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雕像

作者:一挽故友顾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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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鬼蚕食


      就在轩辕诺一分神之际,鬼魄似是感到了血气的存在,朝着鲜血的方向窜去,这些鬼魂所朝向的方向,正是尹明川手臂的伤口。
      殊不知,他们所朝向的鲜血是漆黑的、鬼王的鲜血。
      他看不见,但他能够感受到鬼魂的逼近,若是放出神识他还是能够看到现在的场景。但若是在这时放出自己的神识,那么自己的□□便会不复存在。
      用鲜血在手臂上画上驱鬼的符咒也来不及了,唯一的方法只有自己走入阵法,将他们引进去。
      只要执念够深,大抵是不会被超度的吧.......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用软剑加深了自己的伤口,鲜血滴到阵法里便化为了虚无,身体上也莫名多了一层灰尘,就像一具被遗弃的皮囊。
      鬼魂被鲜血的气息引得难以自拔,疯了一般闯入了阵法,在靠近那条手臂的那一刻,就被送去阎王爷那儿报道去了。
      双腿不住地发抖,假肢左臂上爬上了道道裂痕,随时都会破裂。脖子上的伤口却在这时淌出了鲜血,渗透了他的衣物,他不知道自己的旧伤开裂了,只是感到有一阵刺痛从脖子蔓延到了全身,不过眼下他可顾不到这些了。
      得想办法将这些鬼魄全都转世才是。
      可他毕竟是鬼王中的新秀,没几个鬼肯听他的差遣,就算有,也只是他自己幻化出的分身罢了。
      这时,他定定地站在阵法的中间,任由鬼魂在自己身上索取着残留的鲜血,放出神识,看到了洞中的情景。
      他的躯壳站在阵法的中央,轩辕诺一坐在阳边怔怔地看着他,似是对他的行为感到震惊。而这时,他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代替自己站在阴边,替他承受着鬼魄的纠缠。
      这人隐了身形,只有放出神识的人才能看到他的存在。
      尹明川连忙回到自己的躯壳,但回到躯壳后眼前只剩下了一片漆黑,身上的刺痛越来越弱,似是被那人引去了。
      他连忙将软剑缠在自己的手上,刚想朝自己的手臂刺去,但手腕却被一个人掐住,动弹不得。
      阵法不知为何突然被加大了法力,轩辕诺一赶忙站起来,试图将他们从阵法中央拽出。但那阵法却像是有了巨大的吸力一样,将两人牢牢地禁锢在阵法的中央。
      尹明川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了,仿佛随时都会被阵法拽到忘川河边去。还未等轩辕诺一做出任何动作,裂缝爬满了尹明川的假肢,再是轻微的木头断裂的声音,木头做的假肢顿时裂成了一地碎片,连同那只轩辕诺一给他的手套。残留的左臂不断流出鲜血,引得鬼魄放弃了对穆槿的纠缠,转而扒上了他。
      轩辕诺一在此时将法力全部注入手中,抓住了尹明川和那人的手,将他们拽了出来,自己却被鬼魂报复性地拉进了阵法,灰飞烟灭。
      墨迟死后,他对这世间便没了任何的牵挂,随时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和墨迟团聚了.......”身边那人终于开口,尹明川也听出了他的声音,冷冷地回道:“穆楚辞,你还好意思来?”
      “抱,抱歉.......”穆槿尴尬地说道,接着轻轻碰了下尹明川的双眼,便知道他的眼睛再一次失明了。
      “你的眼睛.......”穆槿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看着一对惨白又无神的双眼,穆槿感到心疼,但对方肯定也不想看到他的脸吧.......毕竟之前做了这么冒犯对方的事。
      “我眼睛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尹明川只认为自己的眼睛是暂时性的眼盲,并不在意。
      这时,鬼魂却从洞外鱼贯而入,疯了似的围绕着两人,就像一只金雕盘旋在上空等待猎物的破绽。
      穆槿知道那些鬼魂是为了尹明川的鲜血而来,而自己血液的吸引力比尹明川的更加强大,他帮尹明川按住了手臂上的伤口和脖子上的致命伤。轻如鸿毛的吻落到了尹明川的头发上、闭着的眼上和嘴上,就像一只蝴蝶久久停留在花上不肯离去似的。他松开了尹明川的手,冲着他轻轻笑了笑,解下尹明川缠绕在手上的软剑,紧接着,软剑便染上了他的血。
      鬼魂一下子缠上了穆槿,而穆槿则引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出了洞穴。
      尹明川其实在离开阵法时便放出了自己的神识,看到了穆槿在他身边做的所有事情。他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但他的神识依旧能够看见,他能够看到穆槿吻了他之后便割开了他自己的手臂,软剑掉落在地上,引走了自己身边的鬼魂。
      回到身上,摸着黑摸到了躺在地上的软剑,不加以思索便提剑飞奔出去。
      身上的阴气在这时总算不再作孽,反而帮着他去寻穆槿与那群鬼魂的踪迹,他知道自己必须去遵循前世的命运,不然穆槿便会被蚕食得一点渣滓都不留。
