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狐狸精

　　（1）

　　胡照英抬腿就走，娄艳一噘嘴，白朴急忙上来扯住胡照英的袖子：“照英，你看你还是个急脾气。你姐姐刚怀孕，我不放心，不敢离开她。你姐姐是个大度的人，时常劝我要对你好。是我，是我思虑不周，怠慢了你。唉，我本是个专情的人，一时……一时……对你……”

　　娄艳走过来，说：“妹妹，你也知道夫君孱弱，不是我霸道，实在是担心夫君的身体。倘然我死不了，夫君有个好歹，咱们姐们儿不就守寡了吗？我是想先给夫君留个后，咱们这院儿里好多个人顶门立户。倘是我死了，也不负夫君对我的恩情，到时候，你们好好的过。妹妹，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的对待咱们的孩子。”

　　一头说，一头拿帕子擦眼睛，和白朴抱在一起，自己把自己感动的真哭起来，白朴也陪着落泪。

　　胡照英心里想：这巧舌如簧，她倒成好人了。
　　就坡下驴：“姐姐苦心，我知道了。如果姐姐和夫君白头到老，难道我就得伺候你们一辈子？守身如玉，不得夫君恩情？干看着你们腻乎？我也是女人啊，姐姐。你想得到的，我也想。”

　　娄艳说：“妹妹，我的就是你的。”
　　胡照英说：“不是，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娄艳脸一沉，白朴说：“咱们还分什么彼此。照英啊，好好的日子不过，三个人还要吵吵闹闹的，让别人看笑话。”

　　（2）

　　胡照英说：“我不是不懂事的人，只是不爱耍心眼儿。娄艳，你别占便宜卖乖。白朴，你也别拉偏架。娄艳，我比你心眼儿好，比你会办事，比你会照顾夫君。你已经有了孩子，现在该轮到我了。夫君会一直跟我在一起，直到我有了孩子。”

　　娄艳说：“你不是说一人十天？”
　　胡照英说：“你怀孕了，还能伺候夫君吗？有了孩子又得照顾孩子，我是替你着想。”
　　娄艳说：“我知道怎么做合适，不用你替我着想。一人十天，就这么定了。”

　　白朴说：“就这么定了吧。”
　　胡照英装作无奈的说：“好吧。”
　　白朴看了一眼娄艳，说：“十日后，我到你房里。”
　　娄艳一耷拉眼皮，胡照英说：“我等你。”转身就走。

　　第二天早饭时，胡照英定了规矩，不卑不亢，公平合理，写下来，拿给白朴和娄艳看，要二人按手印儿，贴在正屋里。

　　娄艳还想放刁，胡照英笑着说：“你的小命儿只因我才留得住，如今是你母子。这规矩，你不吃亏，不要妄想占便宜就好。夫君，你说呢？”拿起一只羽觞，两个指头，轻巧巧的捏瘪了，又一块一块的掰下来，递给白朴和娄艳：“你们二位也试试？”

　　娄艳接过来，使出吃奶的劲儿没掰动，赌气扔出去老远。
　　白朴都吓傻了，回过神来，干咳一声，说：“这规矩我允了。”

　　娄艳刚要暴发，胡照英伸出食指摇了摇：“姐姐，你是聪明人。我定下这个规矩，只想让咱们三个好好过日子。凭良心，你能不能挑出一点儿错？我不欺负人，你也别想欺负我。我不跟你耍心眼儿，你也别想跟我耍。否则，嘻嘻。”

　　（3）

　　白朴说：“娄艳爱妻，你来保证施行。”
　　胡照英说：“姐姐，我要想害你，易如反掌。诚心诚意结交夫君和姐姐，别无二心。”
　　走过去，抻住娄艳的袖子撒娇：“好姐姐，我会好好与你相处的。愿意吧。”

　　娄艳缓和了脸色，叹了一口气，说：“就依你吧，你要是委屈了我，我是宁死不从的。”
　　胡照英连忙摆手，说：“不会，不会。夫君要是离了你，也活不下去了。”
　　娄艳这才勉强展颜一笑，说：“就这样吧。”

　　之后三人相安无事，胡照英想起与年怀青有约，就说回乡祭奠父母。
　　白朴和娄艳巴不得她离开，一口应允，嘱咐她不必赶着回来。

　　一路柳绿莺飞，胡照英心情大好，一边赏景，一边慢慢行去。
　　心情舒畅，不知道因是离了感情乌涂的白朴，还是要见赏心悦目的年怀青。

　　不一日，到了年怀青家，拂柳分花，一座朴实茅屋。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在棚子里剥豆。
　　胡照英料是年怀青的阿母，上前恭敬一揖：“伯母好，小可胡照英，是怀青的朋友，不知……”

　　年母连忙起身，笑道：“哎哟，知道，知道，听怀青说起，好个俊秀的少年郎。你那茶点真是好吃喝……看我这老婆子，一把年纪还这样馋嘴，让你见笑了。”

　　胡照英说：“伯母，我跟怀青约好了来教他做，以后伯母天天口福。怀青呢？”

　　年母说：“地里的活儿干完，他卖柴去了。你且做着，我给你倒杯水。别走了，就在这儿吃晚饭。”

