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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敷衍
斩风云面色古怪道:“鹿招?”
宁初看向他,笑着道:“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斩风云咳了声道:“爷能想到什么呢,这谁啊,爷不认识,真是奇奇怪怪的名字,月肃你知道吗?”
月肃道:“不知,宴席上很多人都戴了木牌,这个是寅奴身上掉下来的。”
宁初将木牌拿起,翻过一面,相比较其正面,木牌的反面没有进行任何的雕刻处理,但也正因为此,宁初想起了一种名唤“平安无事牌”的东西。
按理来说,平安无事牌该是玉制,正反面都不该做任何雕刻,意为“无事”,取“平安无事”之意。现下疫病多发,有人戴这平安无事牌也是合情合理。
可奇怪的是,这“鹿招”也不是哪路仙神的名,把这二字刻在平安无事牌上,有什么用意呢?
左右想不出个名堂来,斩风云把木牌摸过去塞回怀里道:“你身体前些年不是已经大好?怎么又开始喝药了。”
宁初道:“倒是奇了,难得见斩堂主这般体恤人,宁某受宠若惊。”
斩风云却很是严肃的道:“说认真的,世间修者除开那些天生体弱或后天遇大劫难所受的伤,根本不会有什么生老病死。更何况,四百年前那场大疫都奈你不何,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才……”
宁初打断他道:“这事我心底有数。”说完,又笑了笑,道,“总归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斩堂主省省心可好?”
斩风云白了他一眼,道:“你明知爷担心的不是这个。算了,不想说就不说,你到时有事记得找我就行。”
斩风云这话虽然说的轻巧,颇像句朋友间的客套话,但宁初知道,这人既然说了,那到时无论是何事,他都一定会帮。明明是那么看重纪法之人,这会儿承诺倒是张口就给了。
宁初淡笑着“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道:“我会记得的。”
……
距离湡溪院好几条街,沁泽城北的邹府。
数位年轻力壮的家仆在院门口搬运着什么东西,头顶的烈日晒得他们红头涨脸,管家则躲在荫处一会儿指挥这个,一会儿指挥那个,时不时爬上旁边的石墩看看,有没有哪个吃白食的偷懒。
而就在离管家不足一只手臂的地方,一只漆黑的鸟儿站在护栏上埋头打理羽毛,鸟儿时不时从口里喷出一团青色的火焰,奇怪的是火焰抚过打理羽毛的地方,不仅没烧着,反而变得更加油亮发黑。这般诡异的生物,在场的所有人却像看不到似的,继续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那个叫寅奴的家伙走了没。”安肆一伸手就将那只漆黑的鸟儿抓到手里。
黑枭的身体随着少年行走的步伐一摇一摆,只余个脑袋张了张嘴,道:“没走,那小尤物睡得可香了,他梦里的东西还好吃的不得了,属下特意……”
安肆斜眼看它,笑问:“虫子没吃饱?”
黑枭立马改口道:“……特意让那小尤物多睡了会儿,好养足精神等尊上审问!”
“不是审问。”安肆否认了这个词,将黑枭从手里提起来,那双比常人略大一圈的瞳孔平视着看向着手里的鸟儿,轻声道:“是质问。”
穿过回廊,安肆找到邹二的院子,推开房门就看到寅奴侧躺在一张红木藤心的大床上。
身后的房门刚一合拢,寅奴就懒懒的将头转了过来,打着哈欠道:“和奴猜的一样,我们小肆可真是个万里挑一的急性子啊。”
安肆挑了挑眉,道:“你知道我会来?”
寅奴好笑的看着安肆道:“这很好猜吧,就像你也能猜到,奴会想方设法去找子潇仙君,然后拆穿你这个小赝品。”
安肆道:“你就这么笃定了我是个赝品?没准是个珍品呢。”
寅奴道:“珍品就算了吧,十年前,奴亲眼看见小肆在奴面前断的气。”
说着,他张开手在自己面前比了个大小,道:“就一张床这么大的房间,没有窗户,只留了个脸盆大小的洞,大人们用铁栏杆锁着。”
“然后,奴就抱着断了气的小肆在怀里,在那个又黑又小的房间里过了一夜。就那么一丁点儿的身子,可奴怎么捂都捂不热啊。结果你猜怎么着,第二天,天还没亮,外边的大公鸡一叫,你这个小怪物就开始喘气儿了!”
安肆笑了,道:“也许是我命大,阎王忘了收魂儿,又让我溜了回来。”
寅奴眯着眼睛道:“是吗?既然你这么命大,干嘛还非得跟在仙君身边呢?”
