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烟火

　　老姑奶奶的那张照片拍摄者是老姑爷爷。
　　她的照片拍摄者是他。
　　陆知侨一句话仿佛又将天聊死了。
　　老姑爷爷和老姑奶奶是患难与共的正经夫妻。
　　他们如今这种中不中洋不洋的关系又算什么？
　　顾嫣嫣收了手机，没有接话。

　　陆知侨又说：“我今天已经加了你微信，这也算是有了进展，顾嫣嫣，你让我知道了认真追求一个女孩子有多难。”
　　他陆知侨以身家地位还有长相从来都是被女孩追着跑的那个，如此放低身段地去认真地追求一个女孩子，这是头一遭。

　　“所以，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嫣嫣。”他半蹲在她跟前仰头望着她，眼里极尽真诚，“顾嫣嫣，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病过两次，一次在纽约，一次在上海，我两次都被你照顾到痊愈，你爱我，我晓得，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也不会再瞒着你任何事，你看，光是看个雪我们就耽搁了三四年，一生没有多少个三四年可以这么让人蹉跎下去，所以嫣嫣，你让我以后的每一年都陪你来北京看雪好不好，或者你想去瑞士看雪去日本看雪我都可以陪着你，只要陪你看雪的那个人是我就好。”
　　陆知侨的这句话说得很长，可每一个字顾嫣嫣都在认真地听，她有些乱，心像是一团被猫咪抓过却找不到线头在哪里的毛线团，她望着地上那花纹繁复的地毯说：“陆知侨，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他们两个人在北京一共待了五天，这五天陆知侨带着她去了故宫，颐和园，潭柘寺还和她去了很多很多说不出名字的老胡同，好像一切可以观看京城雪景的地方他们都去过。
　　行程的最后一天，顾嫣嫣带着陆知侨去了一趟沈顾两家的老宅，拜访了还在世的那些长辈们。
　　返程之后，顾嫣嫣进入年前最忙碌的那波。
　　因为同事和客户陆续阳着，她手上的工作重了不少，结束居家办公返回律所后顾嫣嫣几乎每天加班到凌晨两点。

　　这天顾嫣嫣忙完从律所出来时已经是凌晨2点半了，还好时间已经走到了周末，明天可以居家不用来律所，顾嫣嫣下电梯走到写字楼大堂时看到陆知侨正坐在写字楼大堂的沙发上等着她。
　　“陆知侨，你怎么来了？”凌晨两点半写字楼大堂也只是亮着小灯，但看到陆知侨的这一刹那，顾嫣嫣的心底有些欣喜。
　　“来接你啊！”陆知侨的臂弯里还搭着她的羽绒服。他将衣服披在她身上说：“我车就停在外面，这么晚了我不放心，所以得过来接你。”

　　顾嫣嫣没拒绝，坐上了他的副驾。
　　“家里饭是热的，我煲了乌鸡汤给你补补。”陆知侨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他说：“回家了你先喝汤吃饭，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顾嫣嫣望着车窗外的霓虹，拢了拢鬓边的头发说：“好。”

　　“你妈要手术的事季白明和我说了，我说你们都别操心，医生和医院我都安排好了周一让你妈直接住进去就好了，你等天亮了再打个电话给你妈和她说一下，我或者季白明到时候开车把她从苏州接到上海来。”
　　前段时间，顾嫣嫣的妈妈许惠查出了肠道息肉，要手术切除，可是最近因为疫情的原因手术需要排队一阵子，顾嫣嫣没想到陆知侨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她回说：“陆二哥，谢谢你。”
　　陆知侨转头望了她笑了一下说：“分内事，你和我说什么谢。”

　　到家后，陆知侨将砂锅上的鸡汤放到煤气灶上加热。
　　顾嫣嫣一边看他搅动勺子，一边问他，“陆二哥，要过年了你不忙吗？”
　　要知道，新佰元每年过年那段时都和打仗一样。

　　鸡汤烧开后陆知侨关了火说：“今年不一样，这不要追你吗？我把远侨调去北京了，安文泽留守上海，我才得空过来追着你跑。”
　　顾嫣嫣抿了抿嘴，没作声。
　　“你也不要有压力，你陆二哥既不是商纣王也不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那种人，我只是这么多年为了公司没有歇过而已，刚好今年可以借着新冠康复的借口给自己放个长假。”

　　陆知侨这么多年为了两个集团，的确连轴转的没有停过。
　　“哦。”顾嫣嫣捧了鸡汤碗坐到了餐桌前去喝汤。

　　周日，陆知侨开着车带着顾嫣嫣将许惠接到了上海准备做手术。
　　周一，许惠住进了医院。
　　周二一早许惠被推进了手术室，顾嫣嫣和陆知侨，季白明和顾可可全部立在手术室门前等着她被医生推出来。
　　陆知侨的改变，许惠看在眼里，所以她主动提议今年过年让陆知侨过来吃饭。

　　许惠在医院住了一周，一周后她没有回苏州，而是被顾嫣嫣和顾可可留在了上海顾可可的家里。
　　农历新年的前一周，顾嫣嫣依旧困在繁忙的工作里。
　　年前君驰接了几个大单，她自己也被好几家公司聘为法律顾问。
　　可每天下班不管有多晚，陆知侨总会坐在写字楼大堂的沙发上等着接她回家。

