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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叙话
时至正午,谢渊熟门熟路地领着两人进了一家临河而建、看起来颇为雅致的饭馆,要了个清静的包厢。
包厢窗户支开,正对着窗外潺潺流淌的清河,几株垂柳嫩绿的枝条随风轻拂水面,带来些许湿润的水汽,驱散了午间的些许燥热。精致的菜肴陆续上桌,香气四溢,暂时冲淡了上午偶遇赵乾等人带来的些许阴霾。
几杯清茶下肚,饭桌上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谢渊正眉飞色舞地讲着宗门里某位长老的趣事,逗得陆星澜眉眼间也带上了浅浅的笑意,连江临唇角那冷硬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微不可查的一分。
然而,江临放下茶杯,那双清冷的眸子望向陆星澜,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轻松:“陆师弟。”
陆星澜闻声抬眼,对上江临的目光。
“桑梓镇之事,”江临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宗门记载语焉不详,只提及遭遇强大魔 当时……具体情况究竟如何?”
他问得直接,显然对此事存疑已久。毕竟,一个能让带队执事和周岩等外门弟子都三缄其口、连宗门记录都模糊处理的任务,绝不简单。而陆星澜,这个看似资质平平却能被掌门破格提拔的少年,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陆星澜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早知此事瞒不过有心人,尤其是同住一院、观察力敏锐的江临。他略一沉吟,在心中快速斟酌着言辞,哪些能说,哪些需要隐去。
他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声音平缓地开始叙述,略去了孟章师尊的存在和青龙剑意的关键作用,只将自己置于一个侥幸存活、目睹惨剧的旁观者位置。
他描述了小镇那诡异至极的氛围——白日里看似正常的镇民,如何在天黑后彻底疯狂,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般互相撕咬吞噬。他提及那无处不在、能侵蚀心神、抹杀至亲记忆的诡异戾气,提及同伴们如何挣扎、如何被魔域影响心智,言语间带着一丝回想起那时景象的余悸。
“……记忆被扭曲,至亲站在面前却形同陌路,甚至刀剑相向……”陆星澜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后怕,“若非周执事和李文师兄他们心志坚定,相互扶持,我们恐怕……都难以生还。”
即使他刻意淡化了自身的凶险,只是客观描述那魔域的诡异与恐怖,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绝望挣扎景象,已足够让人心惊。
包厢内一时寂静无声,只剩下窗外潺潺的水流与微风拂过柳梢的轻响。
谢渊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他瞪大了眼睛,手里的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米饭,喃喃道:“白日为人,夜晚为鬼……记忆抹杀,至亲互噬……这、这也太……”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毛骨悚然,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总结,“真的好恐怖!比话本子里写的妖魔可怕多了!”
他看向陆星澜,眼中充满了后怕与庆幸:“陆师弟,你们能从那鬼地方安全回来,真是走了天大的运气!”
江临虽然没有说话,但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也清晰地掠过了一丝震惊与动容。他想象着那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想象着眼前这个看似单薄的少年是如何在其中挣扎求生,握着茶杯的指节微微泛白。他看向陆星澜的目光,少了几分之前的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那是一种对经历过大恐怖之人的……尊重。
“蚀魂魔域……”江临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从陆星澜描述中得知的名字,清冷的眉宇间凝着一抹凝重,“此等手段,闻所未闻。”
陆星澜感受到两人目光中的震惊、后怕以及那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心中微暖,同时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庆幸。他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借着夹菜的动作掩去眼底的情绪,心中默念:
是啊,能活着回来,确实是万幸。若非有师尊在……
那个寄居于残剑之中,为他撑起一片生天的残魂,是他心底最深、也最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与依靠。
窗外的阳光透过柳枝的缝隙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晕,包厢内一时无人再说话,只剩下心照不宣的沉默,和劫后余生般的淡淡唏嘘在空气中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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