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恩将仇报

　　临邺，上京，礼部

　　六部的衙署内历来都是比较肃穆而沉闷的，不说在这个地方很难能让人笑出声来，素日里处理的公务也不允许他们能有轻松的心情。

　　可这个月的六部衙署中，唯有礼部是一个例外。

　　从开年之初礼部尚书就有致仕之意，他们迎来了程泽这个新的礼部尚书，接着宫廷内举办的各种宴会以及和西羌的互市。

　　本以为这个月大家还可以松一口气，可偏偏遇上了皇上赐婚。

　　要寻常的赐婚官宦人家，礼部也就走走过场，将皇帝要赏赐的东西在大婚那日赐下就行了。

　　可偏偏这赐婚的人，是皇室中人。

　　正是那今年年初刚刚除服的平宁郡主。

　　而郡马则是那前阵子差点被右相打死的林家小少爷，林晟。

　　要说当初林相父子俩闹得动静在整个上京都是盛传一时。

　　大家都看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一向是宠爱幼子慈父的林相就像变了一个人。

　　听府中好事的下人说，父子俩当时谁也没给谁留情面，大家都寸步不让，最后就算没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好歹林相是将家法请了出来，狠狠地照着自己儿子来了一顿。

　　林晟就这么在府中将养了十天半个月，连那禁军的值都没能去上。

　　这期间，上京的百姓都忙着和西羌互市去了，这类茶余饭后的闲谈也就渐渐地淡了，大家也就不甚在意了。

　　不过从那之后，林相的夫人却是时常入后宫陪着皇后。

　　后来又过了不久，突然从宫内传出消息，说皇上赐婚平宁郡主和林晟。

　　这下大家才恍然明白，原来当初父子俩吵着不可开交的究其原因竟在于此。

　　林家是瞧上了陛下的侄女，肃王爷留下的唯一女儿，平宁郡主。

　　要说这平宁郡主先前的未婚夫和父亲一起为国捐躯，她也因为要为父亲守孝而生生耽搁了三年。

　　即便是皇室的血亲，又有皇帝这个叔叔的仰仗不愁嫁。

　　但也就是这高贵的身份反而让人不敢任意妄折，更别说她已经过了最佳的婚嫁年纪了。

　　所以，当百姓茶余饭后也在戏谑笑谈她的婚姻时候，也不免心里都在疑问，不止是何等的英才才能配得上这株岭上牡丹。

　　生的高贵，又处于悬崖，非一般人能够采撷。

　　就是这两个原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的人，最后竟然凑成了一对，现在不仅是坊间，连礼部也都热闹起来。

　　平宁的郡主府上没有一个主事的人，这婚嫁之事也就只能皇帝这个当叔叔和皇后这个当婶婶的来给她操持了。

　　礼部也就是首当其冲的该为此事效力。

　　所以，程泽想在西羌的商队走之后就紧随其后的跟上去这计划，也就随着这突如其来的郡主大婚而暂且搁置了。

　　原本是心急如焚的一颗心，接到圣旨后渐渐的偃旗息鼓了。

　　在临邺，就算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成亲，从纳采开始，到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只要你是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就一样不能少。

　　还别说这平宁郡主身份高贵，皇帝又看中了。

　　这一成亲的流程要走下来，没个半年是不行了。

　　程泽看着每日手里的事情越来越多，心里又越发的平静。

　　本想熬着在八月十五之前就去西羌，现下别说八月十五中秋了，林晟和平宁的婚期定在了正月，也就是说他要等到上元节后才可以稍稍可以安排去西羌。

　　而此时的西羌，云芬芬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每日不是在西羌的皇宫内临着程泽留下的字帖，就是在散朝以后陪着她那皇帝的大伯说会话。

　　她的身份也早已恢复，大伯的身子也在她的悉心照顾和静心陪伴下一日日的好起来。

　　朝廷上的那些人精一个个都是最能认清形势的，看到这个刚寻回来的“芸公主”颇受皇帝的喜爱，满朝文武都开始或多或少地打起了别样的主意。

　　开始明里暗里地打听着这位公主的年岁，长相，性情之类。

　　皇帝和大皇子是知道这些事的，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却也没有刻意去回避。

　　只是他们的态度，就决定了整件事的风向。

　　见上位者没有明确的回避，这些在下面蠢蠢欲动的人们也就慢慢显露出了本来的目的。

　　于是，一股奇怪的风气就在西羌这么流散开来。

　　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还不说云芬芬如今的身份贵重，不说百家求，就算是千家求也不为过。