      阴气像是活了一样,缠着他的腰肢往穆槿的方向飞去,这突如其来的猛拽差点没把他给勒窒息了。他的软剑在这时候,被阴气给扔到了地上。
      突然,面前像是被人立起了一道屏障,举步难行,而里面所藏匿的气息于尹明川而言格外熟悉,这定是穆槿将鬼引去的地方了。
      穆槿此时高举着流血的手臂,无数鬼魂缠绕着他,穆槿本以为自己能够替尹明川挡下这前世万鬼蚕食的宿命。却不料,大部分没能够吸到血气的鬼魂盯上了前来的尹明川,猛地穿过他的身体,吸走他的生气和血气。
      似是被这领头鬼带动了,数以万计的鬼魂开始朝尹明川袭来,一点一点地夺走他的余温、他的气息。
      尹明川气急,甩袖将尸骨花撒到那些鬼魂的鬼体上,再一用法力,千万朵鲜艳的尸骨花在鬼体上盛开,鬼魂也随着花根的越扎越深烟消云散,留下了足以铺满地面的鲜艳花朵。
      尸骨花这种东西是尹明川在“失踪”的一个月内自创的,是个卡在阴阳界限的东西,不论是活人还是鬼魂都能够看到且触碰到这些花。而这些花在尹明川的手中,则成了一件致命的武器。这花根可受他的控制染上剧毒,若是花根蔓延到了心脏,那人必死无疑,若那人命大受了这些花的攻击后还存活着,则更是生不如死。
      花根穿透骨髓,刺破血肉,破开皮肤最终绽放成花朵,迎着风摇曳。而这花朵却只有一个致命点,却也是不可能的——被水淹。
      若要这种花被水淹没,那么得把那人的躯壳扔到河里,但那花的速度生长极快,只需一瞬便可让人动弹不得,只能待在原地等着死亡的到来。
      陌路崖已经经历了百年的风雨,在这里死亡的人数自然是数不胜数,就尹明川靠尸骨花杀死的这些鬼魂,还不到十分之一。
      再一次袭来,尹明川只能故技重施,但后来的鬼魂见前面一批死的鬼魂,自然也学聪明了,大部分都避开了花种,直冲着他的脖子而去!
      这时,尹明川往后退了一步,稍不注意踩到了被埋没许久的炸弹,连忙翻身跃到一边,横冲直撞来不及躲闪的鬼魂被炸得四分五裂。
      “终于不用冷兵器了?”都这种时候了,穆槿还会笑着,还真是有点颠。
      “我一个现代杂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玩意。”尹明川一个前滚翻,鬼魂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
      现代与古代的结合,再好不过了.......
      这时,他感到有一股极其嚣张的鬼魂正朝着穆槿扑去,忙回过头去打算提醒,还未等他开口,就被横冲直撞的鬼魂撞了个满怀。
      鬼魂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开始疯一般地在他的身体里穿梭,一点点地夺走他的生气。
      穆槿一个箭步冲到他的身边,伸出双手将尹明川拥入怀中,自己替他承受着千万只鬼魂的蚕食。
      尹明川愣住了,本以为他会抛下自己让自己坦然接受上一世的宿命,却不料此时被人圈在怀中,而抱着他的人,正替他承受着痛苦。
      他连忙将残存的左臂朝那些鬼魂挥去,试图将鲜血撒出让鬼魂来攻击自己,不要去攻击穆槿。
      可由于自己的鲜血在刚刚假肢断裂时便已经流尽了,此刻竟再也流不出一滴鲜血来,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够将鬼魂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了。
      而穆槿将他圈得更紧了,不想让他动弹。尹明川在这失踪的一个月里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接触过,甚至都没有人碰过他的肩膀,说他是男婊什么的。自然而然的,便开始厌恶任何人的触碰,但眼前人正是自己心上之人,还为他抵挡着鬼魂,换做谁谁都会心疼吧.......
      鬼魂过了一会儿就心满意足地下去了,但穆槿的面色却比之前更加惨白,白得就像尹明川藏在风衣里边口袋的鬼戒一样。
      尹明川假装不在意地伸手环上了穆槿的脖子,安静地靠在穆槿的胸口,眼角却泛起了玫瑰的色彩,虽然眼盲了,但他的心没盲,眼睛虽然能眨,但还是看不到任何事物。就算他的眼泪不小心滴到了穆槿的衣服上,他也看不到。
      穆槿还是抱着他,但尹明川能够感到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似是随时都会烟消云散一般。
      这时,穆槿渐渐地放开他,自己慢慢地向后走去。
      “就让我无牵挂地死去吧.......”
      天空暗沉,陌路崖下面很安静,只有一个没有左臂的盲人正跪在那儿,向着皓月的方向。
      奇怪,这人的双眸明明是惨白的,看不见的,为何“仰望”皓月时却真的像是在注视?
      尹明川跪在那儿,眼眶红润,泪水滑过脸庞,滴在溅了鲜血的地上。
      万鬼蚕食,以命换命,是穆槿替他挡下了一切......
      他会一直等他,不会忘了他的声音,他的样子,更何况昔日两人的风雨同舟。
      “穆槿......木槿花......”
      “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
      那人就这么跪在皓月前,风衣残破,久久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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