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友艺术

　　一轮半月，就像一张被拽开的弯弓。这种具象的联想对于宇智波斑来说是常事，他周身所有的环境都几乎和战争挂钩。宇智波一族多年来都参与着战争，也遭受着战争的袭击，他的亲人、朋友大都在血战中凋零，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命运——接受重要之人的逝去然后麻木地迎接明天。

　　尽管曾经蒙受过巨大的损失，但宇智波一族还是在那重重血战当中脱颖而出，成就了“精英”一族的荣耀，这成了他们世代相传的、独有的骄傲。没有任何一个忍族能够像他们一样张扬而强大。

　　事实上，忍者们大多生活在一个狭隘的领域中，除了战斗，他们往往不会去想象别的生活方式，因为祖辈传承下来的技艺就是教他们如何更好更快速地杀人，把这门技艺学好就是他们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任务。

　　忍者能够熟练运用计策和阴谋来完成委托，有时候却又极其单纯，他们世界很简单：要么任务失败然后战死，要么任务成功然后活下来。

　　宇智波斑偶尔会对这样的生活感到疲惫，这并非是由于他疲于应对那些高频率的战斗，相反，宇智波斑是宇智波一族百年难遇的天才，而他本人也是彻头彻尾的武痴——他的疲惫仅仅只是来自于亲友的逝去，堆砌成岩的悲伤与无奈压在他的肩膀上，几欲令他窒息。

　　如果一定要说最近有什么是可以让宇智波斑在这样的生活中稍微得以喘息的话，那大概就是与山春美子的熟识。

　　山春美子，或者说宇智波美子，好吧，宇智波斑在心里把她的名字念了好几遍，他一直记得她原本的姓氏。宇智波一族是个排外的忍族，为了保证血脉的纯度，他们就连结婚也大都是族内通婚，因此婚姻自由是方圆内的自由，或者说，想要禁止血脉外流的忍族都是这样的做派。

　　起初宇智波斑对她的到来感到不可思议，年幼的他惊讶于身为族长的父亲居然会同意这件事，又震惊于那么强大的宇智波深与居然会不声不响地爱上一位柔弱的女人，并且要强硬地带她回来。

　　出生于武德充沛的宇智波家，宇智波斑其实曾经对未来的伴侣有过一些不太具体的设想：那想必会是一个强壮又强悍的女人。

　　后来他又问了泉奈，泉奈则表示“我和哥哥的想法一致”。他就知道，弟弟一定是向着他的。（注：此时泉奈约摸三四岁）

　　所以宇智波斑很难理解宇智波深与的做法。

　　而宇智波斑的母亲尽管不能像他的父亲那样成为战场上的支柱，但她就像一位统筹全局的将军般掌管着他们的家庭，就连父亲都要对她低头等待施令。她总是沉稳、平静地帮助他们安排好一切事务，那是一种无声的威严。

　　他想，这也是强悍，未必要身躯强壮，但一定要有一颗刚强的心。这是后来宇智波斑才猛然意识到的东西。

　　见到美子的第一面，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子柔弱且不堪一击，宇智波斑甚至怀疑她是否能完美掌握他们作战常用的长刀。

　　这种印象一直持续到他们第一次合作出任务，与之随行的还有他的弟弟伊洋。

　　…

　　他们踏上了这片鲜活的土地，这里是火之国的西南边，临近海岸线，站在山腰的时候就可以遥遥望见远处汹涌的海洋、浩瀚的林海，呼啸着的风声萦绕在宇智波斑的耳畔。

　　它们很美，可是他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一切。他们来到这里仅仅只是为了杀人。

　　再壮美的景色只要沾上了血的影子，就会变得森然可怖。宇智波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很快，这种被残酷现实锤炼而出的自信再一次被击碎了。

　　敌人的实际战力远超雇主给他们情报当中的预计，因此他们只能选择分头撤退，撤退途中伊洋为了掩护包括宇智波斑在内的小队成员，选择了断后。

　　宇智波斑知道自己没有犹豫的余地，他深深地、沉重地凝望着自己的二弟，短暂的一瞬间仿佛变得亘古，他知道这是最后一眼了。

　　后来他们返回战场收回族人的尸体，宇智波斑找到了宇智波伊洋，不幸中的万幸是，伊洋尚存一线生机。

　　一滴贮滞了太久的眼泪掉下来落在伊洋的面庞，却洗不掉他脸上的血污。

　　山春美子是医忍，她急匆匆地跑过来查看宇智波伊洋的情况：的确，伊洋还活着，但哪怕是动用一切手段，他都决计无法活到他们返程。

　　她用医疗忍术缓解着伊洋的疼痛，伊洋缓慢地醒过来。

　　「我活不下来了，对吗？」他说。
　　宇智波斑急于反驳他：「不，你一定能活着回家。」
　　「如果能活着回家，伊洋，你希望做些什么呢？」回避了他的问题，美子一边认真地进行着治疗，一边打开了一个新的话题。

　　这个话题击中了宇智波伊洋，他仿佛陷入了某种美好的想象。在美子的医疗忍术的作用下，他的神情不再痛苦，他的左眼已经被刺瞎，剩下的右眼则倒映着宇智波斑的面容，毕竟这是此处他唯一的家人。

　　「嗯……我希望可以好好地睡一觉，然后和大家一起，好好地吃一顿饭，和斑哥再爬一次花树……摘果实、做果脯……」

　　得到了编织幻境的蓝本，美子不动声色地向宇智波斑耳语：用幻术为他编造一场美梦吧。至少不要让他在遗憾和痛苦中死去。

　　于是宇智波斑竭尽所能地为伊洋构筑了一场毫无破绽又温柔的幻境，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了解伊洋最喜欢什么、最想要什么。

　　宇智波斑整夜没有合眼，伊洋死了，他的心仿佛又被挖走了一块，连同一部分温馨的往事也一起被带走，原本那些能够成为他的力量的记忆，现在成了刺痛他的利刃。

　　不过，他还是很感念美子的提议，伊洋至少是在美梦中死去的。

　　过了段时间，宇智波斑从那段情绪中走出来，但他停留在山春美子身上的目光变多了，那种娴熟的温柔使他产生了好奇。

　　要知道，一切除亲情以外的感情都是从好奇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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