　　（4）

　　胡照英说：“恐怕要多叨扰伯母几日呢。”
　　年母说：“好好好，这小伙子让人看着就爱。”

　　胡照英说：“晚饭我做了，你歇着吧。”
　　年母说：“一起做。”

　　夕阳晚照，年怀青回来了，见到胡照英，那个高兴劲儿。
　　胡照英看到他高兴，自己也莫明其妙的很舒心。

　　连着半月，胡照英帮着年怀青种地砍柴，闲下来把茶事都教给了年怀青，还教他做各色小点心，年怀青学的有模有样。

　　胡照英第二天要告辞，头天晚上又是一夜细雨朦胧，两人在棚子里挑灯畅谈。

　　胡照英说：“我已经把这一时期的历史详细的告诉你了，可以说你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你不想以术士的身份跻身官场吗？你们这一时期颇有几个闻名的术士呢，比如左慈、葛玄、吴范、赵达、虞翻、管辂，等。诸葛亮也信。”

　　年怀青说：“听你说，过耳清风，我不能也不可有所恃，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胡照英说：“真是诚挚明白的古人。奉养老母、耕读以终天年？”
　　年怀青笑道：“如果有人举荐，可以做个本县县令。”
　　胡照英说：“要我帮忙吗？”

　　年怀青说：“你不是我们这一时代的人，就不要多事了。你又不是来改变历史的，恐怕会帮倒忙。”

　　胡照英笑道：“我想也是。魏国相对安定，老百姓也容易过活，你不去吗？”
　　年怀青说：“故土难离。你不是说吴国还有五十多年吗？我不一定能活到那时哩。”

　　（5）

　　胡照英说：“这五十多年不好过啊。吴国现在虽然富庶，可是约十年后，吴国就会推行不仁义的货币政策，搜刮民脂民膏，到那时，你就不那么好过活了。你现在还没娶亲，没孩子，一个人带着老母将将过活，到那时恐怕要卖儿卖女，也难以苟且偷生呢。你不信？”

　　年怀青沉吟半晌，说：“到时再走不迟。”

　　胡照英说：“也好，先攒几年钱。十年后去魏国，待西晋大一统，你也老了，可以回乡养老，此事宜早绸缪。”

　　年怀青说：“什么货币政策？”

　　胡照英说：“你们现在用的是五铢钱，到时候会发行大泉五百、大泉一千、大泉二千、大泉五千。一个钱顶五百个、一千个、二千个、五千个五铢钱。这种注水钱币混乱了经济市场，吴主在这场人为制造的通货膨胀中受益，他就这样把老百姓手里的财富都拢到自己手中。”

　　年怀青说：“我没听懂。什么叫通货膨胀？”

　　胡照英说：“简单说：钱不值钱了，物价飞涨。只有魏国一直在用五铢钱，你早打算早打底。”

　　年怀青说：“你们后世的人那么聪明？”

　　胡照英说：“不是聪明，几千个年头儿累积下来，你们古人的教训多的我们都学不过来，这是历史给予的明鉴。你如果在我们那个年代，比我还聪明多了。我在我们那个年代，还算蠢的，要不怎会不知死活的到这里来。”

　　（6）

　　年怀青笑道：“看来今古性情变化不大。”
　　胡照英也笑道：“不大。”

　　回到白朴家，胡照英就和白朴做了真夫妻。
　　足月之后，娄艳生了个大胖小子，白朴抱着乐的合不上嘴。

　　婆婆说：“娄艳真是我家福星，一点儿都不像朴儿。哦，不对，像孩子他爷爷。肥嘟嘟，真招人喜欢。”

　　这小孩子是很可爱，真不像白朴和娄艳的孩子，倒像是胡照英和年怀青的孩子。胡照英心里酸溜溜，觉得不可思议：父亲像个鸡架子，母亲像个老母猪，生个孩子却那般端正。一定是自己给他们带来的好运，太气人了。走？不能。唉……送人玫瑰，手有余香。给别人带来好运，也许也是自己的功德，会有好报的，就当是会有吧。

　　胡照英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胡照英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自己从来没有月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公狐狸身。

　　有了孩子，白朴更想做官。
　　一日里从县城回来，郁郁寡欢。
　　娄艳说：“那县令怎么又不见你？”
　　白朴说：“如今进身好难啊。”

　　胡照英说：“我替你写个进身表，你抄了递进去。”
　　白朴说：“你？写什么进身表？”
　　胡照英说：“论当今三国大势。”
　　白朴说：“你懂得什么？”

　　（7）

　　胡照英便把近年的历史说与白朴听，白朴边听边点头，疑惑道：“你天天在家，这些是怎么知道的？已发生的倒是不错，未发生的你如何得知？”

　　胡照英说：“夜观天象。”
　　白朴说：“观的可以这么详细？”
　　胡照英说：“你让我试试，不行也无伤大体。”

　　白朴抄了胡照英的进身表，拿到县里去。
　　傍晚回来，一进门就大笑：“成了，成了，县令已经答应让我做主薄了。”
　　娄艳拍着手说：“太好了。”
　　胡照英说：“以你的学识做主薄还是有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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