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年二十五

　　另一边，暗巢本部的囚室里，萧磊的双手被牢牢地拷在墙面上，他还没有清醒过来，脑袋歪到一边，睡得很成熟。

　　风衣男子让手下的几个人搜身，萧磊的身上除了几片营养剂、还有一些零散的钱之外，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他的手下想扯下萧磊手上的黑色手环，却发现根本扯不动。

　　风衣男子上前查看了一下，末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装置，在手环的位置处比划了一下，手环发出了滴的一声，解开掉在了地上。

　　风衣男子不屑的冷哼一声，把手环扔给了手下。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房门被推开，一个白发老人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年过50岁，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已经有不少皱纹。但他的身材依旧坚实，走路的时候把腰挺得笔直，神色刚毅，他虽然穿着便服，但能看得出，他以前一定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囚室里的人看见老人，都低下了头。风衣男子也不例外，他毕恭毕敬的弯腰，对老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尊敬：“伊恩首领。”

　　伊恩没说什么，他径直朝萧磊走去，紧紧地抿着嘴，神色很不悦。他很不客气的拽着萧磊的下颚抬起他的头，看清萧磊之后，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不爽。

　　“还真是他，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伊恩重重的把萧磊甩到一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除了风衣男人，囚室里的其他手下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生怕撞上伊恩的视线。

　　“把他叫醒。”伊恩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威严，风衣男人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薛井泽，我跟你说话呢，把他叫醒！”伊恩见他不动，提高了音调又强调了一次。

　　薛井泽露出无奈的表情，他“嘶”的吸了口气，无奈的吞吐道：“这——恐怕有点难。他被注射了特级的麻醉剂，至少得昏迷两天。”

　　伊恩皱眉，薛井泽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急忙撇清关系：“和我们没关系，这可不是我们弄得，麻醉剂是这个手环直接注射进静脉里的，应该是天启给他装的玩意。”

　　伊恩瞥了一眼手环，沉默了半晌，重新瞥了一眼昏迷中的萧磊，嘲讽道：“拼了命保护的天启，也不过如此。这就是你选的路……呵，真是自作自受。”

　　说完，伊恩便转身离开了囚室。临走前，他又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了顿，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薛井泽：“他的身上，还有没有搜出来别的什么东西，比如武器什么的？”

　　薛井泽摇头：“没有，没找到任何的武器。”

　　伊恩若有所思，在原地驻足片刻后，离开了囚室。薛井泽吩咐手下看好萧磊之后，便跟在伊恩后面一起离开了。

　　两人一起朝暗巢中心处的大厦走，伊恩询问了一下天启如今的情况，薛井泽则将自己的看到的情况如实禀告给伊恩。

　　“外城损毁了一大半，人员伤亡惨重，难民涌入了内城，目前都集中在通道桥附近。因为这次的异种属于寄生型，体积小善于隐蔽，外城的难民也不敢冒然回城，只能暂且在内城避难。”

　　“执政官派遣了谢祁驻扎在内城，指挥防御工作。目前天卫军的人守在天穹的四个控制点，谢祁的部署很严谨，应该没什么问题。”

　　谢祁这个后辈，伊恩并不陌生。他也曾经和天卫军有过交流，谢祁虽然看上去冷漠不好相处，但却心思细，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比起在战场上毫无顾忌的厮杀，治理天卫军更是他的强项。

　　“林瑟呢？”伊恩接着问。

　　林瑟是统管普卫军的将军，军阶和谢祁、蒂鲁丹尼一样。普卫军和天卫军不同，他们并没有经过变异，身体仍是普通人。所以在对抗异种上，普卫军的人并不能发挥什么用。

　　“没有露面，听说执政官召开会议的时候，他称病没有去。”薛井泽说道：“这次天启遭遇劫难，小道消息说是天卫军故意为之。虽然消息被封锁了，但从普卫军和天卫军日益激化的矛盾看，也不是不可能。”

　　伊恩沉默无言，神色严峻。

　　周曜一直浑浑噩噩，无数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痛不已。罗辉一个晚上开启了三次仪器，周曜被折磨的头痛欲裂，还是小丽实在看不下去，劝罗辉休息一下，明天再继续。

　　周曜一个人躺在空旷的实验室里，罗辉并没有恢复他的自由，而是将他锁在了睡眠仓里。周曜躺着一动不能动，只能认命的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因为仪器对大脑的伤害很大，周曜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闭上眼睛后他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曜是被摇醒的，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周曜睡眼惺忪的去揉眼睛，发现他手上的手铐居然消失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睡得着？”程越一脸无语，周曜看清了眼前的人之后，猛地坐起身子，一下清醒了：“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要不然谁还能来救你？”程越把周曜从睡眠舱中拉了出来：“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被暗巢的人抓走，我能坐视不理么。多亏我机智，趁机溜了进来，要不然你现在还被当做实验小白鼠呢。”

