把名字改回来的想法吗？”

　　家人跟相识已久的朋友仍习惯叫他陈凛，陈宇阳这个名字也承载了他对林海阳的某些寄托。

　　陈宇阳看着房门上弯弯曲曲的纹路，唇角掀起一抹极其微小的弧度：“有，会改回来。”

　　“嗯，改回来吧。”肖然对着他的背影劝了最后一句，“你守他够久了，让他安息吧。”

　　“好，会的。”

　　陈宇阳闭了下眼，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瞳孔微缩，心跳狠狠地坠了下去。

　　清风明月下，沈泓只距他几步之遥。

　　“沈...”陈宇阳感觉冷汗迅速在后背蔓延，他不知道房间是否隔音，不敢想象沈泓究竟有没有听到，或者听到了多少，“你...”

　　沈泓抿着唇角，静静地看着陈宇阳，脸上分辨不出喜怒。

　　时间仿佛被冰冻，须臾之间恍若历经万年。

　　肖然听到动静，走到了陈宇阳身后，看到对面的沈泓脑子嗡了一声，他微微张着嘴，胆战心惊：“沈哥...”

　　“嗯？”沈泓并没有看他，只是很随意地回了一声，几秒之后，他望着陈宇阳忽而一笑，好看的唇形笑起来满是雅痞之意，“你俩看上去很紧张啊？怎么了？”

　　沈泓所表现出的态度令陈宇阳捉摸不定，他迟疑地问：“你一个人回来的？”

　　陈宇阳在想，如果沈泓完整地听到了他与肖然之间的谈话，那么即便沈泓涵养再好，他势必也会挨他一耳光。

　　可沈泓心思又很深，感知力极强，每次他的情绪波动，总是会被沈泓精准地捕捉到。

　　陈宇阳更知道自己今晚反常，他不敢从沈泓的表现上来猜测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他不怕沈泓知道什么，他只怕，沈泓听到了这些，就不肯听他的解释了。

　　沈泓走过来，对着屋内的肖然点头示意，“你俩做什么坏事了？一个比一个紧张？”

　　陈宇阳紧握着门把手，手心里的汗渍彷佛是强力胶，他怎么也松不开。

　　肖然内心也很忐忑，他把人支开‘教育’兄弟，没成想被人打了一个回马枪：“我们——”

　　"聊了..前男友。"陈宇阳打断他的话，不想连谈话内容都隐瞒沈泓，破釜沉舟般地实话实说，“和一些过去的事。”

　　肖然猛地看向他，十分不赞同他这种毫无准备的坦白，他目光充满担忧地看向沈泓，忍不住解释：“沈哥别多想，我们.....”

　　“聊也没事儿，本来你们都认识。”沈泓玩笑语气又问肖然，“那你俩聊这么多，到底是他前任好，还是我好啊？”

　　“沈哥好。”肖然立刻接道，“那必须是沈哥好。”

　　“会说话，我爱听。”沈泓一扬下巴，“行了，我俩走了，你早点休息。”

　　从门口离开，沈泓牵起陈宇阳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走到了小河边。

　　刚才聚集人许多人的篝火晚会，现下只剩余烟等待工作人员清理，二人慢慢地沿河边散步。

　　走了片刻，沈泓停下脚步，惬意道：“电影不好看，人也多，吵的厉害，还是这里清净。”

　　“怎么突然回来了？”陈宇阳试探着问，“我光跟肖然聊天了，都没注意外面，什么时候回来的？”

　　“吃饭那会儿手机落椅子上了，回来拿。”沈泓说，“拿完手机想看肖然让你帮忙弄什么呢，没走跟前呢，你猛一开门，也给我吓一跳。”

　　陈宇阳心中莫名不安，他想起与林海阳在一起时的坦荡无惧，忽然之间发觉，他对待沈泓始终存在隔阂。

　　“沈泓，我想跟你说件事。”陈宇阳将他拽停，眼中充满了决绝的味道，这一刻他甚至在担心，沈泓听完会不会跟他立刻分手，而后连夜开车就走。

　　沈泓扭脸看他，眼尾流露出一抹细微的凌厉，别样的情绪转瞬即逝，令人难以发觉。

　　他站到陈宇阳对面，懊恼一笑：“我先跟你坦白件事吧？”