安肆道:“你好像很介意我跟在宁初身边,这种不悦,甚至超过了‘我是赝品’这件事。”
寅奴道:“当然,因为你我二人的身份本该是反着的。”他指了指自己,“奴是肆。”又指了指安肆,“你才是寅。”
安肆很是疑惑的道:“就因为这个?未免太过可笑了,这点小事也值得你特意叫人杀我,还搭上一只取灵香。”
寅奴坐起身,懒懒的撑着一只手,道:“若你认为这是一点小事,又何必在奴有所行动后,像只踢也踢不开的癞皮狗一样,紧紧粘着仙君呢?”
话一出,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安肆平静的盯着寅奴,漆黑的瞳孔却在以一种常人难以察觉的幅度不停缩放。
寅奴随意拉了件外套披上,拢了拢,见安肆没说话,继续道:“你害怕我取回自己的位置,想必也下了不少功夫。这样吧,不如让奴猜一猜,你跟了仙君后是怎么做的。
“首先,当然是装成一个有点乖巧又惹人怜的少年模样,在摸清了仙君的好脾性后,稍稍变回一点儿自己的性子。”
“然后嘛,透露一点真实的自我,像只戒备的小狼一样慢慢顺服,让主人逐渐安心。”
“最后……寸步不离的跟在主人身边,最好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讨好一下,你看我说得对么。”
良久的寂静过后,安肆大笑一声,道:“所以你从出生到现在,脑子里就只存了这么一点儿宅院之学,前前后后的忙,就为了找个好点儿的主子?”
寅奴抬眸看安肆,道:“小肆,你之所以还能好好的站在阳光下,是因为那位仙君看走了眼。但没办法,奴的命不好,如今被那些大人们一节一节踩断了脊梁骨、碾在泥尘里的人是奴,奴早站不起来了。小奴儿么,伸手能够到的东西也就这些,别的也不敢要了。对了,你今日找我做什么来着?”
安肆靠在门边,双手抱怀听他说了半晌,听此问,摆了摆手,道:“我哪知道,我急性子嘛,记性也是来的快去的快,赶时间,走了。”
看着屋门打开又合上,寅奴许久才撑着身子躺下,愣愣的看着窗外,喃声道:“急性子真是讨厌,扰人清梦。”
……
这厢,斩风云和月肃前脚刚翻了墙头离开,后脚安肆就提着个红木的大食盒回来了,这时间巧得分秒不差,不禁让人怀疑少年是不是故意的。
随后,宁初看着少年打开的食盒里放着一碗汤药、两份饭食,还是两人份量的野果,倒是越发肯定心底的猜测。
安肆将东西一样一样从食盒里拿出,放到桌上,边忙边跟他笑道:“我在路上碰到谭婉了,她让你喝了这碗药后好好睡一觉,醒后若是无事,她就能给第一批愿意试药的人用药了。”
宁初将药接过来,他看少年来时走得又急又快,本以为这药该洒个大半出去,没想到这会儿拿出来还是满满的一碗,想来也十分用心了。
“倒是辛苦了谭婉姑娘,如今湡溪院谭婉姑娘一人就代表着城主府,一言一行容不得半点差错,着实不易。”宁初吹了吹碗面,药碗盛着黑乎乎的汤底,药香从碗里飘上来时透着一股浓重的腥气,有点像腐肉闷在坛子里烂掉的味道。
看见他一口闷掉碗里的汤药,安肆皱了皱眉,道:“吃几个果子压一下。”
宁初道:“我哪有那么娇气,用饭食压一压味道就行了,以前比这还苦的药我都喝过好几年,早习惯了。”
见他拒绝,安肆拿了几个红透的果子摆到他面前,见宁初吃了,安肆才道:“你以前也经常生病?”
宁初摇了摇头道:“倒也没有经常,只是前些年修行出了岔子,病的时间久了些。”
安肆道:“是吗?”
宁初道:“是啊。”
安肆沉默半晌,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宁初肯定的回答道:“不会的。”
安肆笑了笑,道:“打个比方嘛,你说说看。”
于是,宁初很认真的想了一下。
直到饭也吃完了,果子也吃得一个不剩了,他才道:“原本该如何,还是如何,不需改变什么。”
安肆叹了口气,道:“你真的认真在想了吗,我怎么感觉你只是认真吃了个饭,然后顺道想了这话敷衍我。”
宁初故作惊讶道:“原来你都看出来了?看来小朋友变聪明许多了。”
安肆气道:“承蒙夸奖。”
宁初被他这气得圆滚滚的小河豚模样逗笑了,但少年气归气,末了却还是将二人用完的碗筷一丝不苟的收拾好。
现下,外面日头正是当头晒的时候,再近的距离来往一趟也十分不易。待安肆提着食盒出门时,宁初叫住了他道:“要不要带把伞遮阳?”
安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我哪有那么娇气,用两条腿跑一跑就行了。”
宁初笑道:“好吧,其实方才我是真的很认真在想,不是敷衍你。碧落坤灵为证,在下对安小公子只敢妄言半句假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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