　　程越和周曜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实在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做到这种程度。周曜虽然感激他相救，但出于谨慎，他的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程越这个人，看上去并无城府，不像是会耍心机的人。周曜也不愿绕弯子，与其胡思乱想，不如直接问他：

　　“你为什么要救我？即便你是周宸夕的发小，但我又不是他，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程越拽着周曜的手僵住，他没想到周曜居然会问得这么直接。周曜的视线直视着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抗拒，眼眸中却也带着戒备。

　　程越知道不解释清楚，没办法获取周曜的信任。他无奈叹了口气，坦白道：“不瞒你说，我确实有私心。”

　　“周宸夕当年在遇难之前，曾经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让我去梦之谷找他。当时的周宸夕已经是名誉天启的大人物，而我才是个刚刚取得医师资格证的小透明。我那时候年轻，心高气傲，心里对他有些妒忌，便借口要应酬拒绝了他，那也是我和他最后的一次通话。”

　　“想来那时候，他应该已经预想到自己惹上了麻烦，所以才想要找我帮忙，可我却——”提起这件事，程越的眼眸黯淡了许多，如果当时的他能成熟一点，如果他能听听周宸夕究竟想找他帮什么忙，周宸夕的命运或许就能改写。

　　“我对宸夕有愧疚。当我知道你就是他转生者的时候，我真的是很开心。”程越接着道：“我知道你不是他，这样说对你也很不公平。但在你的身上，确实能让我看到他的影子。或许你觉得很可笑，但我这么做，是想弥补我曾经对他的亏欠。”

　　周曜没说话，程越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波澜，但他的眼底深处却有抹不去的悲伤，想来周宸夕的死一定带给他的冲击很大。

　　对程越，周曜的心里始终没什么防备。或许因为他脑海里周宸夕残留的记忆作祟，周曜看程越总觉得很亲切。

　　“也罢……”程越还是说服了周曜，不得不说，周宸夕真的是个神奇的人，萧磊对他念念不忘，十二年单恋初心不改，而程越只是周宸夕的朋友，却也愿意为了他不惜冒险，只为了弥补内心的亏欠。

　　在他们心中，更愿意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是周宸夕，而不是他这个冒牌货吧。

　　周曜的心又堵得慌。

　　有了程越的帮助，周曜总算是暂且恢复了自由。他在实验室内找到了罗辉收集的记忆数据，这里的设备虽然能提取一些记忆碎片，但技术有限，合成的画面模糊不清，还断断续续。

　　程越凑了过来：“这就是宸夕留下来的记忆？”

　　“其中的一部分。”周曜低声回答道：“这些记忆的细节很多我也都快忘记了，没想到还能被这仪器捕捉到。”

　　画面的最后，是周曜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骨头碎裂的声音犹在他耳边回响。虽然知道这些不过都是假的，但是周曜曾经感受到的痛楚却是实实在在的。

　　周曜脸色很不好的关上了显示屏。

　　程越摸进实验室之前，对暗巢的地形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周曜重新恢复自由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找萧磊。好在他记得萧磊被送进了哪里，找起来并不难。

　　程越和周曜两人结伴同行，彼此多了双眼睛，更能有效地躲避岗哨和守卫。一路走下来，非常的顺利，没遇到什么棘手的人。

　　两人溜进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里守卫松懈，没什么人往来。趁着休息的功夫，周曜问出了这一路他都好奇的问题：“这位暗巢的首领为什么要杀萧磊？”

　　程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他很随意的坐在地上，用手不住地扇着风。

　　“这件事……我也是听宸夕醉酒后说起过。怎么说呢，这件事牵扯到天启的高级机密，如果宸夕他不是喝醉了无意间说起，我也根本不可能知道。”

　　“这么严重？”周曜皱眉，他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天启的高级机密。

　　程越挠了挠脑袋，迟疑了一下，像是在纠结什么，末了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周曜。

　　“你在萧磊身边这么许久，也目睹了他和异种之间的作战，你没有发现，他和天卫军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周曜被程越问住了，论体力、速度、力气，萧磊的身体素质远超得过一般的天卫军，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唯一的一点就是他强的可怕。

　　不过当时狼群集中攻打通道桥的时候，萧磊确实有段时间出现了异样，那时候冥王看上去也担心的不行，还说萧磊“会失控”。

　　说起来，克里博士也曾提起过，萧磊不是“普通的天卫军”。

　　周曜半开玩笑道：“你该不会想说，天启是发明了什么药剂，把萧磊这个天卫军升级进化，变成了天卫军plus 2.0版本？”

　　程越神色严峻的摇摇头，他压低声音，小声对周曜道：“不，恰恰相反。天启确实是研制出了某种药物，但并不是让异种进化为更高级的异种，而是把普通人变成异种。”

　　周曜倏地怔住了。

　　他的大脑在听到这句话时，突然像是短路了一样，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耳边充斥着尖叫声、呻｜吟声、痛苦声和嚎叫声。周曜只觉得头痛欲裂，嘴里默默地念出了一句话：

　　“……象牙塔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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