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世界级偏爱

　　百里玖脱离了原有的流水线工作，成为了灯塔内罕见的艺术家。
　　他在聚餐的地点清唱《故乡》，身边总有人聚集过来，有人听着听着便泪流满面，一曲终了，他们毫不吝啬地献上赞美和掌声。

　　这首作词像诗歌一样的歌谣就这样被传唱开来，短短数月，无论是灯塔上层还是下层的居民，大多数人都听过这首歌，并且会哼唱几句。他们搜集的歌词并不完整，于是只是反复地哼唱着最朗朗上口记忆度最深的那一部分：
　　“.......
　　归途仅一次跋涉
　　竟穿过一万丈冻土
　　一万座无声的墓志铭”　　 　　

　　终于有一天，百里玖得到了灯塔上层的召唤，他见到了那个播音器里有着寡淡嗓音的播音员，对方神情严肃沉默，一板一眼地邀请他在广播里献唱这首歌。
　　“你的歌声很有力量。”播音员说。
　　百里玖问：“是否基调过于悲伤？”

　　“悲怆也是一种力量。”播音员摇摇头，“每一个探索者，都不应该被遗忘。希望对我们来说，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百里玖第一次对他刮目相看，于是他欣然答应了这个请求。他在广播里唱了一次歌，应强烈的反响，又唱了一次又一次。
　　而正如播音员所说，勇气和希望，才是灯塔最珍贵的东西。所有人都知道种族的延续无比艰难，但只要有一点希望，人人都可以化身为勇敢者，为人类的命运铺设一条崎岖的归途。

　　百里玖终于意识到音乐的力量，他发现自己也是可以鼓舞别人的，于是总是尽力地写歌，而播音员在听过之后，则会挑选合适的歌曲放到广播里。对一潭死水的生活而言，人们从歌声中得到了新生的力量。
　　他变得声名大噪，但同时默默无闻。

　　他的歌在灯塔中广为流传，可无人知道他的长相，无人知道他的名字，他依旧住在原野对门，每天定时去蹭饭，表现得活像一个早已绝种的小白脸。

　　原野在废寝忘食、呕心沥血地钻研他的理论。
　　只有少数的夜里，他会悄悄和百里玖碰头凑在一起，他们在黯淡的小夜灯下打开老旧的无线电收音机，这是原野从85层偷偷带下来的东西，可以接收到来自比邻的其他灯塔的消息。

　　“由于极端的天气，以往的大多数通讯手段都不能再使用，只有深埋在地底的电缆还在发挥作用。我改装了这台收音机，它可以窃听我们灯塔和其他灯塔的通讯。而今天，是一月一次通讯的日子。”
　　原野调试着收音机，在一阵滋滋作响的电流声后，他终于联通了信号。

　　按照广播所说，和165号灯塔比邻的，有七座灯塔。
　　但原野告诉百里玖：“在我十四岁的时候，的确还有七座灯塔，但能源消耗的速度远出意料，直到今年，我们周围其实只有两座灯塔了。”

　　“分别是166号和159号，166号距离我们500公里，而159号距离我们2500公里。”原野神情平静地说，“每一座灯塔，都已经成为了一座座孤岛。在死亡前也无法求助，能留下的只有抗争过的证明。”

　　百里玖问：“灯塔内的居民知道吗？”
　　原野的神情近乎冷酷：“不知道。根据我的计算，我们的灯塔很有可能只剩下五年的寿命，但除了85-90层的人知道，底层的人对此一无所知。科学家们不肯放弃希望，他们不希望现在就有人陷入绝望，让灯塔的秩序毁于一旦。”

　　收音机的电流声停下了，幸存的灯塔之间开始常规交换情报，但冻土之上并无新事，既无生命，也无文明。他们例行公事地汇报自己还剩下多少物资，其中159号的发言人声音平淡道：
　　“按照我们塔内科学家的计算，我们或许还有五年的时间。”

　　165号灯塔的发言人的声音沧桑而沉稳：“我是原成光，代表165号灯塔发言。为什么上次通讯，159号回答说现有能源只能撑2年，现在却可以撑5年？”
　　百里玖若有所觉地转头看了一眼原野，但原野只是动了动嘴唇，轻轻笑了笑。“什么啊，”他轻声说，“居然成为发言人了吗？”

　　收音机再度发出信号不稳的电流声，那空寂的声响不知是否是沉默。片刻后，159号灯塔终于发言，对方的声门里仿佛含着血痂：“我们有一半的人，自愿离开灯塔。”

　　其余的两座灯塔都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终于，166号说：“再次感谢165号分享的核聚变反应堆能源利用率提升的研究成果，但可惜我们灯塔的容纳人数太多，哪怕使用这项新的成果，恐怕也无法支撑太久。”
　　165号问：“能否给出计算数据？”
　　166号灯塔：“乐观估计，两年时间。”

　　159号：“等到非此不可的时刻——”
　　166号：“我们进行了全民公投，70%的人决定一起等待奇迹。”
　　159号讥嘲道：“废土没有奇迹。”
　　166号十分平静：“或许。但我们仍旧愿意相信希望，毕竟除此之外，我们一无所有。我们仍会采取一切措施积极自救，倘若我们失败了，我们会用最后的资源在冻土进行探索，届时还请接手数据。而值得庆幸的是，166号不是唯一的火种。”