　　这天，上海断崖式降温，顾嫣嫣出了电梯便感觉冷到不行。
　　陆知侨见她出了电梯，连忙将她的羽绒服裹到她身上。
　　“回家给你整了烤肉。”陆知侨说。
　　他将顾嫣嫣的手握紧揣在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他的手和衣服口袋都是热烘烘的，顾嫣嫣的冷缓解了很多。
　　顾嫣嫣说：“好。”
　　“今天累吗？”车子被发动，陆知侨问。

　　“累，兼着三家公司的法律顾问呢，每天要解决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今天一老板忽然问我员工休病假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给钱，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陆知侨笑笑，继续听着顾嫣嫣说。
　　顾嫣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的这个点在车上的时光是她最舒服最能卸下一身疲惫好好聊天的时光。

　　回家，陆知侨给她做了孜然烤羊排和烤五花肉，生菜，大蒜瓣，烤肉酱都在手边，方便她用生菜包着肉吃。
　　顾嫣嫣这里正有味道的吃着烤肉，陆知侨又给她端来了一碗甜酒煮汤圆。
　　“甜酒煮汤圆。”陆知侨将勺子放进瓷碗里，他说：“我第一次做，还是按照你以前的方法，糯米粉里加了木薯粉，你试试好不好吃。”
　　“嗯。”顾嫣嫣点了头，开始舀起汤圆。
　　一汤一饭，灯下烟火，在2023年好像又开始了。

　　吃完饭，顾嫣嫣用纸巾擦完手便被陆知侨催着去洗澡。
　　陆知侨说今天的洗澡水里加了中药，让她试试，中药是季白明给顾可可配的，说是解乏驱寒，他向季白明讨了一副来，让顾嫣嫣也试试。
　　浴室里，满满都是艾叶药香。
　　顾嫣嫣脱了衣裳，开始泡澡。
　　陆知侨准备得很齐全，浴缸旁边放着她常喝的红酒，红酒旁边是小桶装的冰块。

　　顾嫣嫣喝了杯红酒，然后开始犯困。
　　这一剂中药汤真的很解乏，人泡在里面舒服到无法言喻。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陆知侨进来叫醒她的时候，她依旧睡眼惺忪。
　　见到陆知侨，她下意识地挡住胸口。
　　“那个，嫣嫣。”陆知侨怕她误会，开始解释说：“我不是故意乘人之危的，我看你泡了一个钟头还没动静我不放心我才进来看看的。”
　　“哦！”顾嫣嫣的脸被蒸汽熏得有些泛红，那抹红像天上的云彩，顾嫣嫣说：“我又没有怪你。”

　　“那就好。”陆知侨稍微缓解了些紧张，他现在真的很怕顾嫣嫣会突然不理他，“你先换衣服，我去你房间把你电热毯开起来。”
　　“等一下。”顾嫣嫣忽然叫住了转身的陆知侨。
　　顾嫣嫣从浴缸里站了起来，她湿漉漉的双手一把揪住了陆知侨的衣领，然后将唇凑了上去。

　　在这一间浴室里，时间停在了这一秒。
　　陆知侨反应过来时，觉得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他爱的那个姑娘，现在正美人出浴吻上了他的唇。
　　他二话没说，回应她的是自己那最热烈的吻……

　　时隔四年，陆知侨终于又抱着顾嫣嫣躺上了那张1.2米的小床。
　　蚕丝被下，顾嫣嫣趴在陆知侨的身上。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还没有缓过来。”陆知侨吻了吻怀里的人说：“天道酬勤，努力还是有用的。”
　　“你没有缓过来，该不是老了，不中用了吧。”顾嫣嫣抬头望着她说。
　　“刚刚中不中用，你不是最清楚了吗？”陆知侨意味深长地说。

　　顾嫣嫣望着凌乱又带着水渍的地面，刚刚，他被陆知侨抱着丢到了床上，顾嫣嫣只记得太热了她让陆知侨先关掉了电热毯……
　　“那个东西会不会放太久失效了？”顾嫣嫣望着地上那些用过的东西问他，陆知侨很邪恶的将用过的东西直接扔在了地板上，那长长的一条，又一条……

　　床头柜里放着他们之前剩下的套，那些套都是几年前的东西了，已经过了保质期。
　　“应该不会，我有感觉的，管用着。”陆知侨说：“明天我再去囤点货。”
　　顾嫣嫣说：“明天想吃你做的干炸丸子还有油爆虾，油爆虾要放很多糖，人累了就想回家吃口甜的。”
　　“我给你做。”陆知侨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光洁的背脊，他说：“嫣嫣，我们干脆搬到滨江吧，那套房子当我们的新房，我们和安文泽做邻居，他家的阿姨做饭很好吃，我们没事还能顺便去蹭个饭。”

　　“我不要。”顾嫣嫣拒绝地说：“刚刚，我只是答应了做你女朋友，没有答应要和你同居，也没有答应要嫁给你还是怎么样，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出了这个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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