　　陈宇阳的心提到了胸口，他问：“什么事？”

　　未到月中，月儿尚未圆，山林之间却难掩月光，在河面上铺满了一层银色，陈宇阳清晰地看到，在他问完之后，沈泓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凝滞。

　　他还是听到了吗？不是由他主动告知的过去。

　　陈宇阳轻轻地磨着沈泓的指节，头微微垂了几分，等待着他的宣判：“你说吧。”

　　“刚才去看电影，有俩姑娘要我微信号。”沈泓用另外一手抬起他的下巴，桀骜地与他对视，“你猜我给没给？”

　　“陈宇阳没想到沈泓居然说的是这个，反应不及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你给了吗？”

　　“你想沈哥给吗？”沈泓用手指点他的唇，“其实我这些天总琢磨一件事。”

　　陈宇阳亲了下他的手指，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唇一动就是一个吻。沈泓低低地笑，放下手继续说：“说真的，我还是会喜欢漂亮的姑娘，所以我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

　　陈宇阳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喜欢我了吗？”

　　“怎么会呢宝贝儿。”沈泓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说，“我不算是真正的同性恋，是因为我只喜欢你，我不喜欢别的男人，不过嘛....，”

　　陈宇阳呼吸加促，沈泓紧接着又说：“你得好好表现，千万别让沈哥腻了，要不然我就甩了你，又会跟脂粉堆里混。”

　　陈宇阳紧按着他的后背，额前的发丝微微抖动着，若换到平时，沈泓口出狂言，他会顺着他脾气逗弄两句，又或者亲到他服软，可他现在心虚，不敢反驳沈泓的任何话。

　　沈泓跟他说过那么多好听的话，唯独这句，让他在‘只喜欢你’四个字上感动到无法自拔的同时产生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沈泓身边环绕着形形色色的人，他所说的并非没有可能，如果他们的感情出现问题，他会重新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声色犬马，佳人环绕。

　　陈宇阳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无以复加的紧张令他提起了毕生的勇气，就在今晚吧，就在只剩他与沈泓的河边，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沈泓，我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聊吧，聊什么都行，沈哥听着。”

　　陈宇阳放开他，双手抓在他臂间，目光注视着他：“聊一下关于..前任的事。”

　　话刚出口，沈泓颇为无奈地皱了下眉，陈宇阳没来得及深想他的表情，腰上就被狠捏了一下。

　　“我没加那俩姑娘！我跟人说我有男朋友，刚跟你坦白完，你他妈就想跟我翻旧账？”沈泓握住他的下巴晃了一下，话锋很明显跟陈宇阳是两个方向，“我处过几个我自己都没数过，混蛋点说都是你情我愿，如今什么社会，你别没完没了。”

　　陈宇阳眼前发晕，脑子木着：“我不是...”

　　“我干干净净一颗心，百分之百的爱都给你了。”沈泓揪住他的衣领子，眼神绕他脸打转，“你要再跟我提这事.....”

　　陈宇阳握着他的手腕，脑袋突突地疼，沈泓沉声补充道：“再提我就给你戴绿帽子，你自己掂量掂量吧，翻旧账重要还是我们的以后重要。”

　　他说完松开人就往前走了，背影嚣张无比，一气起来口不择言，回回拿戴绿帽子吓唬人。

　　陈宇阳的思绪完全被他带偏了，心脏乱跳着，冲着他的背影，没忍住骂道：“沈二！你就是个混蛋。”

　　“对！”沈泓背着手跟他挥一下，气焰不降，“你爱骂什么骂什么，谁让咱不干净呢，你有理，你骂呗，我听着，骂舒服了等回屋老老实实抱我睡觉。”

　　陈宇阳气的胸口直疼，低头寻找，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照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就抛了过去。

　　沈泓后背跟长了眼睛似的，灵活一躲，小石头连他的衣角都没沾。

　　他回头对着陈宇阳挑衅着笑，还火上浇油地扭了下垮，指着他回骂：“小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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