　　“诸位同胞，”166号灯塔发言人最后说，“祝愿文明不灭，人类延续。”
　　159和165号沉默片刻，跟随着说：“祝愿文明不灭，人类延续。......祝你们幸运。”
　　166号含笑回答：“与君共勉。”

　　通讯结束了。

　　灯塔内的供电也戛然断开，收音机里传来机械而单调的电流声，如梦初醒一般，原野动作缓慢地伸出手，关掉了收音机。
　　百里玖握住原野的手。黑暗中他看不清原野的表情，但那只手冰凉彻骨，淋漓的冷汗汗湿了百里玖的掌心，他陪着原野，枯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整个白天，百里玖都再未见过原野，一直到夜晚，原野脸上带着奇妙的表情告诉百里玖，他要搬回85层了，问百里玖是否愿意和他一起走。
　　百里玖同意了。

　　他在85层第一次见到原成光，那是一个目光严肃，面容满是沟壑的中年男人，和原野一样，有着一双深林般深邃的眼睛。他对原野带回一个人来并未多加置喙，他的工作十分繁忙，百里玖甚少见到他。
　　来这里的第一天，百里玖问原野，他是否已经妥协。

　　原野神情复杂到难以言表，“不，我只是告诉他，我偷听了他们的通讯，知道159号和166号发生了什么，我仍旧不认同他的想法，我会在我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我让他把我当成一个备选方案。”原野说，“我愿为此付出一切。”

　　父亲同意了。
　　在饮鸩止渴，扬汤止沸的局面前，原成光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和痛心疾首。165号灯塔何尝不是面临着同样的困境，他不愿天赋绝伦的儿子走向歧路，可他也不愿让他碌碌无为，当人类的灯塔濒临绝境时，他怀有一丝希望，想要去赌另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接下来两年的时光，原野不问世事，埋头研究。百里玖不愿打扰他，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创作中，他写出了越来越多鼓舞人心的歌曲，他从未走到台前，可他的歌声却源源不断地给人们注入面对生活的勇气。

　　两年时光飞逝，当百里玖再次准备给原野庆生的时候，原野状若疯癫地从办公室里跑出来，他手舞足蹈，喜不自胜。他狂喜着挥舞着一沓稿纸，嘴里喋喋不休地呐喊着：“成功了，我的理论——”
　　他抱着百里玖蹦跳不停，他哈哈大笑：
　　“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哈哈哈哈哈！”

　　在一阵混乱后，原野很快就被请到紧急召开的科学院会议上，他得意地将稿纸甩到桌面上，蓬头垢面的模样像一个大权在握的君王。
　　“你们大可验证一下，总之，我已经验证过十遍了。”

　　科学院足足持续了五天的讨论，灯火通明，日夜不休，五天后，原野干翻了所有的质疑，他的逻辑链条严谨到一丝不苟，每一个公式都极尽简洁而完美。
　　一群头发花白的顶尖科学家心甘情愿地献上掌声。
　　他们甘拜下风，又饱含热泪。他们捧着原野的计算原稿爱不忍释，老泪纵横着喃喃自语：“物理，就是如此简洁啊。看这公式，多么简洁，多么美——”

　　那一天，广播站的播音员在中午插播了这条临时新闻，他素来平淡冷静的声音难得添上激动的色彩，他几乎是雀跃地播报着，贺喜着。
　　原野的名字传遍了整座灯塔，喜悦的欢呼如浪潮一般响彻空旷的废土，人们四处狂奔着宣泄心中的激动，迎面见到陌生人都要兴高采烈地在对方脸上啃一口。

　　百里玖嬉笑着说：“救世主哦？”
　　原野忍俊不禁：“算你赢，好吧。”
　　百里玖眼神促狭地盯着他，原野别扭片刻，终于飞快地扭过头，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他低声说：“百里哥哥。”

　　“哇哇——”百里玖跟他拥抱着滚成一团，抬起脸时，他们只对视一秒，便自然而然地接吻。
　　他们吻对方的时候都那么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爱意都倾诉，再把所有的快乐都传递。他们难舍难分地吻了许久，等到分开的时候，原野摸着下巴，神情飞扬地问：“阿玖是不是很早就盯上我啦？我当初就觉得你自来熟到简直过分，快说，你最喜欢我哪里？”

　　他一脸求夸赞的模样。

　　百里玖懒洋洋地推开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他点燃一支香烟，将橘子味的烟雾尽数吐在原野的脸上。原野呛了一会，只见大美人儿隔着一层薄薄的烟雾，对他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语调甜蜜地说：“你问我最喜欢你哪里吗？”
　　“我最爱你最爱我的心。”

　　那一晚，灯塔上下都在狂欢，而主人公却静悄悄地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他陶醉地闻着橘子的香气，闻到了春天般的烂漫气息。

　　第二天，是一月一度的通讯。
　　166号发言人率先开口：“165号灯塔和159号灯塔的同胞们，你们好。这是最后一次通讯，资源耗竭殆尽，我们即将离开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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