　　西羌这边的动静那么大，传到临邺也是轻而易举。

　　只是一人一张嘴，百人就是百张嘴了。

　　最后传到上京，传到程泽耳里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被传成什么样了，

　　彼时的程泽正在平宁和林晟的婚宴上张罗着，听着从西羌传来的消息，他是瞬间看这婚礼是哪哪儿都碍眼。

　　这红红的喜堂好像碍眼，这新郎官笑的那么高兴碍眼，就连在场的宾客一个个都眉眼带笑他也觉得碍眼。

　　眼见着好不容易等着二人完婚了，可以去准备去西羌了，可昨日皇帝又将他宣进宫。

　　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又扯上了修行宫的事情。

　　年初稽县的行宫修建计划没有落成，以为皇帝是放下了，哪知道是放在心底了，这时候看着已经过了中秋，快接近年尾了，又想将此事提上日程。

　　可皇帝似乎忘了，程泽已经卸任工部侍郎一职了，只是之前行宫修建的事一直都是交给程泽来办，所以皇帝也将这件事给主动忽略了。

　　但是还是让程泽尽快引荐可以胜任的人来就职工部侍郎一职。

　　此刻的程泽看着在自己眼前笑的花枝招展的顾明知后，心下有了主意。

　　平宁和林晟的大婚之后。

　　镇远侯府的顾小公子正式随着程泽入了工部，只不过不是尚书，而是普通的一名主事。

　　跟在程泽身后的顾明知此刻可说是咬牙切齿的对着前面的程泽恶狠狠道：“程尚书，没想到你竟也会是一名见色忘义的人。”

　　前面的人没有理会他还是在自顾得往前走。

　　他始终有些气不过，等了一会没见他有回答，索性声音不大不小的嚎了一句：“陛下让你引荐侍郎人选是为了替他分忧，你将找来做主事，不仅不能服众，还不能解决陛下的远虑近忧，不就是为了尽快去西羌去找你那丫头嘛。”

　　前面的人听后终于停下了脚步：“你既在年初受过皇命去过稽县，就说明你有处理事情的本事，只是火候尚浅罢了，且你又不是走的正经科举的路子，侍郎一职也不是你想坐就能坐的，老老实实在主事位置上沉淀一两年，别辜负了侯爷对你的希望。”

　　他微微向后偏了偏头，并没有直接与之面对面。

　　顾明知只说对了一半，他确实是想立马稽赶去西羌，可也不至于丢给顾明知一个烫手山芋。

　　既然顾侯爷和顾夫人都有意想让顾明知走朝堂的路子，这又现成的机会，自己何不顺水推舟助他一把力。

　　正好也是一举两得。

　　……

　　终于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后，程泽终于踏上去西羌的路。

　　他早就将事情都想好了，云芬芬既然已经恢复了身份，和程泽相比也没什么门不当户不对之说了。

　　何不直接大大方方承认，西羌的“芸公主”就是当初在程府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鬟，后来机缘巧合，在平宁郡主的春宴上被身为大哥的西羌皇子袁储认出，并带回恢复了身份。

　　只是，对外可千万不能宣城云芬芬在程府是单独伺候程泽的丫鬟，要说是在程泽母亲，侯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

　　程泽得为了云芬芬的闺誉着想。

　　若被人知道二人在婚前就已经有过亲密接触，那就没人会相信二人之间在婚前还是清清白白的了。

　　于是，程泽带着上京有名的媒人，领着一队拖着聘礼的马车，又捧着一颗十分虔诚求娶之心，登上了前往西羌的路程。

　　……

　　已经在西羌等了大半年的云芬芬早已对程泽何时的到来不甚关心了。

　　在知道程泽要等林晟和平宁的婚礼完成后才能过来开始，云芬芬就彻底放平了一颗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主动去想也不主动去问。

　　她害怕自己一过问，大哥就会迫不及待地遣人送信给程泽，她只想程泽好好当好自己差事，将他们临邺皇上的事情做的妥妥帖帖之后，在来想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

　　而程泽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带着东西朝着西羌而来，为了她而来。

　　是以，当还在御花园的石桌上临着字帖的云芬芬听到宫人来报说又临邺的提亲队伍来了的时候，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虽然距离二人当初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但也是出乎云芬芬的意料。

　　她在大伯的会客的宫殿外偷偷得往里看，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但是远不如印象中的挺括，反而是消瘦了许多。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趁着和皇帝说话的间隙，借着喝茶的动作往这边看过来。

　　视线在狭窄的缝隙中轻而易举的就交汇了在了一起。

　　一如当初在稽县云记茶铺中，程泽乘光而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铺子里面，大咧咧的报着自己闺名的云芬芬。

　　今日的天和那日的一样蓝，只是那日是云芬芬在屋内，程泽在屋外，从伊人不识君到两人终成眷属。

　　云芬芬脖间的铜钱在阳光下泛着幽光，和程泽手上的另一枚互相呼应。

　　两人的缘始于这对铜钱，却不会终于它，而这对东西将会见证他们往后越来越平凡却不平淡的日子。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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